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得怎么樣？”杜爾一看到回來的薇拉，就迫不及待的迎了上來。

    “真是稀奇，沒跑出去亂玩？”薇拉把他湊上來的臉推開。

    “你一走，他們就派人來看住了我?！倍艩柲孟掳忘c了點門口的衛(wèi)兵。

    “談得挺好的。”薇拉想了想說道，“女王陛下很好?！?/br>
    聽到她這話，杜爾露出一個諷刺的笑來：“那位女王陛下，可是一個說一不二，不容別人有異議，只將人看做工具和棋子的大人物?！?/br>
    薇拉對他的話不置可否，撫摸著他英俊深色的臉龐，露出一個溫柔的微笑來。

    接下來的幾天里。在常年陽光明媚，卻始終因為繁茂大樹而形成的濃密樹蔭下，薇拉馬不停蹄的學習著精靈族的魔法，并一遍遍的重復和書寫那些拗口的精靈語言。

    塔阿修王國靠北，人生的前幾十年她都在一個相對干燥涼爽的環(huán)境里生活著。白蘭森林氣候偏熱，正午時總有帶著潮意的熱浪讓她不堪其擾，精靈們似乎早已習慣這種氣候，并覺得十分舒適。

    休息時，薇拉高束頭發(fā)喝著涼水用手擦汗，撇眼卻總能看到洛德不動聲色，精靈王子著長袍還佐以金飾，卻始終看不到他流汗扇風。

    唯有被洛德帶到圣泉里浸泡時，她才能感受到少有的舒爽。

    泉水沁涼，精靈族用特殊的工藝為她縫制了衣物讓她穿著在水中浸泡  。洛德帶她來后她以為要褪去衣物，正準備動手，在洛德驚慌的目光中被塞了這件衣服。出水后會速干。

    她泡泉水時，洛德就側(cè)過身去，坐在一塊長在泉邊的石頭上。為她答疑解惑。

    “魔法不只是你的工具，它是有偏好和情緒的?！甭宓抡f。

    薇拉感受著滿溢的溫和的魔法力量流過她的身軀，因為詛咒戰(zhàn)斗和逃亡造成的不可見傷勢漸漸愈合。她胸膛里那顆剛剛回歸的女巫之心，也被漸漸療愈著。

    “那精靈的魔法是溫和，體貼的。”薇拉說。

    “你是這么覺得的嗎？”洛德這么問。

    “嗯?！鞭崩炎约旱哪X袋放回水里，嘟嚕嚕吐起了泡泡。

    洛德輕輕嘆了一口氣，沒有贊同也沒有駁斥，只是繼續(xù)為她描述那些古老而強大的精靈魔法，與其說教學，聽起來更像是某種詠嘆歌聲。

    白蘭森林的平靜幾乎給了薇拉某種幻覺，往事歷歷在目，痛苦卻逐漸模糊。清貴的精靈王子傲慢卻不吝善意，那名叫芙瑞娜的女精靈不甘不愿來找了幾次茬，都被洛德?lián)趿嘶厝ァ?/br>
    其中有一件事，薇拉的印象格外深。是在杜爾聽到了薇拉關(guān)于溫度的抱怨后，這個手指粗糙慣會把玩匕首的黑暗精靈居然拿起了針線，不過一個下午居然給薇拉做了一件白色露臍的抹胸和寬闊收腳腕的長褲。

    薇拉穿上后發(fā)現(xiàn)確實涼快了許多。

    杜爾在薇拉的稱贊聲里笑意爽朗，然后告訴她這其實是黑暗精靈女性的傳統(tǒng)裝飾，雖然精靈體溫一向偏低，但地底比白蘭森林還要炎熱，炎熱太多。

    薇拉穿著那黑暗精靈的改良服飾在白蘭森林里走過，精靈們毫不介意見慣不怪，但洛德卻神色怪異的發(fā)表評論：“怎么連衣服你都更喜歡黑暗精靈式樣的？”

    “我太熱了?！鞭崩盟膫€字簡短的堵住了洛德的嘴。

    但芙瑞娜的嘴沒來得及堵。

    “你這樣穿，正如傳聞一樣，看起來愚蠢又放蕩?！避饺鹉仍诼飞辖刂顾?，狀似認真的評價，“你是為了擺弄自己的胸部，才特意選擇半裸著裝嗎？”

    “我……”薇拉剛想反駁。

    洛德的聲音卻先她一步響起：“芙瑞娜，你一定要顯得這樣毫無教養(yǎng)嗎？我們都在做自己的本職工作，只有你，難得的假期卻浪費在這里展示自己的無禮和粗俗?！?/br>
    這位看起來也很年輕的芙瑞娜立刻對著洛德露出了被背叛的神色：“您為什么要幫她說話？她對不起你?！?/br>
    “我不是在幫她，我是在制止你粗魯?shù)膶Υ覀兊目腿?。人家對你處處忍讓，對不起我也是我與她之間的事，你是不可以這樣講的?！甭宓聡绤柕恼f，“如果繼續(xù)出現(xiàn)這樣的事，繼續(xù)對她講這樣的話，你就不會被允許出現(xiàn)在她的視野里了?！?/br>
    這話說得，芙瑞娜立刻又刮了薇拉幾眼。畢竟薇拉和洛德最近天天在一起，這已經(jīng)是暗含逐客令的意思了。

    芙瑞娜扭頭走了。

    “我不明白她為何會對你有如此強烈的敵意。”洛德不滿的說。

    薇拉輕輕笑了笑，洛德不明白，但她是明白的。那微妙的情愫與嫉妒混雜的氣氛，造成了眼前這一幕。

    但她沒有多說，因為她知道自己很快就會離開。

    不過她依舊感激洛德的仗義執(zhí)言，攔在她面前為她開口說話。

    白蘭森林的夜從來是暗而不黑。熒光伴著皎月之光讓樹林與房屋輝光閃閃，在這樣的夜間，薇拉與杜爾也時常纏綿床側(cè)，黑暗精靈有極強的服務精神，而且身強體壯精力充沛。

    薇拉也同樣精于此事，她身軀柔軟卻耐力非凡。把zuoai當成了一種排解學習之苦的大好消遣。

    他們的關(guān)系顯然也沒有避諱精靈們，大部分精靈們活得太久，在他們眼中，世間所有的事都不是值得驚訝的大事。

    又是一夜，薇拉獨自在圣泉里起伏時。洛德突然冷不丁問了一句：“你和杜爾，有一個不孕嗎？”

    這突如起來的問題讓薇拉有些懵。洛德那張俊朗立體的側(cè)臉對著她，看不太清，依稀看得到他的唇抿得很緊，但語氣中只有困惑沒什么冒犯。

    “嗯？”薇拉有些不知道該怎么回答這個問題。

    “短命種和黑暗精靈都是很容易懷孕的?！甭宓螺p輕咳了一聲，似乎也突然感覺到了不好意思。

    洛德好像沒受到過好的性教育，薇拉沒由來的想。他只了解基礎知識，精靈們長壽卻也難以孕育后代，他們?nèi)松写蟾胖粫幸坏絻蓚€子女。其他種族，對他們來說，一視同仁的歸為短命種，短命種易孕多子。

    但他似乎不明白過于避孕的事，也不了解女巫孕育孩子并不是自然性的，而是心因性的。

    薇拉并不打算懷孕，所以就不會懷孕。

    薇拉發(fā)出了一些細碎的笑聲，洛德聽了立刻說：“你不愿意講就算了，當我沒問?！?/br>
    “洛德啊洛德……”薇拉笑了起來，笑著笑著，倆人又陷入了一陣良久的沉默。

    也許沉默讓洛德尷尬，他吞了吞口水，猶豫了一下再開口：“我很抱歉?！?/br>
    “抱歉什么？”薇拉問。

    “抱歉芙瑞娜這段時間，一直對你那么無禮。”洛德說。

    “為什么是你來道歉？”冰涼的水讓她頭腦清醒。

    洛德似乎沒想到薇拉會這么問，他噎了一會兒，才猶豫的開口：“因為她……一直很受我和陛下的縱容？”

    薇拉聞言輕輕笑了笑，洛德才發(fā)現(xiàn)她根本沒有生氣，她露出了饒有興致的表情：“縱容？為什么用這個詞?！?/br>
    洛德不知緣何有些心虛，他不敢看她，卻想象著她的眼神：“她的身份比較特殊。”

    “我以為在你們白蘭森林，王族之下，人人平等?！鞭崩f。

    “大概因為她一直作為準王族生活著。”洛德不假思索的給出答案。

    “真有意思。”薇拉明白了過來，“你們精靈也會建立口頭婚約?！?/br>
    “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是了?！甭宓抡f。

    “為什么？”薇拉發(fā)覺自己在洛德面前有些放肆，通常她不會這么刁鉆的打探別人的隱私，甚至還調(diào)笑道：“希望不是因為我哦?！?/br>
    洛德似乎沒覺得她很冒犯，語氣依然平和：“早在你到來前幾個月，陛下就召我過去，詢問我是否喜歡芙瑞娜，詢問我如果有的選，是否想要娶她為妻？”

    “嗯？”

    “我說不會，她之于我更像是朋友，或者姐妹。”洛德這么說，“絕非愛情。于是陛下為我們解除了婚約?！?/br>
    “您經(jīng)歷過愛情嗎？又怎么能判斷它不是愛情?！鞭崩行┐蚱粕冲亞柕降椎暮闷嫘?。

    “……”洛德略一沉吟，沒有正面回答：“陛下也是這么問我的。陛下問我經(jīng)歷了年少時光，青梅竹馬，也不能日久生情嗎？她又問我如果有一天芙瑞娜遠去我是否會執(zhí)著追尋？她最后問我如果有一天再也見不到芙瑞娜是否會痛苦？”

    “我回答的全部是不。”洛德有些執(zhí)拗的說，“我們之間有情誼，卻絕非愛意?！?/br>
    薇拉這樣聽著，一時居然不知道說什么好。想起那幾面之緣的女精靈那樣年輕驕傲，看著洛德的眼神波光粼粼。

    “沒關(guān)系的?！鞭崩吐曊f，“沒關(guān)系的?！?/br>
    “謝謝你。”洛德開口。

    “我該謝謝你才是。”薇拉說，“謝謝你為我說話?！?/br>
    她的心微微作疼，也許是圣泉之水阻礙了她魔力的失控，她肆無忌憚的回憶起往昔，回憶起庫修斯很少卷入那些因他而起的女眷紛爭。

    如果重來一次，她也想問庫修斯：“你真的能夠日久生情嗎？你能隨我遠去嗎？你又能無論如何站在我這邊嗎？”

    她希望他也能和洛德一樣堅定的說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