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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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她拿出其中的一個,告訴他這個部分解決了問題a,又拿出一個,解決了b,再拿出一個,解決了前面兩個模型沒能解決的問題c,就這樣一個接一個,仿佛沒有窮盡。 場面一度有些尷尬,她甚至還記得在場每個人臉上的表情,邱其振淡漠的不屑,曾晨的篤定與忍俊不禁。那時,blu只是才剛開張的小事務(wù)所,縱聯(lián)是他們接洽過的最大的客戶。但那時的曾晨就是這么拽,也的確有拽的資本。他甚至改變了她,讓她在那個時刻敢于站出來講話。 她在腦中描摹他的眉目,驕傲地想。 一切,記憶猶新。 笨,而且老,但不管怎么說,她始終覺得這個辦法的確管用。那個方案最終順利通過,分毫未改,而且在那之后的十年中,blu總是能拿到縱聯(lián)的地產(chǎn)開發(fā)項目。 現(xiàn)在再回想起來,那個時候,曾晨可能就是喜歡她的,否則也不會縱著一個實習(xí)生在那么重要的場合作妖。再轉(zhuǎn)念,又覺得不是。有時,她覺得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可當(dāng)她看回去,他又避開了,讓她覺得一切都只是自己的錯覺。他對她很好,卻從來沒有半點逾越。直到整整一年之后,還是她先走出了那一步。 但現(xiàn)在再想那些還有什么意義呢?隨清愴然,拋開這個念頭。 老辦法既然用起來,新晉實習(xí)生魏大雷便也跟十年前的她一樣通宵達(dá)旦。 隨清很快欣慰地發(fā)現(xiàn),此人并不像他自己說的那么不能熬夜。所幸住得近,做到半夜,回去瞇一會兒,沖個冷水澡,又可以回來繼續(xù)。 可她才夸他幾句,他便又抖起來,大談設(shè)計的核心是靈感,就像阿基米德喊出“啊哈,我知道了!”那樣的靈光一現(xiàn)。如果沒有一個簡潔、巧妙、自圓其說的概念,他是不熬夜的,不是不愿意,而是根本不知道熬夜干什么。 “所以說,你的確會看到某人熬更守夜地畫圖,但這只是他10%的狀態(tài),”他繼而說起學(xué)校里的事來,“一個月前方案還沒確定的時候,那家伙要是沒課,很可能會睡到中午才起來吃個飯,然后下午在公園里喝冰咖啡看書,晚上再去健身房舉鐵,但腦子里一直是在想設(shè)計的……” “請問這位睡到中午的仁兄是誰?”隨清打斷他笑問。 “沒錯,就是在下?!彼涯樆卮?,并無半點慚愧。 她開玩笑打擊他,說到底還是實習(xí)生啊,才有心有力大談靈感??刹恢獮槭裁从钟行┯|動,十年前,她仿佛也對著曾晨說過類似的話。 那個時候,曾晨又是怎么看她的呢?這念頭,僅是一閃而過,胸口卻是許久虛空的痛。 笑過痛過,她不得不承認(rèn)魏大雷說的確有些道理。一個好的概念,她確信自己已經(jīng)有了,剩下的就取決于這短短兩周之內(nèi)的執(zhí)行力。 從前在blu,她也曾通宵工作過,辦公室里有全部換洗衣物和各種日用品。此地條件有限,住的又有些遠(yuǎn),再這么加班下去,勢必得有個方便吃飯洗漱的地方。于是,便又找來對過街上的中介小陽,詢問本樓有沒有正掛牌出租的住宅。 房子很快找到了,就在本座八樓,她花了十分鐘上去看了看。 “最高樓層,全新裝修,家具電器全配,270度觀景陽臺……”中介小陽又談起生意經(jīng)。 隨清推開陽臺門,又如上一次一樣挑刺還價:“臥室正對著大馬路,風(fēng)水上管這叫萬箭穿心,似乎不大好?!?/br> 但這一次卻沒有奏效,小陽笑答:“阿姐,你看這裝修,房東本來就是打算要借給老外的,哪里會考慮什么風(fēng)水呢?” 裝修?隨清在屋內(nèi)四顧,也是無語了。能拆掉的隔斷都已經(jīng)拆掉,六尺大床,明藍(lán)色的墻,以及靠墻放著的巨大的鏡子,浴缸就在房間中央,無遮無擋。到處都像是在尖叫著——艷遇!艷遇!這一百年的老房子,已不光是煥發(fā)青春那么簡單,簡直就是在發(fā)春。 雖說不合適,但也沒得選,要立刻拎包入住,便是獨此一家。十分鐘走完,她便已決定租下來。這一次,中介小陽對她沒了懷疑,早已領(lǐng)教她就是這么爽快的人。 當(dāng)日,隨清便請了清潔工打掃,夜里就已宿在此處。 至于q中心對過的房子,她暫時沒有退租的打算。她對自己說,之所以留著,是為了給吳惟過渡,而且這一陣實在太忙,也沒時間搬家。理由聽著相當(dāng)充分,多說了幾遍,連她自己都信以為真。 但世上凡事都是當(dāng)局者迷,旁觀者清。才將這想法與吳惟一交代,吳惟便來名士公寓找她,也不提來意,只說是到附近辦事,順路過來視察。算起來,旳確是他們從g南回來之后的第一次。 進(jìn)了門,吳惟便直奔二樓隨清的辦公室,坐在桌角,俯身湊近了她問:“有沒有發(fā)生什么?” “你覺得呢?”隨清連眼睛都沒抬一下。 彼時,魏大雷正在外面長桌邊做模型。 吳惟在兩人之間來回看,依舊只能做出模棱兩可的判斷:“似乎有,又似乎沒有。” 隨清不屑反駁,站起來關(guān)了門。 這舉動只是不想叫大雷聽到這些怪話,吳惟卻當(dāng)作是鼓勵一樣,干脆開始勸她:“為什么不試一下?你現(xiàn)在最需要的就是這么一個?!?/br> “哪么一個?我為什么需要?”隨清只覺可笑,她此刻需要的明明是拿下這個項目,再大睡二十四小時,如果睡得著的話。 “我之前看到這么一篇文章,”吳惟也不管她聽不聽,徑自上起課來,“說如果前一段感情結(jié)束得不好,一直不能走出來,可以另外再找一個人,不求結(jié)果,只是走一個程序,相愛,熱戀,再按照自己想要的方式結(jié)束,這樣就能走出來了?!?/br> 隨清聽完,簡直氣歪了嘴巴,罵道:“你這什么地方聽來的謬論?把另外找的那個人當(dāng)成什么了?道具嗎?!” 吳惟卻看著她幽幽笑起來,口中道:“我就說嘛,你是有一點喜歡他?!?/br> 若是擱在從前,隨清一定已經(jīng)嘲回去,威脅要去告訴忻濤,說你老婆春心動了,趕緊看好??紤]到現(xiàn)在的情況,這樣的玩笑竟然也不能開了。 話并未說出口,吳惟卻好似聽到她的內(nèi)心活動,一瞬便有些淡淡的。 忻濤有沒有找過你?隨清很想問。但看吳惟的神色,已猜到是沒有。此人也是死硬派,一定不會先低頭。她不知該怎么勸,默了半天只道:“q中心那邊的房子,你盡管住著。我的東西,你要是嫌礙事,就幫我收起來,等我忙完這陣再去拿?!?/br> “一個人付著三個地方的租金,你這是想把那點錢都作完???”吳惟卻不領(lǐng)情,看著外面的魏大雷,對隨清謔笑,“這開著買賣,雇著人,你可要對人家負(fù)責(zé)的?!?/br> 隨清無語辯駁,她的確并無多少積蓄,手頭的錢絕大部分是從blu退伙之后拿到的股金,歸根結(jié)底,其實就是曾晨留給她的。大約真如吳惟所說,有幾分自毀的傾向,就像丁艾總是質(zhì)問她——隨清,你怎么好意思?潛意識中,她的確不好意思拿著這筆錢自立門戶,飛黃騰達(dá)。 這邊才一愣神,吳惟已拿出手機(jī),轉(zhuǎn)了筆錢給她,說那服務(wù)公寓住著甚好,上班也近,等她哪天有空,趕緊去把租約名字改了,至于那些東西,會整理好替她送過來。 隨清萬萬沒想到,自己就這么被掃地出門了。但跟吳惟,又完全沒有道理可講,她們兩人之間算不清的賬實在是太多了。 又坐了坐,吳惟就走了,只剩下里外兩個人對著手上的活兒死磕。 時間轉(zhuǎn)瞬而逝,眨眼便到了提交方案的死線。 隨清本不是個口才很好的人,當(dāng)著眾人講話,至多只能確保自己思路完整,條理明晰,至于什么臺風(fēng),什么魅力,都是連影子都沒見過的。 直至匯報開始之前,她才剛聽說另外兩個候選人的方案。那家設(shè)計院還是走的四平八穩(wěn)的大工程路線,既然在藏區(qū),便加些藏式風(fēng)格,天圓地方,碧瓦紅墻,中規(guī)中矩。而另一家建筑公司,用了vr演示,三百六度聲光電,想來是十分酷炫的。相比之下,她的匯報簡直樸素到了寒酸的地步。 等候線路聯(lián)通的時候,魏大雷在攝像頭背后對著她做出夸張的口型。僅一瞬,她便知道他在說什么——就保持這個樣子,這世界已經(jīng)有太多戲精。 她不禁綻開笑容,而后就在屏幕上看到業(yè)主那邊傳來的畫面。 “你好啊,隨總。”羅理在那邊跟她打招呼。 “羅先生好?!彼卮?,深呼吸,切入畫面,而后開始。 第18章 隨清 演示文稿中央展開方案的主題,只是一個字——藏。 至少在那一刻,視頻那端觀眾們的表情,是隱隱的不耐。若是能聽到他們內(nèi)心的臺詞,一定是一句:哦,老花樣。 這是意料之中的反應(yīng),隨清于是微笑,再念出這個字來:“藏,躲藏的藏,掩蔽,隱匿,hide。” 她按下藍(lán)牙控制器,畫面中出現(xiàn)觀景臺處拋向山谷的石浪,除去原本的云杉、松柏、草甸、湖水,什么都沒有。然后角度轉(zhuǎn)換,才看到那浪下隱蔽的建筑。 觀眾們的微表情或許已經(jīng)變化,她并未太多注意,徑自繼續(xù): 基地主體依山勢而建,利用現(xiàn)有觀景臺下伸出的石崖作為穹頂,以及一部分的地基和墻壁,以求不破壞植被與自然景觀,并且最大程度地利用地緣熱能和覆土的保溫能力。觀景臺中央的凌空處,以及迎向山谷的一面,是可開啟的玻璃結(jié)構(gòu),解決采光和通風(fēng)的問題。模擬投入使用一年,各種人流情況下所產(chǎn)生的能耗與碳足跡,也已在后面的附表中一一列明。 基地之后,便是中繼休息站。徒步路線上全部的站點都以樟子松建造,由大雷用模型演示了搭建和拆卸的過程,就如生活在其中的牧民一般,僅需一架牛車便可隨天氣變化遷移。 隨清看到羅理臉上的表情,他信佛,對這藏式廟宇的木結(jié)構(gòu)應(yīng)該十分熟悉,但看到這樣簡潔巧妙的解構(gòu),她確信,一定是第一次。 “所有這些,都不需要名字,從基地到中繼站,全都不用命名,只用一串經(jīng)緯數(shù)字表示,位置在景區(qū)衛(wèi)星導(dǎo)航系統(tǒng)中實時顯示?!?nbsp;時間并未過去許久,隨清卻已在結(jié)尾處,“我們想要表達(dá)的是一種態(tài)度——有人來過這里,敬慕此地的壯麗,不帶來任何東西,也不帶走任何東西?!?/br> 說完這些,她將主畫面切回現(xiàn)場,演示文稿停在qa那一頁。 短暫的沉默,視頻兩端都沒有人講話。直至業(yè)主方面各個部門陸續(xù)開始提問,概念性的問題,隨清早就準(zhǔn)備得很周詳,一一回答。也有更加細(xì)節(jié)一些的,比如一位暖通專家提的幾個關(guān)于地道風(fēng)升溫系統(tǒng)的問題,她盡自己所知答了,也如實說具體過程還需要后期專業(yè)建模分析。專家點頭,表示同意。 說完這些,無有人再提問,羅理于是開口:“那就到這里吧,謝謝隨工,今天有個部門沒到場,如果之后有問題,再聯(lián)系你。” 隨清點頭,視頻連線結(jié)束,畫面停在那一格,而后回到藍(lán)色屏保。 魏大雷看著隨清,似乎是在等她說什么。 而她只是托腮對他笑道:“下午放假吧,晚上我請你吃飯?!?/br> 這個方案與之前的太過不同,她不敢說這項目一定有了,但至少此刻的感覺是完滿的。 那天晚上,隨清也叫了吳惟一起吃飯。雖說是個比較奇怪的組合,但那餐飯卻吃得十分愉快。許是因為完成了一件大事,又暫時不去猜測結(jié)果,那種圓滿的輕松無以言表。所以哪怕是吳惟或有或無地調(diào)戲著魏大雷,隨清旁觀,也全然是一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態(tài)度。 吃過飯,三個人又回到名士公寓。 前一陣忙于工作,少有機(jī)會見面,也是直到這一天,吳惟才順道帶了隨清的東西過來。q中心對過的服務(wù)式公寓,隨清已經(jīng)住了差不多一年,放在那里的衣服雜物,裝了一大一小兩只旅行箱,還有零碎的幾個袋子,恰好堆滿一輛suv的后備箱。 遇到這樣的情況,魏大雷自然又做苦力,幫忙將東西搬上樓去。他最后遞給隨清的,是那只衣袋,里面是曾晨的那件西裝。 兩人都知道是什么,他交給她,她默默接過去。 房間里,吳惟已經(jīng)開始放一部舊電影,熟悉的片頭曲響起來,像是在喚著隨清。 她朝里面看了一眼,而后掛上一個笑容,對大雷道:“明天正好就是周五了,還是不用上班,連著周末的兩天,好好休息一下。” “那正好,”他笑答, “明天我要去機(jī)場接人。” 隨清點頭,一時不知再說什么,問他去接誰,似乎是他的私事,與她無關(guān)。 大雷也靜了片刻,這才開口說:“那我走了。” “好,下周見?!彼中Α?/br> “再見?!彼卮穑D(zhuǎn)身朝電梯那里走。 隨清于是關(guān)門,只是一瞬,她好像看到他的腳步慢下來,但門已經(jīng)合上。 她在門背后站了一會兒,直到吳惟在里面喊:“都已經(jīng)開始了,你怎么還不來?” 隨清應(yīng)了一聲,轉(zhuǎn)身走進(jìn)去。至于門外的人究竟有沒有回頭,大約永遠(yuǎn)都不會知道了。 那夜,電影很長,還是曾經(jīng)的演員,熟悉的情節(jié),卻似乎遠(yuǎn)不及從前好看,吳惟不時刷著手機(jī),隨清也忍不住走了幾次神。 直至電影放完,吳惟離開,時間已經(jīng)很晚,隨清卻還是沒有睡意,一個人里里外外忙著,理了大半夜的東西,總算將那兩只旅行箱與幾個尼龍袋收拾停當(dāng)。 那些東西起初堆在地板上,看著滿滿當(dāng)當(dāng)。但作為一個三十幾歲女人的全部家當(dāng),又好像太過儉薄了,一旦消化進(jìn)這個房間,就了無痕跡。唯有一樣,跳脫而出——曾晨的西裝,被意外遺忘,隔了一年才回到她手中的那件衣服,猶如天意。 不知出于何種心境,隨清打開衣袋,拿出那件西裝披在身上,抱膝坐在黑暗里。一剎,竟好似入夢,她不禁又想起曾經(jīng)的那個家,她與曾晨同居的房子,其中被她放棄掉的每一件物品,以及隨之而逝的過去。 第二天,隨清接到羅理的電話,已是下午六點多了。那時,她正一個人坐在街邊的面館里吃面。 周圍挺吵,好在兩人的對話十分簡潔。 羅理說:“公示文案還在寫,但這項目是你的了。” 隨清趕緊咽下口中的食物,回答:“好的,謝謝?!?/br> “隨工聽起來好像不怎么高興???”羅理帶著笑調(diào)侃。 隨清便也調(diào)侃回去:“不是不高興,是不意外,因為相信羅先生的審美?!?/br> 羅理聞言大笑,又自黑了一遍:“我早說過,業(yè)主哪里來的審美?千萬不要太高看我了?!?/br> 直到電話掛斷,隨清方才慢慢回過味兒來。這一次,竟是真的做到了,完全屬于她自己的第一個項目。 她付了錢從面館出來,坐進(jìn)車?yán)?,發(fā)了一條信息給魏大雷。 她問他:在哪兒呢? 他隨即回復(fù):就快到家了。 她于是發(fā)動汽車,朝他住的地方駛?cè)ァC骛^離那處新里并不遠(yuǎn),只是舊城路窄,下班高峰車又多,而且她這一天的運(yùn)氣似乎全部都用完了,一連幾個路口恰好遇上紅燈,走得極不順暢。她握著方向盤,看著倒計時讀秒等待,發(fā)現(xiàn)自己竟是這樣急切地想要看到他。這念頭讓她有些羞慚,卻又自我安慰,中標(biāo)的消息是理當(dāng)?shù)谝粫r間分享給他的。 再拐過一個彎,新里便在左側(cè)前方了。一輛出租車正打了燈停在巷口下客,她于是也慢下來,想等它離開再轉(zhuǎn)彎進(jìn)去。不料車門打開,下來的人卻是一副熟悉的背影,是魏大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