薇拉闡述了她的人生路線。沃因希卻在她半真半假的注視與戲謔中，隱約覺得哪里不對。

    “這些，關(guān)于命運的狗屁理論，是誰規(guī)定的？”聽完后他有些煩躁的說。

    “眾神?。　鞭崩篌@失色，似乎第一天才知道他贊頌神名卻敢如此大不敬。

    “這聽著太愚蠢了，好像無事不在神的掌控中?！蔽忠蛳０欀碱^極度不滿，甚至對薇拉死去的養(yǎng)母大不敬：“而且女巫的占卜似乎用處也不大，既沒有拖延死亡，還把你也推向了死亡?！?/br>
    “你還是這樣！總不心懷敬畏?！鞭崩f，“只在乎自己的一套邏輯?！?/br>
    “這就夠了?！蔽忠蛳３閯恿吮且?，聞到了追獵者的氣味。他上前一把把女巫抄起來，拔足狂奔：“就像現(xiàn)在？你的占卜里有沒有提到狼人會幫女巫逃跑。”

    薇拉被晃得有些暈眩。

    這倒是沒有占卜到。

    “狼人很危險，也離他們遠點。”這句倒有，但顯然，她沒有乖乖聽話。

    “你要答應(yīng)我，送我去雪原啊?！鞭崩f。

    過了好一陣子，沃因希才輕輕嗯了一聲。這一句嗯似乎是締結(jié)了某種契約，在后來的日子里，他們像搭檔一樣并肩作戰(zhàn)。薇拉用獻祭得來的強大魔力肆無忌怛的碾壓追殺者，追殺者越來越少，聽說塔阿修內(nèi)亂嚴重。

    “也不知道是誰最終取得王位？”薇拉有時會談?wù)撈疬@件事，“說實話我不希望是庫修斯。”

    “因為不舍得殺前男友？”沃因希調(diào)侃。

    薇拉沒有正面回答，她說：“他身材很不錯。早知道……”

    “把你的yin穢幻想收一收！”沃因希迅速打斷了她，然后把她推得離自己遠了一些。

    薇拉感到很失望。

    他們的路線是朝著雪原進發(fā)。當然，薇拉有時會試圖脫離他的控制，去刺殺其他的王。

    在她的眼中，因為神諭，這件事變得幸運而沒那么難。但又因為沃因希的阻攔，變得有些拉長陣線。

    “你等不了了?！迸紶栁忠蛳Ｒ矔@樣似是若非的勸她，“我們……你該做點更有意義的事?！?/br>
    “不會的?！鞭崩f，“眾神會料到今日，在神諭所言完成前，我，這個最后的女巫，都不會死?！?/br>
    她是如此的篤定，篤定到沃因希只能長嘆一口氣。

    無論他們怎么想，他們最終還是到了目的地附近。

    “看來我們這次只能來探一探。”越來越虛弱的薇拉說，“事情還沒做完，我還不會死?！彼F(xiàn)在思緒混亂，疲憊又是那么明顯，明顯到沃因希都吃驚她的堅持。她很痛苦，沃因希知道。

    但沃因希也知道，她的事情是個永無止境的荒唐行徑。將她的人生局限在缺乏思考的可笑境地中，如果她是健康的，或許還能用漫長生命去一個個殺死王，王子，新的王，新的王子。因為這是眾神所言，所以這就是她要做的。

    可這太荒唐了，又太疲憊了。薇拉自己想來也意識到了，所以她獻祭自己，不僅僅是為了獲得力量，還有可能依然是她自毀傾向的一個表征。

    “但也說不準，也許這片雪原就是我們漫長旅行的終點了?！鞭崩又致燥@期待的補充道。

    “不走嗎？”薇拉回頭看他。

    沃因希卻環(huán)胸有些抽搐，他看著廣袤雪原，又看著同樣蒼白的薇拉，居然升騰起不妙的預(yù)感來。這預(yù)感讓他寸步難行。

    “我……我不希望……”沃因希很艱難的才開口。

    薇拉轉(zhuǎn)頭略顯期待的注視著他，然而最終他什么都沒有說，他搖搖頭，跟上了她的步伐，像往常一樣。

    也許冥冥之中自有某種神秘的定數(shù)，總之薇拉一語成讖了。

    從未有人放棄過追殺他們倆，那些人一直跟著他們，跟了許久，跟了很遠。

    那場糾纏遠遠超出兩人預(yù)想，對方大抵是付出了血本，為這場圍殺做出了萬全之策。兇悍狼人和絕命女巫早已讓人聞風(fēng)喪膽，但隨著沃因希拍碎又一個敵人的腦袋，鮮紅籠罩了他的視野，讓他目前消失了薇拉的身影。

    沃因希的心底因為看不到她瞬間籠罩上了恐懼和慌張。

    當他意識到這是個分開兩人的陷阱時已經(jīng)為時已晚，他絞殺敵人后匆匆沿著腳步追去，薇拉已經(jīng)被包圍起來。更讓他目呲欲裂的是，她身上插了起碼叁支箭。

    她身上爆發(fā)著漆黑魔力，沃因希卻也看出她在強弩之末。

    他也心知她是一心求死，他充其量是她人生最后一程的伴友。他們甚至謀劃了沃因希在薇拉死后要去干嘛。

    但沃因希很不甘心，那一刻就是很不甘心。

    明明還沒有完成所謂的神諭，最后的女巫卻要死去？神明的話到底是真是假。她還沒有毀滅每個國家。

    于是巨狼從天而降。

    他用身體擋住女巫，擋下了致命的武器和圍剿。

    在接連的攻擊中，他的身體也逐漸虛弱。被他按在爪下藏在腹部的薇拉掙扎不休卻無濟于事，他聽見她喊自己的名字。最終卻無法改變意識模糊的事實。

    他只是一遍一遍的說：“薇拉，也許神是錯的呢？也許他們是殘忍的拿你取樂的呢？也許命運是錯的呢？也許你養(yǎng)母是錯的呢？”

    也許一切都錯了。

    也許就不應(yīng)該按照他們的規(guī)矩來玩。

    埋葬在雪原的是巨大的狼尸。

    薇拉在遍地尸首中注視了這具尸體好一會兒。她悲傷，迷茫，又困惑。

    他怎么會為她而死呢？這甚至無濟于事。

    她想不明白，她一直在想他說的話。

    眾神，預(yù)言，命運之間的聯(lián)系。

    這些東西結(jié)成網(wǎng)，套在每個人脖子上殘忍地收緊。是人生來低賤有罪，所以要遭此控制和橫禍嗎？

    薇拉短暫的想，直到她被敵人的援兵從狼肚子底下拽出來。刀光劃過她的脖頸，血光飛花時，她突然笑了起來，她意識到。

    “神諭正確與否似乎并無定性，這只是驅(qū)逐人們行動的一個餌。它們都語焉不詳，任人解讀。因為人們可能會猜錯?！?/br>
    但薇拉似乎窺到了這預(yù)言下，殘忍又直白的真相：“獵巫行動的唯一目的是殺死某個女巫，絞殺養(yǎng)母的是更為高高在上的存在，更惡毒的是，祂們甚至不在意。”

    血與血，女巫與狼人。澎湃的元素魔力在他們周圍涌動著，大地為他們悲傷，大地從不干涉她兒女的決定，卻會為他們的死去哀悼。

    神不愛世人。人愛世人。

    ……

    在空間裂縫中，薇拉睜開了眼睛。她背過了眾神，呼喚大地，呼喚她自己的名字。

    不要溫順地走進那個良夜。在沒有眾神的最早時，大地生物長于大地，依賴于大地，最后又謀逆于大地，最后建立文明。大地從不評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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