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節(jié)
銀霜月從來沒覺得夜這樣長過,精疲力竭地睡去的時候,屋子里蠟燭燃盡的炭火熄滅,隔著窗子都能看出外面已然天光乍現(xiàn)。 再醒來,銀霜月是在搖搖晃晃的馬車上,她身上沒一點力氣,睜開眼就看到銀冬正坐在她身邊不遠處,嘴角抿著笑意,衣冠利落,正提筆疾書,不知道在寫什么。 銀霜月動了動酸楚的四肢,再看銀冬側臉薄紅精神奕奕,簡直像是吸了精氣的狐貍精,整個人一夜之間容光煥發(fā),頓時心里罵了句娘。 她總覺得銀冬太弱了,任何意義上的,簡直不能稱為男人,但是經昨夜一晚。她現(xiàn)在覺得自己真是馬失前蹄,昨晚還覺得他病中就算折騰又能多久?現(xiàn)在想想,他要是不病,自己還焉能有命在嗎? 他是喝了什么了不得的壯陽之藥? 銀霜月郁悶地翻了個身,銀冬寫好放下了筆,在紙張上珍而重之地印上了私印,接著折放進信件當中,順著車簾遞到了外面,就很快有人悄無聲息地接過了。 銀霜月沒注意銀冬什么時候爬到她身邊的,她還在懷疑自我,懷疑銀冬偷偷吃藥了,銀冬靠過來,貼著她的耳邊親了親她的耳朵,聲音帶著笑意。 “長姐可算醒了,冬兒一直等著長姐吃東西,都餓了,” 銀冬從前在銀霜月的面前也愛這樣黏唧唧地說話,但是昨夜一過,這調子銀霜月記憶太過深刻,下意識腰酸腿軟,有點遭不住。 于是她干了一件十分丟人,她這輩子基本上不會干的事情。 她嬌羞地拉著被子,耳根紅得要滴血,然后慢慢地把自己的腦袋埋進了被子里。 不想面對現(xiàn)實。 作者有話要說: 銀霜月:你是不是背著我嗑藥了? 銀冬:……我這還因為病著收著呢。 第62章 他絕對是故意的! 銀冬也是真的沒想到銀霜月居然還會在他的面前露出這種小女兒家嬌羞的模樣, 他看在眼里簡直稀罕得要死。 見銀霜月埋在被子里不動, 銀冬又湊到銀霜月的耳邊帶著笑意說, “多謝長姐疼我, 我今日感覺好多了?!?/br> 銀霜月把被子又朝上扯, 都要扯過頭頂, 被銀冬微微帶些涼意的手按住,他又俯身親了親銀霜月的額頭,張嘴把她微微凌亂的一點頭發(fā)含在嘴里, 低聲道, “月兒, 起來了,昨夜那么累,你不餓嗎?我清早便叫人買了八珍鴨,正命人溫著呢。” 銀霜月被他生生叫得哆嗦了下, 昨晚上不讓他黏糊糊地叫長姐,他偏偏要叫, 叫得銀霜月簡直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蒙著眼睛不讓,閉上都不行, 她總是忍不住想起銀冬還不大點的樣子, 再一錯神, 那個她親手養(yǎng)大的崽子,便正盡情地按著她馳騁著。 這種感覺真的要把她分裂開來,銀霜月感覺自己羞恥心一晚上死絕了, 但是今天早上起來,銀冬真的這樣不叫她長姐,反倒叫月兒,銀霜月死絕的羞恥心又卷土重來,排山倒海之勢將她給淹沒。 歸根結底,銀霜月還是有些不能適應,銀冬不肯放過她,手順著被子邊緣探入,沒一會,銀霜月就忍不住紅著一張臉坐起來,抬手要抽銀冬,被銀冬笑瞇瞇地伸手擋下了。 “長姐,”他又一本正經地叫起了銀霜月長姐,銀霜月咬牙切齒地看著他,自己感覺自己挺嚇人,但是她昨晚真的消耗得不輕,現(xiàn)在頭發(fā)很亂,衣襟也松垮,像一只被拔了牙的老虎,不光不嚇人,還別有韻味得很。 “長姐……”銀冬喉結滾動,拉著銀霜月的手將她拉到自己的眼前,霸道地摟緊,“你已經是我的人,我也是你的,要打罵也要等吃過了東西?!?/br> 于是馬車停在半路,銀霜月由隨侍的婢女伺候著洗漱換衣,當然了中衣是她自己換的,身上見不得人的痕跡太多了,她真沒那個臉讓人看到。 但是不得不說,銀冬就算從皇城不遠千里地跑來劫持她,也真的將她所有的需求都顧忌到了,銀霜月久違地被伺候得很舒服,衣服配飾都是她戴慣了的,還有身上的熏香……銀霜月等侍女上菜的時候聞了一下,發(fā)現(xiàn)很熟悉,但是不是她慣常點的那種,而是……龍涎香。 聞到這個,銀霜月就想起昨晚上她如何與這味道的主人糾纏不清,她耳根慢慢地紅了,銀霜月抬頭看了一眼銀冬,一眼就能看出,他絕對是故意的! 銀霜月瞪他,這時候菜也陸陸續(xù)續(xù)端上來,行走在路上還帶著廚師,這真的是正常人都不會做的事情,只是銀霜月飯菜一入口,心里涌上一股熨帖,確實誰也沒有銀冬了解她的口味。 馬車暫時停在路邊所有人都在休整進食,銀霜月吃得前所未有的飽,銀冬也格外地開胃,兩個人甚至還像很多年前一樣,為了最后的一個鴨翅打起了筷子戰(zhàn)。 最后當然是銀霜月贏了,銀冬一臉不甘地看著銀霜月吃,但是他眼中卻全是和表情截然相反的情緒,銀霜月吃著吃著,就覺得這鴨翅噎人。 他們曾經顛沛的時候,弄到點什么吃的,如果在沒東西吃的時候,會以不餓的借口相互謙讓,但是如果在食物充沛的時候,他們卻反倒是會在吃飯的時候搶起來。 當然了,每一次銀冬都搶不過她,只是一臉的悻悻,銀霜月每一次掃到他的反應,就有種欺負小孩子尋常人難以理解的舒暢,然后吃得更香。 她從來沒有認真地看過銀冬的眼神,也從來沒想過,他是真的搶不過,還是故意讓著她,此時此刻,她抬眼望進銀冬的眼中,突然間心驚rou跳起來。 他到底是從什么時候開始這樣看她,她卻經年從無察覺…… 銀霜月從不知自己竟能粗糙成這樣,但是她也只是低著頭,慢慢地把鴨翅啃了。 一直到桌子撤下,兩個人分別漱口過,又整理好了馬車重新上路的時候,銀霜月還是有些神思不屬。 銀冬這樣真的不太正常啊,昨晚上就發(fā)瘋了一陣子,一個人怎么能把所有的精神都放在另一個人身上,銀冬是天子,他這樣恐怕國將不國啊…… 還沒引得帝王不早朝,銀霜月就早早地把自己劃到禍國殃民的妖姬那一類去了,她昨晚上確實是很累,胡思亂想著就睡著了,銀冬安安靜靜地在她旁邊不知道寫著什么,一封接一封地遞出去,許久,他才放下了筆,轉了轉酸澀的手腕。 看向銀霜月,見她睡得不□□穩(wěn),不知道在做什么夢,便湊近來,伸手推了她一下,將她叫醒。 銀霜月做夢了,大概是睡著的時候想得太混亂了,她夢到她這個惑君的妖姬如何作妖,天降異象山河破碎什么的…… 銀冬一推把本來就睡得不安穩(wěn)的銀霜月猛的拉回了現(xiàn)實,她睜開眼看著銀冬笑瞇瞇地湊上來,伸手掐住了他的下巴。 繃著的聲音還有點含糊,就著小臉嚴肅地教訓,“你以后不許對我太過沉迷,就算我提出什么過分的要求,你也不要答應,知道嗎?” 銀冬慢慢笑起來,“好的,都依長姐,長姐說什么便是什么?!?/br> 銀霜月欣慰地點了點頭,根本沒意識到銀冬的言聽計從,已經處在“過分”的范圍內。 一路上兩個人倒是沒再有什么尷尬羞澀了,銀霜月把這些日子以來的疑惑都問了一遍。 “我聽說含仙殿燒沒了?”銀霜月問。 “嗯?!便y冬和她面對面坐著點頭。 銀霜月皺了皺眉,又問,“燒死很多宮妃的事情,你是怎么解決的?” 銀冬抓著她的手,湊在嘴邊親了親,“誰說她們死了,火是我命人到處引的,不過是借著機會將她們都遣送出宮而已?!?/br> 這個銀霜月是真的沒想到,不涉及人命就好,她略感欣慰。 頓了頓,銀霜月又問,“我若是沒猜錯,你這計劃,便是從將我送出皇城就開始了,我曾經在中途昏迷了整整五日,你可是動了手腳?” “浮生一夢,”銀冬說,“是任成新配置的藥,對身體損傷很小,還配很多大補之物,合著參湯,就算是一月不醒,也無甚影響?!?/br> 銀霜月笑了下,點頭,“好機謀,那長公主印鑒什么的,也都是假的?!” 銀冬這才略微遲疑了一下,想到如今仍在私牢中女人,笑了笑點頭,“自然是假的,都是我命人偽造?!?/br> 實際上長公主真的出現(xiàn)了,只不過想要利用她的人,晚了一步,被早就發(fā)現(xiàn)端倪的銀冬搶先,除了密詔,印鑒什么的都是真的,身份也是真的。 但是……呵,他與真的長公主有仇恨,卻無親情,她母親累得銀冬母后一生郁郁,她累得銀冬在整個幼年不曾被老皇帝抱過,現(xiàn)如今江山在他手中,她卻想要來分個榮華富貴? 留在宮中,一輩子活在那暗無天日的私牢吧,銀冬絕對不會用刑,也不會讓她死了,但是她也休想獲得自由,沒有殺她……不過是念著她的名字,到底讓他心愛的女人借用了多年而已。 銀霜月微微吁了口氣,“那千丘縣的那些屬下怎么辦,還有我……” “你養(yǎng)在大院的孩子,我已經幫你安置,實際上我已經命人在大巖國多處,都開始著手開設孤兒署,這是你我當初的意愿,這么多年,從未曾忘記過?!?/br> 銀霜月笑起來,銀冬又說,“那些屬下們,如果長姐有使喚得順手的,我可以叫他們也快馬回皇城,其余的就留在千丘縣,cao辦當?shù)毓聝菏鹨皇??!?/br> 銀霜月連連擺手,“那倒是不用了,我身邊伺候的人不拘是誰,都挺好的。” 銀冬看著銀霜月,片刻后又道,“長姐在花樓的小相好,我也已經命人為他贖身了?!?/br> 銀霜月一窘,銀冬瞇眼問,“長姐你看,是安置在哪兒比較合適,還是也送入皇城?” 銀霜月無語地看著銀冬,知道他這又是在拈酸吃醋,他這性子,肯定早早地就查清楚她每次去都是假把式了,但是還忍不住酸味彌漫。 銀霜月難得順毛摩挲了他一把,“你安置吧,若不然放回家去也行?!?/br> 銀冬這才滿意,問銀霜月,“長姐可是問完了,還有問題要問嗎?” 銀霜月想了想,搖頭。 銀冬抓緊她的手,說道,“我有?!?/br> “我想問長姐,緣何突然間……改變了注意?!便y冬殷殷切切地看著銀霜月。 銀霜月被問得一愣,后動了動嘴唇,最終只是嘆息道,“不是突然,都是你太能折騰,其實那次從南川回皇城……” 銀冬猛地坐直,“那時你便意動了嗎?!” 他竟從來不知道,一丁點都沒看出! 銀霜月實在是不擅長談情說愛,但是銀冬可不許她含糊,央求了很久,銀霜月才說,“那次我喝了成仙去……你我都那樣,雖然沒有做到最后,可又如何還能當做無事發(fā)生?!?/br> 銀霜月說,“在船上你苦rou計玩脫了差點死在我面前,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嗎?” 銀冬搖頭。 銀霜月看著他,一字一句,“我在想,要是真的因為這點事,你便真的溺斃在江中,我也不回皇城,不下船了?!?/br> 銀霜月沒有說出最后一句,銀冬卻是聽懂了。 那便是他生,她便生,他死,她便隨。 銀冬激動得難以言喻,只得忍無可忍地封住了銀霜月的唇,兩個人滾在馬車軟墊內,頭頂簪子硌了頭皮,銀霜月才猛地意識到她衣帶已然搖搖欲墜。 “冬兒!”這還是青天白日,在官道上,隨行的人和兩個人幾乎就只隔了一道馬車車壁! 銀霜月低吼著阻止,但是銀冬這一次卻不聽話了,他將銀霜月緊緊地摟住,抱著她坐起來,令她坐在自己的懷中,邊不由分說地吻她,邊哄她,“長姐,別怕,我不亂來,就隨著馬車的節(jié)奏,不會有人敢進來的……” “不行!”銀霜月氣聲對著銀冬耳朵喊,銀冬卻一口咬在她的肩上,將她兩手扭到身后一只手抓住,攬著她的腰朝著自己用力一摟,再用膝蓋抵著她的后腰朝著自己一推。 銀霜月再也不吭一聲,將頭埋在銀冬的肩上,背后被他抓著的手,手指甲都摳到了銀冬的手臂里。 他真的就沒亂來,只是慢悠悠地跟著馬車搖晃的節(jié)奏,慢慢松開銀霜月的手,卻一直手臂還霸道地摟著她的腰,不讓她退開。 銀霜月好久都沒抬頭,銀冬輕輕地對她耳邊第一次稱自己為朕。 語氣是掩蓋不住的傲慢和張狂,“朕是皇帝,白日宣yin又如何?” 作者有話要說: 銀霜月:……我已然喪權辱國今日無話可說。 第63章 大結局 銀冬這句話無從反駁, 銀霜月也根本沒有精神去反駁, 馬車速度不快不慢, 官道上也不是一直都是平滑大道。 銀霜月覺得自己現(xiàn)在就像是被釘在木楔子上面等待凌遲的罪人, 你真的不知道什么時候就會被片掉一刀, 緊緊嵌入她的手臂和緊緊摟著她的銀冬就是執(zhí)刀人, 路上不知道什么時候會來的大坑,或者吐出的石塊,就是割在她身上深深淺淺的刀子。 如此這般, 銀霜月時時刻刻地緊繃著, 頭悶在銀冬的懷里, 手臂攀著他的肩膀,咬牙不肯發(fā)出一丁點的聲音。 銀冬卻是閑適得很,他靠在車壁上,表情是一種難以言喻的享受, 對于他來說,做這件事情的本身, 沒有他和銀霜月融為一體這件事更讓他心里愉悅。 所以他就只是半瞇著眼,靠著車壁一手抱著銀霜月,一手摸索著銀霜月的后腦, 只有在坑包真的很深的時候才會扣緊銀霜月不讓她跑, 同時表情隱忍地悶哼一兩聲。 其余的時間, 他簡直像是在和誰慢悠悠地下棋,每一個子都認真地斟酌,反復地摩挲棋子, 不在手里擺弄個爛熟,不肯放下,偶爾給幾下痛快,卻在緊要的關頭上又慢悠悠起來,“棋盤”上面戰(zhàn)局糜爛,白子黑子交纏在一起,你方深入我方絞緊,早已經分不出你我,楚河漢界一起開閘泄洪,兩岸已然被淹沒。 這可不能用一句折磨人來形容,一直到足足一個多時辰后,馬車下了官道,上了十分破敗的鄉(xiāng)路,這場原本四平八穩(wěn)的棋局才在劇烈的顛簸之中酣暢淋漓地廝殺起來,直至一方大軍長驅直入,一股股敵軍越戰(zhàn)越勇,令一方才節(jié)節(jié)敗退接納了肆無忌憚的外敵,喪權辱國徹底繳械投降。 銀霜月軟軟地靠在銀冬的懷中,眼神渙散,許久都沒有動一下,所有的重量都交給了銀冬,這是一種前所未有的,只對于銀冬才會露出的依賴和縱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