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城北寂寥空留月(五)
夜已經(jīng)太深了,南宮家西苑里卻還有亮光,許璟玥走進(jìn)廳內(nèi),發(fā)現(xiàn)冷心還在廳里等她。 “娘,怎么還不睡?”許璟玥走到冷心身旁坐下,握住冷心有些冰涼的手。 離漠對著許璟玥打了個手勢,便回了蘇韶華的屋內(nèi)。 冷心摸了摸許璟玥的小臉:“你不回來,我不放心你。” 璟玥笑開了,她倚在冷心的胳膊上:“娘,你什么時候變得這么愛擔(dān)心了,平日里你是最放心我的?!?/br> 冷心看著身邊的人,不禁搖頭苦笑:“我只是怕,怕有一天,你離開了母親,就忘記回家了?!?/br> 許璟玥一手撫上冷心的背,聲音甜甜安慰她:“放心吧,不管璟玥去到那里,心里都把娘親和爹爹放在第一位的。” 冷心眼底有些隱忍的淚光,她此時的心很痛,如果自己離開了她呢,如果她離開了這兩個可愛的孩子呢,冷心攬過許璟玥的頭,摸著她一頭秀發(fā)說道:“傻丫頭,切記要把自己放在第一位才是主要的?!?/br> 許璟玥覺得今天的母親有些傷感,但她卻說不出是哪里的問題,她輕輕搖搖頭,沒有再說話。 夜已不再漫長,許璟玥睡得也不安穩(wěn),她做了一個夢,她夢見父親母親墜下了懸崖,她抓不住父母的手,抓不住,她就那么眼睜睜的看著父母掉了下去,撕心裂肺的感覺太過真實(shí),以至于她痛的醒了過來。 夢醒之后,許璟玥無聲的流著眼淚,漆黑的夜里,淚水竟?jié)窳舜蟀雮€枕頭。 許蔓夭翻了個身,隱約感覺有些不對勁,她睜開眼睛,一只手撫上許璟玥的臉龐:“姐,你怎么哭了?” 許璟玥被許蔓夭突如其來的擾亂有些不知所措,她急忙的擦干眼淚,“沒事,做了個噩夢罷了?!?/br> 許蔓夭聞聲抱緊了許璟玥,“姐,只是噩夢,夢都是相反的?!?/br> 許璟玥應(yīng)了一聲,拍了拍許蔓夭,閉上了眼睛,沒多久許蔓夭就聽到了許璟玥均勻的呼吸聲。 清晨的陽光甚好,現(xiàn)在已快中秋了,天氣慢慢的轉(zhuǎn)涼,早晨已有些寒意,許璟玥醒來時,發(fā)現(xiàn)桌子上有兩件新衣,新衣不厚不薄,正合現(xiàn)在的時節(jié),許璟玥看到不禁眼眶一熱,這不知是母親熬了幾宿才縫制好的。 許蔓夭此時還沒有睡醒,許璟玥拿了一件白色長衫穿上,冷心是知道她的喜好的,特意繡了幾朵茉莉在衣服上。 今日的冷心已恢復(fù)常態(tài),沒有昨日那般的牽掛與不安。 早飯期間,許肖然看了離漠半晌,終是說道:“離漠,你帶璟玥,去驚華殿住上幾日吧?!?/br> “好?!彪x漠應(yīng)允。 許璟玥有些摸不著頭腦,她疑惑的看著許肖然:“為什么?。俊?/br> 許肖然說:“你們幾個在這里幫不上忙,白吃白喝的,讓我們幾個大人多不好意思啊。” 他又轉(zhuǎn)過頭看向許蔓夭:“蔓夭,你跟太子回去,切記要保佑他的周全,這是命令,知道沒有。萬不能再欺負(fù)太子了?!?/br> 許蔓夭癟了癟嘴,有些不情愿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知道了,不欺負(fù)他就是?!?/br> 許璟玥看了看冷心,又看了看許肖然,覺得他們二人怪怪的,今天爹爹怎么平白無故的非要他們離開南宮家呢。 “師傅……。”許璟玥看像邑子楚,卻見邑子楚對她輕輕搖了搖頭,示意她不要多問,要聽從許肖然的安排。 飯后,幾人告別,許璟玥跟著離漠先去了城北,把金子銀子給了巫晟。 巫晟謝過離漠的大恩,就開始召集人來安置難民。 想必巫晟在難民中是極其得了人心的,才不到半天的時間,城北已搭了幾個簡易的粥鋪和包子鋪。 “他若反起來,定有一大幫人馬跟隨?!痹S璟玥坐在椅子上,看了幾眼遠(yuǎn)方忙碌的巫晟,開口對離漠說道。 “以后會是個得力的幫手。”離漠贊許的點(diǎn)點(diǎn)頭。 兩人在城北做了一陣,就起身往驚華殿的方向飛去。 剛到驚華殿,青陽就匆匆忙忙的迎了上來:“少主,左舷來了,我攔不住?!?/br> 離漠挑了一下眉梢:“他來干什么?” 青陽有些吞吞吐吐的,似乎是出了什么大事一樣:“少主,這事兒,怕是,怕是您要親自去宮內(nèi)一趟了。主子被抓了?!?/br> 離漠眉頭一皺,叔父怎么會被抓呢,這實(shí)在是太出乎他的意料了:“怎么回事?” 青陽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他雙手抱拳說道“近日各大門派不知為何,紛紛倒戈向了皇上,江南一帶,主子反意如此明顯,這次怕是……” 離漠微微閉上了眼睛,他深吸了一口氣:“你覺得我入宮就能救叔父嗎?我可是蘇啟最恨的兒子,我若去了,救出叔父的幾率有多大?”離漠自從五歲出宮后就再也沒有回去過,他知道那里的人有多陰險(xiǎn)狡詐。 青陽垂下頭去,雙手貼在地面上,磕了一記響頭:“少主,青陽知道這次要救主子萬分困難,但還是有五成把握,皇帝雖心狠手辣,但卻不會加害于你。” 離漠扶起了青陽,淡淡說道:“沒有叔父,我怕是早就死了,我定會救他的?!?/br> 青陽抬起頭看向離漠?!爸髯?,若無法兩全,只需保全自身即可,大局為重?!?/br> 離漠握緊了拳頭,淡淡的說了句:“我知道了?!?/br> 驚華山總是云霧繚繞,讓人看不起虛實(shí),一眼望去,京城都被蒙上了霧靄。 離漠已去了皇宮三日了,今天一大早,許璟玥坐在歸心園的園子里煉藥,新藥剛剛配制好,左舷卻帶著侍衛(wèi)走了進(jìn)來。 左舷的笑聲朗朗,但卻讓許璟玥提不起好感:“許姑娘好興致啊,離漠命懸一線,許姑娘竟還有心情煉藥?!?/br> 許璟玥挑眉看了他一眼:“怎么?你想試藥?!?/br> 左舷嘴角一挑,揚(yáng)起一絲笑意“你就不怕離漠有危險(xiǎn)?” 許璟玥冷笑一聲:“他若有危險(xiǎn),你又怎會來歸心園與我說笑?!?/br> “哈哈哈,許姑娘果然是……?!痹捨凑f完,左舷感覺有個東西從自己的喉嚨直至腹中。 許璟玥哼了一聲,轉(zhuǎn)身走進(jìn)屋內(nèi)。 左舷看著走進(jìn)屋內(nèi)的人,急忙喊道:“你你你………” “砰”的一聲,房門關(guān)上,聲音干脆利索,就這樣截?cái)嗔俗笙献匪葸^去的目光。 一旁的侍衛(wèi)看了看臉色鐵青的左舷,問道:“少爺,你沒事吧?” 左舷冷下臉來,瞥了侍衛(wèi)一眼:“要不你試試?” 那侍衛(wèi)隨即閉上了嘴,不再說話,左舷氣呼呼的準(zhǔn)備走出去,卻聽到許璟玥的聲音從屋內(nèi)傳出來:“哦,左舷兄,我忘記說了,這毒藥名叫千日醉,一日不飲酒便會心癢難耐,千日后,怕是會爛醉而死?!?/br> 左舷聞言一驚:“許姑娘,你就把解藥給我吧?!?/br> “許姑娘?” “許姑娘?” 任憑左舷再怎么呼喚許璟玥,屋里都沒有再有人回答,左舷無奈之下,只好垂頭喪氣的走出歸心園。 今年不知為何,到了秋天,雨水就變的多了些,這會兒,又飄起了綿綿細(xì)雨,許璟玥撐著傘,在驚華殿后山采藥,藥品種類繁多,可能是因?yàn)轶@華山得天獨(dú)厚的靈氣,讓這里的藥長的也格外的茂盛些。 后山景色優(yōu)美,細(xì)雨散發(fā)的霧氣圍繞在璟玥身旁,此刻的她身著白衣,宛若仙人。 “我說你去哪了呢,原來是在來后山偷藥材來了?!?/br> 許璟玥聽到這聲音、這語氣,就知道是左舷,她淺淺一笑,并不作答,收起了籃子,撐著傘就要離去。 左舷急忙攔住了她:“璟玥大姐,你就行行好給我解藥吧,我和離漠可是盟友?!?/br> 許璟玥看了他一眼,嘴角微揚(yáng):“你明日再來問我拿解藥吧?!?/br> “哎哎哎?!弊笙闲闹杏魫?,許璟玥就這樣消失在了后山,消失在他眼前。 許璟玥沒有回歸心園,而是徑直去了南宮家,南宮家的氣氛有些怪異,平日里笑聲滿滿的西苑,今日卻格外的安靜。 “爹,娘,師傅?師母?”許璟玥喊了幾聲,都沒有人回答。 正在她要離去之時,許肖然從西苑的門口走了進(jìn)來,他有些詫異的看著許璟玥:“璟玥,你怎么回來了?” 許璟玥把籃子遞給許肖然,笑容滿滿:“爹,這是我在驚華殿后山采的藥,看,這株靈芝比萬花谷的還要大,顏色還要好?!?/br> 許肖然接過許璟玥手中的籃子,拍拍她的肩膀,神色似是很輕松:“璟玥,你若是在驚華殿住的不慣,就回萬花谷一趟吧,我在地窖里埋了一壇上好的女兒紅,你幫我?guī)砟蠈m家如何?” 許璟玥心中疑惑,但卻是條件反射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她還想說些什么,卻被許肖然推搡著出了南宮家。 一路上許璟玥的心里都有些亂,她在城門猶豫了半晌,終是策馬而去,奔向萬花谷的方向。 約是快到中午,許璟玥在君臨棧下了馬,她剛走進(jìn)去,一眼就看見了坐在角落里的左舷,他還真是無處不在。 許璟玥走過去坐下,問小二拿了一副碗筷,然后看向左舷問道:“你怎么會在這里?” 左舷再沒有今早嬉皮笑臉的模樣,他的表情有些淡漠,有些嘲諷:“我猜到你回過南宮家就會回萬花谷,特地在此等你?!?/br> 許璟玥挑了下眉:“等我?我不是說了明日再給你解藥嗎?怎么?這樣等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