第21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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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瑙又把話接了回去:“你們軍中的士卒大都是北方人,尤其是延州人。我?guī)淼恼f書先生和戲曲班子卻大都是蜀人。謝將軍,讓將士們幫忙聽聽吧,我們也好照著將士們的喜好把話本和戲本再改改。往后說給百姓聽時,百姓會更聽得進去?!?/br> 這個理由讓謝無疾手下那些軍官們的臉色好看多了。 謝無疾想了想,雖然也不知這方法是否真的管用,但既然是朱瑙想出來的,總有嘗試的必要。于是他道:“好,那就這么辦吧?!?/br> ===== 黃昏時刻,朱嬌一個人坐在院子里發(fā)呆。 朱瑙已經(jīng)把她從牢里放出來了,卻也沒有要送她回慶陽的意思。 她心里又混亂又迷茫。她既想快些回慶陽看看她的母親和其他家人是否安好,也想知道慶陽現(xiàn)在到底是什么狀況;她卻又不敢回去,怕回去后看到掛在城門上的父親的頭顱,也怕回去以后一切都物是人非,她不知該怎么面對。 她又忍不住想到朱瑙和謝無疾。 她對謝無疾的心情太復(fù)雜了,或許是朱瑙的那番話讓她理解了謝無疾的立場,所以她對謝無疾并沒有那么恨;可畢竟父親是死在謝無疾的手里,倘若不恨,她又過不了自己心里的那關(guān)。 至于朱瑙…… 她與朱瑙的接觸太少了,還看不透那是怎樣的一個人。因此她對朱瑙的印象大都來自朱岳。 打從天下越來越亂后,朱瑙這個名字經(jīng)常會出現(xiàn)在朱岳的嘴邊。朱岳對這門來路不明的親戚寄予了很高的期望——畢竟眼下這時局,除了朱瑙之外,他們也指望不上別人了——聽父親說的多了,朱嬌逐漸也對朱瑙抱以厚望。 她打聽了很多關(guān)于朱瑙的傳聞,只是慶陽畢竟偏遠,傳到她耳朵里的故事往往都已經(jīng)過了戲說。有的傳聞,把朱瑙塑造成了一個翻手為云覆手為雨的妖人;有的傳聞,把朱瑙說成了心性高潔、幾無缺點的圣人;也有的傳聞里,把朱瑙說成了是坑蒙拐騙無所不為的騙子。朱嬌因本就有立場,是以也只撿著好的聽,只挑著好的信。 后來玄天教又開始大肆傳播關(guān)于朱瑙的謠言,朱嬌心里是不愿信的,卻也難免受到了一些影響,內(nèi)心開始動搖。所以她才會質(zhì)問謝無疾,朱瑙究竟是什么樣的人,她的本意希望謝無疾都否定那些傳聞。 而當(dāng)真正見到朱瑙之后,朱嬌的心態(tài)又轉(zhuǎn)變了。 ——她感到了失望。 是的,朱瑙讓她覺得很失望。 她幻想的是朱瑙自帶神威,一個眼神就能讓無數(shù)人拜服;她幻想的是朱瑙會帶來幾萬神兵,轉(zhuǎn)瞬之間就將邪教軍打得丟盔棄甲,收復(fù)所有河山;她幻想的是朱瑙語帶神力,慷慨激昂地對著百姓說幾句話,就能讓所有迷信邪教的愚昧之人醍醐灌頂。 可是神威、神兵、神力……這些朱瑙似乎都沒有。這十幾天來,她完全沒聽說朱瑙有任何用兵的準備。而且,他那天生不笑也帶三分笑的模樣,讓人實在很難想象他要如何殺得敵人落荒而逃…… 她本將朱瑙當(dāng)做挽救危亡的希望,現(xiàn)在看來,只恐怕,一切終究是她的癡心妄想罷了…… 正亂想間,朱嬌忽然注意到今晚軍營里似乎很熱鬧,時不時就能聽見一陣笑聲和掌聲。她伊始還以為自己將風(fēng)聲和蟲鳴聽茬了,可豎起耳朵仔細聽了一會兒,她發(fā)現(xiàn)確實應(yīng)當(dāng)是人群的喧鬧聲。 她頓覺稀奇:謝無疾治軍一向非常嚴明,一旦過了時辰,軍營里是從不允許大聲喧嘩的,聚眾嬉鬧更是從來沒見過。 好奇之下,她不由起身向院子外走去。 院子門口有幾名衛(wèi)兵守著,朱嬌看見他們頓時退了兩步。但她終究抵不住好奇心,原地躊躇了一會兒,上前問道:“我聽見外面很熱鬧,能讓我過去看看嗎?” 衛(wèi)兵們對視了一眼。自從朱瑙將朱嬌從牢里提出來后,對她的看管并不如以前那樣嚴密,只要她不私闖禁地,朱瑙是允許衛(wèi)兵陪著她在軍營里走動的。于是,幾名衛(wèi)兵讓開了一條路,示意朱嬌可以通行。 朱嬌向幾人道了謝,怯生生地出去了。 她循聲走了一段路,一陣陣的掌聲和笑聲越來越清晰。她心里愈發(fā)好奇,加快腳步向聲源走去。不多時,她終于看見營中的一片空地上,數(shù)千名士卒團團圍坐,圍成了一個大圈。走到這里,她已經(jīng)能聽見另一個單人的抑揚頓挫的聲音了。 “那黃鼠狼精狡猾多端,走慣了旁門左道,如何肯安下心來好好修行?也怪晉江子仙師太過仁善,一時心軟,竟留下了那惡畜的性命……” “晉江子仙師此時尚不知道,這黃鼠狼精日后將為禍人間,釀成彌天大禍!” 朱嬌:“???” 她站到一塊大石頭上,才看見人群的中間用木板臨時搭了張臺子,一名說書先生正慷慨激昂地說著故事。 朱嬌:“……” 晉江子仙師是什么玩意兒?怎么從沒聽過這位仙師的名號?還有什么黃鼠狼精?真是一聽就讓人惡心。 她不解地朝跟她來的衛(wèi)兵問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你們怎么請了說書先生來供將士消遣?——哦,是不是慶祝打了勝仗?” 衛(wèi)兵搖了搖頭,道:“不是。這說書先生是成都尹帶來的。聽說他這次帶了一百來個說書先生,還帶了好幾十個戲班子。” 朱嬌腳一軟,差點從石頭上摔下去。 一百來個說書先生???好幾十個戲班子???就算是皇帝本人,出來御駕親征也沒有這么奢侈的吧?。?! 瞬間,她心里對朱瑙的失望更重了,并且開始懷疑那些說朱瑙一點也不仁政愛民,反而酷愛搜刮民脂民膏的傳言會不會都是真的。 但她并沒有走開。被關(guān)押久了,難得有這機會,她還是繼續(xù)聽了下去。 不得不說,這說書先生雖然很努力地字正腔圓,但還是帶了點口音,致使聽起來略微有些吃力??芍灰犃?xí)慣以后,他講的故事是十分吸引人的。這說書先生一路過來畢竟都已經(jīng)練了近百次,話本也根據(jù)茶客們的反應(yīng)反復(fù)修改,該引人發(fā)笑的地方能讓人笑得捧腹,該讓人發(fā)怒的時候能讓人拍桌,可謂包袱滿滿。 逐漸的,朱嬌聽得入迷了,對那黃鼠狼恨得精咬牙切齒,只盼著晉江子仙師或是哪位高人能趕緊來收了這只惡畜妖,讓他不要再為禍人間。也希望那些被他欺騙的人,趕緊醒悟,別再上當(dāng)了。 ……等一下。 當(dāng)朱嬌隱約意識到這故事有哪里不對勁的時候,只聽那說書先生將驚堂木猛地一拍,所有沉浸在故事里的人都被他震得一哆嗦,全部注意力集中了過去。 “那黃鼠狼精在人間的化名,正是張玄!他創(chuàng)立的教派,正是那臭名昭著的玄天教!!” “這個欺世盜名的可恨妖怪,待到晉江子仙師出關(guān)之時,必會取他性命,懲治它的罪孽?。 ?/br> 朱嬌:“?????” 朱嬌:“………………” 第212章 老漢放心,交給我們。 說書先生說完書,天色已經(jīng)黑了,士卒們各自回營休息。而兩軍的軍官們則再次聚到了將軍帳內(nèi)。 “就麻煩諸位明日詢問各營士卒的意見,看話本還需如何改進,才更能打動本地的百姓?!敝扈дf道。想要打動北方的百姓,最好還得按照北方人的口味來。話本里加上些北方的俚語或者習(xí)俗傳說,肯定更能讓老百姓們信服。 “是,朱府尹?!北妼⒓娂婎I(lǐng)命。 有人半是拍馬屁,半是真心贊服:“朱府尹能想出這等好主意,實在是令人佩服!” “是啊。咱們費了許多功夫,想要教化百姓,卻始終難見成效??砂堰@故事結(jié)合進戲文和話本里,老百姓都愛聽,還會自發(fā)替咱們傳播。這主意實在絕了!” “那些篤定邪教的盡是些愚昧之人,好好與他們講道理,他們聽不進去??扇粲迷挶緫蛭模啬苷f進他們心里。朱府尹有這手段,咱們鏟除邪教,指日可待??!” 對于眾人的恭維,朱瑙卻只是微微笑了笑,道:“慢慢來吧” 僅靠這些手段就能徹底瓦解邪教?那是不可能的。玄天教現(xiàn)在已經(jīng)有幾十萬的信徒了,正常人聽說了這規(guī)模,必定會十分詫異:這世上竟有如此多愚昧無知之人?那些明擺著一聽就知道是胡說八道的教義都有人肯照單全收? 其實愚昧之人固然不少,但邪教徒卻并非都因愚昧而加入邪教。那幾十萬眾之中,或許只有一半,或許比一半還少的人是因為愚昧地相信教義才加入邪教。其余的卻并非如此。 邪教之所以為邪教,除卻它胡說八道的教義之外,還在于它罔顧法理人倫,窮兇極惡,喪心病狂。為了斂財和奪權(quán),邪教是鼓勵信徒們殘殺不信教的普通百姓,并且搶占他人財物的。因此余下的信徒還可分為兩大類:其一,本就有心沖破法理,搶奪他人財物的惡徒,借著邪教的大旗,肆意妄為;其二,膽小怕事的普通人,為了在亂世中保全自我,昧著良心也加入了邪教,甚至幫著為虎作倀。也有把這兩條都占全了的人。 至于那些邪教的“祭酒”、“開席”們,他們更是只為了個人的權(quán)勢和財富,高舉邪教的大旗為非作歹。這些人,真正相信教義的可能性是很小的,至多不過是個將信將疑而已。 那既然愚昧的人可能連半數(shù)都不到,這些戲文話本還有用嗎? 自然是有的。無論這些人究竟因何目的聚到一起,如今他們表現(xiàn)得很團結(jié),力量也很強大。而朱瑙讓人安排的這些戲文話本可以動搖那些愚昧者,也就動搖了邪教的根基。朱瑙真正的目的,就是讓邪教的內(nèi)部產(chǎn)生分裂。 只要龐大的邪教變得四分五裂,那么有一部分人將不再是他們的敵人,有一部分人甚至能被他們爭取過來,他們只要集中精力對付剩下的一小部分人,就能徹底鏟除邪教。這比一網(wǎng)打盡、格殺勿論要來的輕松得多。 給眾將下達完命令,時間已經(jīng)不早。于是眾人見過禮后,就紛紛回去休息了。 ===== 幾日后。 呂九挑著擔(dān)子在大道上走了一上午,早已渴得喉嚨冒煙。他知道再往前走不遠就有一間茶肆,于是咬了咬牙,加快腳步繼續(xù)向前走去。 很快,茶肆就已在他的視線里了。然而還沒走近,呂九卻愣了愣——那間小小的茶肆里居然擠滿了人? 要知道茶肆只是個供過路商旅、挑夫暫時歇個腳、喝碗茶水的地方,人們不會在其中久留,所以茶肆一般也都不大,頂多夠容納十幾個人同坐??裳巯履情g茶肆里少說也能有好幾十個人,大多人沒有位置坐,要么盤腿坐在地上,要么索性站著,人甚至圍到了茶肆的外面。 呂九不知那里出了什么事。按說眼下這時局,熱鬧還是不要隨便湊的好,萬一惹上什么麻煩可就遭了??伤麑嵲诳实脜柡?,于是還是硬著頭皮過去了。 剛一走近,只聽里面?zhèn)鱽砹丝犊ぐ旱穆曇簟?/br> “只見那晉江子仙師出了紫府,乘上一朵五彩祥云……” 呂九頓時一愣。這,竟然有人在這間茶肆里說書?! 要知道以前時局沒有那么糟糕的時候,呂九只要得了空閑,手里又有閑錢,總喜歡往茶館跑,聽人說書能聽上一整天。但自從形勢越來越混亂,城里的茶館大都不開了,說書先生也都不見影蹤了。他已經(jīng)很久沒聽人說過書了,萬萬沒想到,在這茶肆里,居然還能聽到他從沒聽過的本子! 他心里覺得奇怪:茶肆和茶館不同,不是個能讓人久留的地方,說書先生怎就跑到這里來賣藝了?轉(zhuǎn)念一想,可能是說書先生走投無路,畢竟這亂世里也得討生活,只能病急亂投醫(yī);又或者這說書先生不過是癮頭上來了,隨口說幾段過過癮。 總之,呂九興趣來了,兼之他今日也不趕時間,便將擔(dān)子一擱,就地坐下聽了起來。 沒聽過的故事就是新鮮,加之這說書先生的水平著實不錯,起承轉(zhuǎn)合,包袱一個接一個,把人吊得胃口十足。 正當(dāng)呂九對那黃鼠狼精恨得咬牙切齒之時,說書先生忽將驚堂木一拍—— “那黃鼠狼精在人間的化名,正是張玄!他創(chuàng)立的教派,正是那臭名昭著的玄天教??!” 聽眾們的手都已經(jīng)舉起來準備拍了,可在聽清楚最后一段話后,人們仿佛忽然中了定身術(shù),手懸在半空,嘴張得老大,滿臉驚恐的表情。 呂九只覺腦袋里“嗡”地一聲,炸了! 講了這么半天黃鼠狼精的事,居然是在講玄天教?!這這這,這是哪個膽大包天的人寫的故事?說書先生是不想活了嗎?! 卻見茶肆里,幾名聽客似乎還沒意識到發(fā)生了什么,竟然滿臉欣賞地拍手叫好:“好!說得好!再來一段!” 他們的喝彩聲驚醒了其他的客人,眾人如同看見瘟神般“唰”一下散開了,拿上自己的東西拔腿就跑,有些客人連茶錢都沒結(jié)。 呂九的第一反應(yīng)也是挑起擔(dān)子趕緊逃離這是非之地。但他臨走之前,回頭看了一眼。由于人群已經(jīng)散開了,他終于看見說書先生是個還很年輕的男人。 呂九遲疑了一下,終究是惻隱和不忍之心占了上風(fēng)。他放下?lián)?,對著那說書先生連連比劃手勢和做口型:“別說了,你趕緊離開這里!” 要知道這附近玄天教的信徒非常多,而信徒里有不少瘋子,手段非常殘忍。誰敢說張玄和玄天教一句不好的話,他們立刻就會殺人。這說書先生說的話只要傳進信徒的耳朵里,他怕是死了都留不下一具全尸?。?/br> 呂九今年已經(jīng)快到知天命的年紀了,他經(jīng)歷的事情多了,當(dāng)然不會相信玄天教的那些胡話。但即便如此,他平日里遇上信徒,都得恭順地說幾句“張師君萬安”“玄天永昌”之類的話,無他,只為自保爾。這種形勢下,這說書先生到底是哪里借來的膽子,敢說這樣的話?! 可惜,呂九的好意說書先生并沒有領(lǐng)會。他沖著呂九笑了笑,拱了拱手,就在椅子上坐下了,似乎準備喝口水潤潤嗓后再講下一場。 呂九急得滿頭是汗,但茶館里還有其他人,他不知道這里面有沒有玄天教的耳目,是以不明上去明著提醒。當(dāng)他比劃了一堆手勢都被無視后,他抹抹頭上的冷汗,準備先離開再說。 正當(dāng)此時,忽然有一群人揮舞著刀槍棍棒,兇神惡煞地向著茶肆沖了過來! 呂九一見那陣仗,頓時嚇得腿軟了。他知道這說書先生恐怕在此之前已經(jīng)說了好幾場了,玄天教徒也收到消息過來了。他當(dāng)下連自己的扁擔(dān)也不敢要了,生怕無辜遭受牽連,轉(zhuǎn)身拔腿就跑! 他跑了好幾十步路,只聽身后傳來一陣乒鈴乓啷的打斗聲和一連串的慘叫聲,他心想:遭了遭了,那不要命的說書人,把整個茶肆的客人都拖累啦! 又跑幾步,后面似乎沒人追上來,打斗的動靜也小多了,他才壯起膽子回頭往后看了一眼。這一看,又把他驚著了! 事情跟他想得完全不一樣,根本不是玄天教的信徒們在單方面屠殺茶肆客人,而是客人和信徒們打了起來。而那些客人不知什么來歷,身手居然極為敏捷,武器也都是上好的戰(zhàn)刀,隨便幾下就把信徒們打得丟盔棄甲。 信徒們見勢不妙,轉(zhuǎn)身就要逃跑,客人們沖上去連拽帶打,轉(zhuǎn)眼就把來勢洶洶的信徒們?nèi)o制服了! 呂九頓時目瞪口呆。他這才意識到,原來這些鼓掌喝彩的客人并不是真的客人,他們和說書先生是一伙的! 把信徒們?nèi)贾品院螅渲幸幻腿俗⒁獾搅诉€沒走遠的呂九,就朝他走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