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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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半小時車程,顧朝夕到時剛好十點,冰糖是跟她一起來的,顧朝夕將狗繩系在院內,她像個客人一般,站在門口按響門鈴。 來開門的是張嫂,脫掉大衣和圍巾,在門口換了雙給客人專門準備的拖鞋,繞過玄關,甫一進去就聽見一聲吼:“你還知道回來?” 顧朝夕沒答話,只徑直走向沙發(fā),這才看見,今天在的除了顧楚南,連她二叔一家都來了。 顧楚南旁邊坐著顧誠遠,再邊上是顧誠遠妻子鄒麗芳,甚至連她的堂兄顧景和堂妹顧茗煙來了。 架勢挺足,看來是有大事要談。 顧朝夕直接走過去,在顧楚南對面落座,對幾人涼薄不滿的目光連個眼神都沒有給。 “給你二叔二嬸問好?!鳖櫝厦钏频牡?。 昨天溫聲讓他回家的人仿佛不存在。 顧朝夕抬頭,將對面幾人一一瞥過,一個字都沒問。 顧楚南怒道:“顧朝夕!你還知不知道你姓什么???” 心底嗤笑一聲,還沒等她回話,顧誠遠就先站了出來:“算了算了,大哥,朝夕還小?!?/br> 鄒麗芳也陪笑臉:“是啊大哥,朝夕還是小孩兒呢,這都是小事,我們一家人計較那么多干什么?!?/br> 說完便急著給張嫂招手:“給朝夕拿杯果汁來?!?/br> 顧朝夕看著鄒麗芳這宛如自家的態(tài)勢,她彎了彎唇角,笑意不達眼底:“不用麻煩,待不了多久?!?/br> 對面的顧楚南聽見,高聲道:“老子養(yǎng)你這么大,就是讓你這么在家里說話的?” 顧朝夕還是依舊的冷淡:“直接說事吧,這樣大家都省時間,不是嗎?” 顧楚南氣得站起來,被顧誠遠好聲好氣勸慰好幾句才好。 “誠遠,你跟她說!”顧楚南一副懶得見她的模樣。 顧朝夕聞言,看向顧誠遠,安靜等她開口。 顧誠遠咳了兩聲,這才道:“朝夕啊,二叔長話短說,是這樣的,前段時間咱家公司好幾位高層跳槽,帶走了不少人,沒多久原本談好的投資也撤了,所以現(xiàn)在公司的資金鏈出了點問題。” 顧朝夕抬眸:“所以?” “我和大哥多方努力,都沒能拿到資金支持,現(xiàn)在大半項目都是暫停狀態(tài),剛中標的,等收尾的都需要大筆的錢?!?/br> 旁邊的鄒麗芳許是聽不得丈夫啰嗦,直接道:“江氏主動找上門愿意資金入股,只有一個條件。” 顧朝夕:“和我有關的條件?” “是,江氏要聯(lián)姻,指定是你?!?/br> 顧朝夕頓了一秒,笑了:“我不同意。” 顧楚南怒聲:“你只能同意!” 顧朝夕聲音又輕又淡:“憑什么?憑只有這時候我才算你女兒?” 眼看著劍拔弩張,頃刻間就要吵得不可開交,顧誠遠忙道:“大哥,你別生氣,還有朝夕,你也別任性,二叔也不想把你的婚姻當籌碼,但實在是走投無路,銀行、各大公司我們都找過了,殫精竭慮,可無一個行得通的,只有這一個法子?!?/br> “是啊朝夕,你可不能看著我們家破產啊?!编u麗芳在一旁幫腔:“顧景,你也幫忙勸勸你meimei??!” 顧朝夕看向始終未出聲的兄妹二人,兩人一身奢侈品牌,從頭到腳無一不華貴。 顧景張了張口,喊:“朝夕,你不能只考慮你自己?!?/br> 顧朝夕左耳進右耳出,提包欲走,一個眼神都不想給這群人。 “你給老子站住!顧朝夕,你別忘了你姓什么,聽沒聽見!” 顧朝夕置若罔聞,一刻都不想逗留,她只想找個清靜地方,果然不應該回來的。 手握上門把,顧朝夕回了頭,“我巴不得扔掉這個姓?!?/br> “朝夕!” “顧朝夕!” 身后好幾道聲音重合在一起。 而門前,正站著一位老人,頭發(fā)已是全白,衣著卻不凡,手上拄著龍頭拐。 看動作似乎正要抬手敲門。 顧朝夕頓了頓,以為這老人是來找顧家人的。 她側了側身,把路讓開,準備等他進去自己再走。 不過面前的老頭卻一動不動。 顧朝夕抬頭看他。 老人笑了笑,“顧家女娃?” 這會兒功夫,顧楚南已經走了過來。 只見他方才怒意濤濤的模樣消失殆盡,朝前走來,畢恭畢敬地問好:“江老先生,您怎么來了?” 顧朝夕一頓,姓江啊。 其余人也都頓時道:“江老爺子怎勞您大駕光臨,張嫂,快去沏茶,要上好的茶葉?!?/br> 江懷安斂著眉,咳了一聲,“方才在吵架?老頭子我來得不巧了?!?/br> 江氏走到今天,已是業(yè)內巔峰,幾年前開始又將產業(yè)拓展到電子行業(yè)和新媒體,老本行房地產與酒店業(yè)更是已經遍布全國,上趕著巴結的數(shù)都數(shù)不清,誰還敢堂而皇之拒之門外。 而且七八年前江懷安以休養(yǎng)身體的名義出國后,更是甚少有人能見到江氏真正的掌權人,也就是說,這機會可遇不可求。 “您這是說的哪兒的話,方才就是在開玩笑,您先請進,喝杯茶。”顧誠遠打圓場道。 “是啊,江老爺子,進來坐坐,您怎么能站這兒呢,門口風大,您身體要緊。”顧楚南低微道,又眼含警示地跟顧朝夕使眼色:“還不快把路讓開!” 令眾人沒想到的是,江懷安臉上沒什么表情,立在門口也是一動不動的樣子。 顧楚南與顧誠遠相互交換了個眼神,正愁的要死時,江懷安拿拐杖輕輕地碰了碰顧朝夕腳尖,臉上浮現(xiàn)出笑意:“不忙的話,給爺爺帶個路?” 顧家眾人吸了口氣,這話語里怎么還真是商量的意思,仿佛顧朝夕忙真就能讓她走似的。 顧朝夕想要拒絕的話說不出口,畢竟面前是位老人。 “您請進吧?!彼馈?/br> 顧家人松了口氣,一伙人擁著江懷安進了客廳,奉茶上坐。 “你就是朝夕吧,坐爺爺這兒來行不行???”江懷安道。 顧朝夕聞言,不是不明白這暗含的意思,她在所有人的注視下直截了當?shù)亻_口:“江爺爺,謝謝您抬愛,不過我不同意聯(lián)姻?!?/br> 話音剛路,客廳里就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幾秒后,顧楚南才出聲:“你給我閉嘴!江老爺子,她鬧著玩的,小孩子不懂事,是我教女無方,您別放在心上?!?/br> 顧朝夕:“沒有,我很認真,我不會答應聯(lián)姻?!?/br> 顧楚南被這樣接二連三的落面子,臉上自然不好看,如果不是江懷安在這兒坐著,說不準已經動手了。 “這樣啊。”江懷安道:“不再考慮一下么?” 顧朝夕:“嗯,不考慮?!?/br> “要不你先見見我孫子?” “……” 江懷安:“我這孫兒別的不說,但那張臉還看得過去?!?/br> 顧朝夕:“……” 江懷安打了個手勢,問跟自己一同前來的人:“老徐啊,這人怎么還不到,不是說處理完公司的事情就過來?” 管家老徐道:“您放心,小少爺應該快到了?!?/br> 聽著意思,是那位臉還看得過去的孫子要親自前來。 顧朝夕卻不想再待下去了。 “江總要親自來?”顧誠遠問了句。 江懷安臉上帶了笑:“那可不,他自己也說要來一趟?!?/br> 顧朝夕蹙了蹙眉,江氏根基一直在被北城,所以她也算有所耳聞。 江懷安年輕時一手創(chuàng)辦江氏集團,以房地產和酒店業(yè)發(fā)家,與妻子只育有一子江栩,只是聽聞江栩不愛從商,與江懷安的關系也一度降到冰點,后來不知什么原因竟離了北城,自此再無消息。 所以江懷安口中的孫兒,是江栩的兒子? 腦中思緒翩翩,被院外的一陣狗叫聲拉了回來。 是冰糖,顧朝夕道:“我出去看看?!?/br> 還沒出門就能聽見冰糖的叫聲,很大,也不知見到了什么,也可能是餓了。 她想著,要不干脆就借這個機會回家。 顧朝夕開了門,張嫂就站在門口,她邊走邊問了句:“冰糖怎么了?是不是……” 她沒說完。 院子里的草坪邊立著一個男人,一身熨燙妥帖的煙灰色西裝,頭發(fā)不長不短,高挺的鼻梁上架了副金屬框眼鏡。映在顧朝夕眸中的半掌側臉,夜夜夢回出現(xiàn)在她神思中。 冰糖抬起前爪,不停地往那人身上撲。 那人也不嫌棄,彎了腰,手一下一下地撫在冰糖腦袋上。 德牧嘴里發(fā)出滿足的嗚咽聲。 八年之前的夏天,還未長成現(xiàn)在這樣體型的冰糖,見了那人也會這樣撲上去,臟爪子在他的白衣上印下好幾個泥印。 那時候她就在旁邊笑:“小潔癖,你又要洗衣服啦!” 那人也不惱,只是一臉無可奈何地看她。 原來都八年了,三十二個春夏秋冬,到如今,連記憶都模糊了。 顧朝夕忍住身上的顫意,不知深吸了幾口氣,才狀似四平八穩(wěn)地喊了聲“冰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