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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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沅葉道:“哦?” “不會的。我都能想到他們會說什么,比如如此女子,難當國母。”師妘妘擦干了淚水,聲音中隱藏著一股難以察覺的興奮:“留得惡名在,不怕當皇后!” 第20章 蕭沅葉把想好的安慰話語給咽了回去,她接不上這話了。 拍了拍師妘妘的肩膀,想不到再說些什么,她走出了帳篷。已經(jīng)到了后半夜,繁星點點,風一吹,涼意寒徹入骨。 平曠的土地上燃燒著十幾處篝火,有的在忙著救治傷員,有的在來回巡邏。蕭沅葉走到盡頭,看到那里平擺著十幾具刺客的尸體,便從巡邏的錦衣衛(wèi)手里要了具火把,俯下身子,仔細搜查。 她知道那把火是誰放的,但是這刺客的來頭,并不是十分明了。 這些人皆著統(tǒng)一的夜行衣,蒙著面紗,并沒有攜帶什么可以證明身份的東西。她從其中一人的懷里搜出了金瘡藥,放在鼻下嗅了嗅。 “發(fā)現(xiàn)什么了沒?” 身后傳來李煦的聲音。蕭沅葉沒有回頭,還在仔細看著那個藥瓶:“沒有?!?/br> “那是你沒找到?!崩铎沩樖职情_了其中一人的上衣,露出他的胸膛,透過熊熊燃燒的火光,她看到那人的身上刺著一頭黑熊。李煦又扒開了幾具尸體的衣裳,無一例外。 她眸光一緊,道:“上次茂縣的事,后來我聽哥哥說,也是同樣的刺青?!?/br> “沒錯。”李煦嘆道:“這兩伙人,顯然是來自從一個組織。他們的刺殺手法都是相似的,先是放火擾亂人心,然后跳出來刺殺。哎!這次秋狩,你我千算萬算,竟然還是沒有防住。莫不是出了什么內(nèi)賊?” 蕭沅葉頂著他的懷疑目光,仍自垂首看那刺青,淡淡道:“回到東廠后,大人可徹查此事。還有這金瘡藥,”她捏起小瓷瓶,道:“似乎與尋常的藥有些不同,回去讓太醫(yī)看看,是否可以查出這伙賊人的來頭?!?/br> “好?!崩铎憬舆^小瓷瓶,放入了懷中。 皇帝歸京之際,免不了被老臣一頓數(shù)落。 當朝丞相葛語中乃是先帝托孤的良臣,雖然朝堂之上,九千歲說一不二,可也就他敢頂上幾句。也許是顧忌殺了他后的名聲,葛丞相一直堅強地活到今天,并勾結(jié)一小撮清流結(jié)成黨羽,時時刻刻盼望幼帝認清jian佞,鏟除宦賊。 周焱得了他們一頓臭罵,加上自己灰溜溜地回來,更加氣不順。他的政事皆是蕭公料理,所要做的只是提筆簽署而已,上完朝也就是聽曲作樂。正怨氣滿滿地走著,太后又派人來請他過去。 他心知所為何事,稍一思索,便想好了對策。 待他行至太后的寢宮,見師妘妘在一旁哭喪著臉,如瑛虛弱地坐在下席。太后懷中抱著那團雪白的哈巴狗兒,邊逗邊笑個不停。直到宮婢提醒她,太后才淡淡瞥了他一眼,道:“皇帝來了啊?!?/br> “兒子慚愧?!彼葱募彩椎溃骸按舜吻镝髦?,讓瑛兒掉了朕的第一個孩子,朕,朕實在是……” 太后看了看師妘妘,后者顫顫抖抖地起身:“表哥……” “不,不管妘妘的事,都是朕太過于大意?!敝莒蛽屜鹊溃骸皧u妘是朕唯一的表妹,再說了,兔子發(fā)瘋跟她有何干系?還請母后不要責備妘妘。朕已經(jīng)責罰了該罰的人,母后放心,朕一定有個交代?!?/br> 他略一沉吟,道:“傳朕的旨意,冊封如瑛為美人,賜居云祥苑?!?/br> 如瑛在侍女的攙扶下,跪地謝了恩,這才緩緩離去。 周焱收回眸光,溫順地回視著太后。太后果然很滿意。他心知太后在乎的并不是這個孩子,哪怕真是師妘妘給弄掉的,憑借她的獨特娘家人身份,這根本不算什么。太后要的是他的恭順,僅此而已。 “可惜了啊?!碧髶现鴳阎械墓穬合掳?,失望地看著師妘妘:“哀家雖然有心撮合你們,只是這事兒一出,少不了給那幫老臣留下話柄,憑空多了些麻煩……” 師妘妘乖巧地跪著:“妘妘有負姨母的厚愛,您的種種恩德,”她嗚咽了一下,道:“妘妘下輩子也報答不完。妘妘并不想給您添加麻煩……” 周焱嘆道:“母后,這大概就是命吧?!?/br> 看著這對表兄妹一唱一和,太后并非是瞎子,早知道他倆全無男女情意。太后略一沉吟,道:“罷了,罷了。只是哀家有負你母親的托付,你的婚事,還是得哀家拿主意。依哀家看,蕭家那小郎君如何?” “不可!” 二人齊刷刷道,反倒驚著了太后。她眸中劃過一道異光,不動聲色地看著他們:“怎么了?一個個說,哀家倒覺得那小葉子生得蠻俊俏。” 師妘妘垂著頭,小聲道:“妘妘近日來跟他相處,覺得他實在是生得太白凈了,比我還白呢?!?/br> 太后忍不住笑了,緊緊地盯著她,不依不饒地問:“是么?哀家聽說這次是他將你救出了火海,這話若是傳出去……” “蕭公子是個好人,只是聽說他和他們府上的丫鬟都有點……那什么?!睅煀u妘情急之下,胡編亂造個理由:“妘妘覺得,還是把他當哥哥好。” “你呀,”太后笑道:“以后出了嫁,男人還不都是那樣。好了,焱兒倒是說說,怎么不認可了?” 周焱坦然道:“那小子連一頭鹿都射不下來,枉為男兒,怎么配得上朕的表妹?” 若是蕭沅葉在這里,恐怕會氣得吐血。這兩人將她前前后后詆毀了一遍,先是嘲笑她跟丫鬟廝混,又是鄙視她的力氣。 “好了,哀家倒是覺得他蠻好,你們既然這樣看也就算了?!碧髷[了擺手,道:“哀家倦了。”她閉上眼睛,又道:“焱兒大了,喜歡做什么,放手去吧?!?/br> 等他們都告辭離開,旁邊抱著狗兒的宮婢道:“縣主枉費您的一番心思,奴婢實在是替娘娘心寒?!?/br> “她那傻腦筋,還沒成婚便被焱兒算計了去,縱然成為了皇后也是徒然。”太后搖了搖頭,嘆道:“焱兒到底還是在怨哀家,長大了也不肯跟哀家親近。他不想想,當年他的母親只是一個梳頭婢子,若不是委曲求全,哪來的今天……蘭絮啊,”她睜開眸子,凝視著旁邊的宮婢,疑惑道:“哀家總覺得,那小葉子生得面熟,怎么也想不到像誰?!?/br> 蘭絮低聲道:“奴婢也覺得有些奇怪,但跟娘娘一樣,怎么都想不起來。那黃月也是個沒用的,在蕭家這么多年,竟是什么也沒打探到?!?/br> “蕭澤是陸家的孩子,這個你我都知道?!碧篚局嫉溃骸笆捹\越發(fā)無法無天,還是要早日除了他,免得夜長夢多。” 她想了想,又道:“對了,蘭絮,妘妘不是還有個庶姐么?她既然對焱兒無情,那皇后也輪不到她坐。那庶女若是聰慧,哀家便扶她上了妃位?!?/br> 蘭絮恭維道:“太后慈悲。那庶女若是得了這等福分,怎么會不對娘娘感恩戴德呢?” 師家的庶女名喚嬋嬋,比皇帝還年長半歲。 早就到了談婚論嫁的年紀,但是一直高不成低不就,耽擱到了現(xiàn)在。聽聞太后宣她入宮,即刻便趕至宮中。 她生得尋常之姿,只是身材玲瓏有致,再加上喜愛調(diào)脂抹粉,儼然是個美人兒。師妘妘素來跟她不和,正在院子里踢毽子,忽見師嬋嬋穿著新衣,被宮女內(nèi)侍簇擁著入殿,皺眉道:“你來做什么?” “太后娘娘宣我入宮,”師嬋嬋笑道:“我怎么知道呢?meimei整日伴在娘娘身邊,可否告知jiejie?!?/br> 她氣得踢飛了毽子,又不是真傻,她怎么會不知道太后的用意?想到以后師嬋嬋成了貴妃,或是皇后,每次見到她還要按著禮節(jié)參拜,真是可惡! 毽子落到了王科的頭上,旁邊站著周焱。 “呀,王公公,”她歉然道,再眼前一亮,小跑著奔到了周焱的身邊:“表哥!” 師嬋嬋這才知道皇帝來了,慌忙下拜。 周焱有些疑惑她今日為何對自己如此親熱,再聽師妘妘小聲說了跪在地上女子的身份,頓時明了。他今日心血來潮,路過太后的寢宮想要進去問個好,現(xiàn)在這心腸冷卻,滿滿只有厭惡之情。 “妘妘,”他親昵道:“幾日不見你,忙些什么呢?” 師妘妘拿過毽子,老實道:“無事可做,可是無聊死了?!?/br> “沒事。朕今日得了閑,帶你出去玩?!?/br> 她兩眼放光:“真的!那太好了!” 兩個人親熱地聊著,恍若沒有看到師嬋嬋的存在,結(jié)伴走出了宮。那跪拜在地上的女子目視他們離去,不由得抓緊了手心,長長的指甲愣是將手心抓出了一道道紅痕,卻渾然不覺。 出宮前,周焱先讓師妘妘換了身男裝。 他看著煥然一新的師妘妘,主動聯(lián)想到了常年男裝現(xiàn)身的蕭沅葉,不知她換上了女裝,是怎樣的動人模樣。他吟著淺淺的笑,道:“去東廠?!?/br> 這幾日沒見到她,著實有些想念。 自從秋狩刺客案以來,東廠錦衣衛(wèi)竭力于抓捕逃犯,光是內(nèi)部審訊抓內(nèi)jian,就抓了幾十個人進去。進了幽暗的東廠監(jiān)獄,慘叫聲不絕于耳,師妘妘有些后悔,忍不住拿手捂住了眼,不敢去看那些血腥場面。 李煦正坐著問審,看那老太監(jiān)拎起涼水,直潑在昏倒的罪犯身上。察覺有人來到,他回過頭,慌忙想要下拜。 “免?!敝莒偷?,徑自前行。 李煦將手中的工作交予旁人,跟隨皇帝的步伐。他認出了皇帝的親隨太監(jiān)王科,兩個大內(nèi)護衛(wèi),還有一個是……好像是廣陵縣主啊。 他有些懵,見她只是捂住眼,透過手間的縫隙看路,有些想笑。 “小葉子呢?”周焱順口問。 “大概在整理卷宗吧。”李煦道。 行至目的地,王科上前輕輕推開了門。狹小的房間里整整齊齊擺著幾架案宗,書案上推擠如山。越過那一卷卷書,可以看到蕭沅葉正伏在桌上,睡得正香。 “……” 幾個人面面相覷,周焱不由得笑出聲來。 這幾日蕭沅葉有些累,趁著李煦不在,她總是偷睡。 正睡得迷迷糊糊,好像聽見有人在笑。這一定是夢中的聲音,若是李煦發(fā)現(xiàn)她在偷睡,首先會雷霆大怒。蕭沅葉在夢中分析著,但是夢境散去,眼前一片黑暗,那笑聲好像并不源于夢境。 她的眼睛微微瞇開一條縫,眼珠子向上轉(zhuǎn)了轉(zhuǎn)。 她看到了師妘妘在笑。旁邊是可怕的李煦,慈愛可親的王公公,再旁邊是…… 蕭沅葉狠狠地打了一個機靈,睡意一掃全無,匆匆忙忙躍起身來行禮:“微臣拜見陛下……” “好了好了,這么惶恐做什么,朕又不會扣你的俸祿?!敝莒托σ饕鞯?,環(huán)視著周圍的書架:“這里太冷。也沒有炭火么?” “還沒到時候呢。”蕭沅葉道:“等到十一月份,這里就暖和了?!?/br> “十一月,那都到年底了?!敝莒桶櫫税櫭迹骸袄铎悖魈扉_始,這里就開始供應(yīng)炭火吧?!狈愿劳赀@事,他又順手撿起卷宗看了看,對著王科道:“你帶著妘妘四處看看,朕有話跟他們說?!?/br> 王科道:“老奴遵旨。” 他帶走師妘妘后,兩個侍衛(wèi)在門口守著。周焱坐在主位上,淡淡道:“事情,你們查得怎么樣了?” 這幾日的加班加點,可不是為了刺殺一事。 李煦將審訊的結(jié)果及證據(jù)等一一呈給周焱,稟告道:“微臣慚愧,現(xiàn)在證實我們當中確實有賊寇的jian細,他們承認內(nèi)外勾結(jié),試圖大逆不道。只是縱火一事,卻怎么也不肯認罪。還有這是蕭沅葉從他們身上搜到了金瘡藥,經(jīng)太醫(yī)鑒定,是西南一帶獨有的研制配方,已經(jīng)派了人前往調(diào)查,不日便有結(jié)果。” “和上次先太子陵被盜的,是同一伙人?”周焱翻看著手中的卷宗,問。 “是。”蕭沅葉點頭道:“從已有的證據(jù)顯示,同上次陛下遇刺一案相似,兩次刺殺可能是同一伙人所為?!?/br> “可惡之至!” 他怒極,一手將卷宗摔在了地下。半年內(nèi)遭逢兩次刺殺,還是同一伙不知名的賊人所為!他凝視著卷上的畫押,道:“務(wù)必徹查此事?!?/br> 兩人齊刷刷道:“微臣遵旨。” 周焱又問了些別的,末了將李煦打發(fā)走。蕭沅葉也想跟著一起離開,周焱指著她,道:“你留下?!?/br> 她只得留下。 當只剩下他們二人,一陣沉寂過后,周焱幽幽地問:“上次朕喝多了酒,可多說了什么不成?” 蕭沅葉回憶了一下,道:“不曾說些什么,當時王公公說縣主找我,臣便去找縣主解釋清楚去了?!?/br> “果真不曾有?” 她心虛地移開了目光,語氣堅定無比:“臣不敢說謊。” “好吧。”周焱有些說不出的失落,問完了這個,又不知道該說什么。他摸了摸鼻子,似是漫不經(jīng)心道:“近日來母后要給你尋門親事?!?/br> “什么?”她大吃一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