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恨是一種永遠的動力，會隨著時間的流逝越發(fā)沉重，錐入心底。

    寒風(fēng)襲來，沃因希立起的長耳微微一動，風(fēng)吹草動讓他猛然清醒。

    荒野中他鋪著毯席就枕，身邊尚有溫?zé)狍w溫，但已經(jīng)沒人了。

    沃因希像遠看去，看到穿著斗篷的女郎正在磨手中一柄短而銳利的匕首。錚錚響聲讓他不寒而栗。

    女人有一張美麗的臉，看著還是少女，笑起來很甜美。

    “你在做什么？”沃因希問。

    沉默了一會兒，薇拉才答非所問道：“馬上要路過精靈族了。”

    沃因希嘆了一口氣：“我不會讓你有機會去刺殺的。”

    她沒有再說話了。沃因希之前的話其實并沒有十足的底氣，他看不懂她，越來越看不懂了。

    叁個月前，薇拉就把那柄正在磨的匕首捅進了塔阿修現(xiàn)任國王的喉嚨里。鮮血飛濺在她男友——庫修斯的臉上。

    五個月前，薇拉在一場變裝舞會上認識了年輕的王子。

    而現(xiàn)在，他們在逃亡。

    為什么沃因希會和她一起？沃因希用了很久也沒找到答案。他只是看著薇拉，和他算不上朋友的女巫被士兵拖走，他知道她會遭遇非人的待遇，他腦中的想法紛亂嘈雜，但最終他決定化作狼型。巨大的狼闖入人群，在眾人的驚呼中擄走了手染鮮血的女巫。

    而犯下如此驚人罪行的薇拉，唯一的一句話是：“原來刺殺國王比我想象的容易太多了?！?/br>
    她既沒有感恩戴德，也沒有闡述心計，只是平平無奇的敘述。那個瞬間沃因希意識到自己是恨過她的，這種恨混合著復(fù)雜情緒轉(zhuǎn)瞬即逝，最后留下一句疲憊的問題：“你沒有考慮過后果嗎？”

    回應(yīng)他的是女巫鮮有的放肆的大笑：“眾神在上，他們?yōu)槲冶硶?。?/br>
    沃因希起初沒有理解她的意思。后來薇拉告訴他，眾神降下神諭，眾王選擇獵巫，而這也造成她是最后的女巫了。

    “在所有的王死去前，我都不會死?！鞭崩@樣篤定著，“更何況，這是一場復(fù)仇？”

    復(fù)仇？

    “我的養(yǎng)母死在絞殺中，我不知道殺她的人到底是誰，但我最終會找到他的?！鞭崩_口，態(tài)度卻很平靜。

    “我養(yǎng)母讓我找個人生目標，她說這樣我才能活。所以我決定就是復(fù)仇了。”薇拉坦言道：“雖然女巫一向信奉生死自然，但奇怪的是，隨著時間的發(fā)展，我的復(fù)仇之路越長，我反而越憎恨，越執(zhí)著。”

    沃因希不明白。畢竟殺死他父親的女巫很快就死在了一場絞殺中。以暴制暴，用更激烈的慘劇掩蓋另一場慘劇，這抹消了他內(nèi)心中的悲痛。

    “你接近我，就是為了今天？”沃因希簇起眉頭問他。

    “是你先接近我的?！鞭崩壑樽愚D(zhuǎn)了轉(zhuǎn)，又說，“不過沃因希，你看著真的很好利用?！?/br>
    她坦誠的讓沃因希啞口無言。

    “庫修斯呢？”他問起另一個人。

    “不知道?！鞭崩涞芈柫寺柤?，“大概從今往后會對女巫產(chǎn)生陰影吧?！?/br>
    她的態(tài)度讓沃因希有一瞬間的欣喜。畢竟舞會的當(dāng)晚，她穿著紅色裙衫和庫修斯共舞，她笑顏如花，看起來欣喜異常。沃因希只能略帶冷淡的環(huán)胸站在窗邊看著他們。

    但她又是那么的閃耀而美麗，仿佛生來就該在人群中。沃因希不自覺地想起薇拉做過的那些“怪事”，她試圖爬上穹頂看遠山上方的星，讓它們的光輝照耀在自己的手鐲上，泛出搖曳的光。她也試圖飼養(yǎng)某種烈性的獸類，用被咬傷的代價換取皮毛上一瞬間的撫摸。

    現(xiàn)在想來，她那么積極的享受生活，也許是早知今日。她在短暫時光里抓取快樂，最后向死而生。

    沃因希長久地注視著她，最后嗤笑一聲別開頭：“隨你，但你現(xiàn)在欠我一條命，你得還上?！?/br>
    大概是逃亡路途中的緊張與孤寂，他們太需要放松和刺激。沃因希開口時壓低聲音，有一絲隱秘的侵略感在內(nèi)。女巫的天性讓薇拉敏銳的捕捉到了這一點。

    薇拉不惱怒，反而輕輕笑出了聲，她黑色的瞳直勾勾地盯著他：“那我該怎么還呢？”她介乎純質(zhì)和美艷之間的少女臉龐挑眼帶出了幾絲風(fēng)情，然后她走過來。在他面前附身，又在他耳邊輕聲說：“用身體行不行？”

    “……”沃因希嘴角抽搐了一下，他在心里輕聲罵了一句。但沒有動作，因為下一秒薇拉直接扯開了自己的衣物，香艷旖旎的氣氛因為這個行為不升反降，凍至冰點。

    她的胸膛上有大片漆黑扭曲的結(jié)塊。讓少女的酮體變得沖擊可怖。

    “我為了復(fù)仇之路做了一番準備。”薇拉苦笑了一下，“我獻祭了自己?！?/br>
    “向誰？”

    “神?！?/br>
    她無所謂的拉起衣服，徒留震驚的沃因希。

    沃因希啞口無言，只能盯著做事驚人的她看。薇拉迎著他的目光繼續(xù)說出了讓他震驚的話：“既然你已經(jīng)在這兒了，不如幫我一個忙?！?/br>
    還沒等沃因希答應(yīng)，她就自顧自地補充起來：“無論報不報仇，我都活不長了。我要你，不，我求你帶我去雪山，我要死在一片白茫茫的雪地里。在最冷的地方讓寒冰凍住我。只有你們這一族能做到進出極寒之地?！?/br>
    薇拉談?wù)撝约旱乃劳?，像她談?wù)撁魈斓奈绮停蚕裾務(wù)撍钠嫠济钕?。充斥著激動和一絲得意。她手中還揮舞著一把匕首，這把匕首前段時間剛捅死了塔阿修的王，現(xiàn)在卻像一個手中的裝飾物。

    沃因希遍體發(fā)寒，他覺得難以理解：“你為什么要這么做？”

    薇拉看了他一眼，似乎覺得他很奇怪：“因為這是我的命運，故事一定會這么發(fā)展的。也許會因為選擇的不同而迎來不同的故事，但結(jié)局都是注定的?！?/br>
    “注定什么？”

    “注定死亡?！鞭崩届o的回答，寒風(fēng)吹過，她散亂的頭發(fā)四散，她目光柔軟也冷毅。在所有女巫傾盡全力為她最后的占卜中，她早知答案：“我終會英年早逝，或許rou體，或許自我?！?/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