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節(jié)
李知堯看順哥兒笑出來,借著這機(jī)會,直接把他從朝霧懷里抱到自己懷里。看他不大樂意,把他按在自己腿上道:“順兒是不是不怕我了,那我給順兒道個歉,怎么樣?” 順哥兒聽不懂什么叫道歉,他本能上其實(shí)是喜歡李知堯的,而且小孩子最好哄。掙扎兩下沒掙扎動,他便坐在李知堯懷里不掙扎了,只看著他道:“好啊……” 看李知堯和順哥兒聊了起來,朝霧并不參與其中,她把頭靠去旁側(cè)車廂上,閉著眼睛休息去了。她與李知堯之間沒有感情可談,但她希望他能給順哥兒完整的父愛。 閉著眼睛隨著車廂搖晃,腦子里胡亂想些別的事,慢慢也便真睡著了。 朝霧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醒過來的時候自己已經(jīng)不是靠在車廂壁上,而是靠在了李知堯的肩上。順哥兒也靠在他懷里睡著了,車廂里只剩呼吸聲。 不知道自己怎么靠去了李知堯的肩膀上,朝霧反應(yīng)一下忙直起身子來,又往旁邊挪了挪。 李知堯沒說話,彎著胳膊抱著順哥兒,眼神則一直落在朝霧身上??粗谋砬閺拿院角逍?,目光片刻不移,似乎想把她烙進(jìn)自己的眸子里。 朝霧能感受到他的目光,只覺得車廂里的氣氛一時間也變得詭異了起來。她不喜歡被李知堯用這種目光盯著,探手伸到旁邊的小包裹里,摸出一件罩衫來,直接給罩到了李知堯頭上。 李知堯視線被擋,整個頭都被蓋在了罩衫下,才緩過神來,下意識彎了下嘴角。 自從朝霧年初逃出晉王府,他小半年沒再見過她。把她找回來后,她又去了城東別館,他見到她的次數(shù)屈指可數(shù)。后來她帶順哥兒回到晉王府,也根本不怎么見他。 難得有這么個近距離相處的機(jī)會,他自是有些控制不住自己。雙手被順哥兒壓著伸不出去,眼神自然就收不回來,巴不得就這樣永永遠(yuǎn)遠(yuǎn)看著她。 第87章 行軍便是再趕再快,人的步速也有限。精力足的時候,連著夜地往前趕,實(shí)在走累了,便在漫漫荒野中就地扎營休憩,休整好再上路。 大夏的北方不比南方富饒繁盛,越往北越是荒涼。 走過深秋入了冬,帳篷頂著寒風(fēng),晚上睡覺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朝霧、順哥兒還有春景、秋若,總歸比那些士兵嬌氣許多,在這樣的環(huán)境下幾乎沒睡上幾個好覺。 晚上睡不好,白日里坐在馬車上趕路,籠著小暖爐,晃著晃著也就睡著了。 而北上這一路上,李知堯一直和朝霧順哥兒坐一輛馬車,這也是他唯一能和朝霧順哥兒相處在一起的時間。一到扎帳休息的時候,春景秋若和朝霧睡一個帳篷,他根本不得親近。 對于北方的戰(zhàn)事他是不擔(dān)心的,他不知道打過北齊多少回,即便北齊再勇猛,他也根本不放在眼里。他把北齊打得哭著卷鋪蓋帳篷往北逃竄,也不是一兩回了。 從京城到蠻州,部隊(duì)行軍用了一個多月。 李知堯早些年留蠻州守北境的時候,在蠻州設(shè)有府院。如今拖家?guī)Э诘剡^來,吃住上倒也不麻煩,直接將宅子收拾一番,便就讓朝霧順哥兒住下了。 他此趟來蠻州帶著任務(wù),自是不得閑,先便召見了蠻州知州陳儀和都指揮錢亮,向他們了解了北齊的具體情況。其實(shí)什么情況他心知肚明,不過走個過場罷了。 北齊人好戰(zhàn),又因?yàn)樗庮I(lǐng)地物資匱乏,所以經(jīng)常sao擾大夏北境。李知堯在的時候他們不敢,在李知堯回京后,膽子也就慢慢大起來了,時常就來搶掠一番。 近來北齊甚為放肆囂張,直入蠻州作亂,其中不乏陳儀和錢亮的功勞。為了讓李知堯能成功從京城脫身出來,他們也算是費(fèi)了不少心,犧牲也是有的。 大體說完了蠻州這邊的情況,陳儀便松了口氣道:“還好把王爺您給救出來了,總算沒辜負(fù)王爺?shù)钠谕?。京城若是沒了您的容身之處,往后留在蠻州便是?!?/br> 李知堯狀態(tài)如常,只道:“便是留在蠻州,怕也難得安穩(wěn)?!?/br> 錢亮聽出了話外音,看著李知堯問:“王爺?shù)囊馑际恰?/br> 李知堯看了看陳儀和錢亮,捕捉了一下他們眼底的神色,笑一下道:“能有什么意思,裝孫子茍且偷生罷了,能多活一日便是一日?!?/br> 聽得這話,錢亮忙收起了自己的自作聰明,只道:“只要王爺需要,但憑王爺差遣?!?/br> 若真是如此,自然再好不過。而有些事現(xiàn)在不必急,也輕易表露不得,因李知堯沒再多說什么,只認(rèn)真籌備起攻打北齊的事。 李知堯是個酷愛金戈鐵馬的人,這世界上沒有什么比在戰(zhàn)場上搏殺更能讓他興奮。戰(zhàn)場是他的主場,只要領(lǐng)兵上陣,他就是人群中最發(fā)光發(fā)亮的那一個。 他此次出兵攻打北齊的目標(biāo)也很簡單——打得他們收起帳篷再往北退個數(shù)百里,叫他們更懼他晉王威名,再不敢來犯大夏邊境。 因?yàn)樾熊娳s路的時間長,從京城過來,一路上消耗了不少體力。帶著十萬大軍在蠻州城外扎下營以后,李知堯并沒有直接便出兵去攻打北齊。 他讓士兵休整了兩日,自己也用這兩日練了練刀劍騎射。一切準(zhǔn)備都妥當(dāng),在士兵間鼓起士氣,他才領(lǐng)著十萬大軍北上去攻北齊。 在出兵的前一晚,李知堯抽空回了城里府宅一趟,陪著朝霧和順哥兒吃了頓晚飯。不過兩天的功夫,宅子里里外外都叫朝霧打理好了,比剛進(jìn)來的時候看著溫馨許多。 朝霧知道李知堯次日要出征,戰(zhàn)場上刀劍無眼,生死難料。所以她也未對李知堯表現(xiàn)得太過冷淡,平平常常與他一桌上用了晚飯,還親手給他盛了一碗湯。 李知堯這頓飯吃得甚是滿足,他倒是想直接留下在府宅中過夜,但眼下情況不允許,也只能吃完飯便回到軍營。他是軍中主帥,所有的事情都得他來調(diào)度處理,他不能離開太久。 朝霧自是不留他,在他起身要走的時候與他一同起身。直起身子站到他面前,沒等他先說什么話,她先從袖子里掏出了一個小荷包來。 荷包樣式簡單,面上也沒繡什么花。朝霧并不說話,直接把荷包掛去李知堯的腰帶上。 李知堯有些意外,沒想到朝霧會在他出征前給他東西。當(dāng)然,他從前過往的每一次都出征,都沒有收到過任何東西,這世上哪有什么人在乎他的生死與安危? 他靜靜地看著朝霧把荷包系好,纖細(xì)白皙的手指在他腰間打著結(jié)扣。看一會,再把目光往上抬一些,俯落定在朝霧臉上,開口問她:“這是什么?” 朝霧系好了,收了手往后退一步,毫無煽情道:“我和順兒的腦袋,掛你腰上了。” 李知堯知道她說的是實(shí)話,她不是因?yàn)閻鬯P(guān)心他,而是僅把他當(dāng)成了她和順哥兒活下去的靠山與希望。但即便這樣,他也仍然覺得很是受用。 他看了朝霧一會,伸手握上她的肩膀。 預(yù)感到他要做什么,朝霧下意識定了一下步子,有些抗拒地把身子往后避,看著他道:“別磨蹭了,快走吧,城外的將士們都等著你呢?!?/br> 李知堯哪里看不出她對他的抗拒,但他并沒有松手,硬是把朝霧拉過來抱進(jìn)了懷里。收起胳膊抱得緊緊的,低頭在她耳邊輕聲說:“不用擔(dān)心,等我回來。” 朝霧身子略硬,無法回應(yīng)他的感情,只低低應(yīng)了聲,“嗯?!?/br> 李知堯輕吸口氣,聞到朝霧發(fā)間的香味,心里滿是不舍。以前出征之前從不會有這種感覺,他終究也成了個有牽掛的人。這種感覺很好,讓他覺得心里滿滿的。 李知堯抱著朝霧不愿放開,忽自己的袍擺被人拽了拽。他移開目光去瞧,只見順哥兒正拽著他的衣角,仰著嫩生生的小臉看他呢。 吸引了他的注意,順哥兒仰著頭道:“我也要抱抱?!?/br> 他也有成香餑餑的一天?李知堯不自禁笑了一下,松開胳膊放開朝霧,彎腰一把就把順哥兒抱了起來。他抱順哥兒很是輕松,一只胳膊就抱穩(wěn)了。 抱起了順哥兒,他看著順哥兒道:“在家好好照顧娘親,等我回來,知道么?” 順哥兒也不知道聽懂聽不懂,很是配合地沖李知堯點(diǎn)頭,奶聲奶氣道:“我一定會照顧好娘親的,王爺你這是要去哪里呀?” 李知堯仍笑著,“去打壞人?!?/br> 順哥兒一聽打壞人很是興奮,瞬間睜大了眼睛道:“我也能去嗎?” 李知堯搖搖頭,“順兒也去打壞人,那娘親怎么辦?誰留在家里照顧娘親呢?” 順哥兒一臉?biāo)伎紶?,好像聽懂了一樣,點(diǎn)頭道:“那我就不去了吧?!?/br> 李知堯心情好得不行,也都掛在臉上了。他移開目光又看向朝霧,對她說:“此番前去,我會速戰(zhàn)速決,盡快回來陪你和順兒?!?/br> 朝霧哪里需要他陪,順哥兒需要親爹陪倒是真的。她不在這時候掃興,配合著略顯溫馨的氣氛,語氣平和地對李知堯說:“穩(wěn)著打,平安回來?!?/br> 該說的話說得差不多了,李知堯心里的滿足感也達(dá)到了極點(diǎn)。他抱著順哥兒往門外去,朝霧便跟在他旁邊,送他出門。 一直送到二門上,她從李知堯懷里把順哥兒抱到自己懷里,與順哥兒一起看他上馬。 在李知堯上了馬要走的時候,朝霧在順哥兒耳邊小聲教了句:“叫爹爹?!?/br> 順哥兒也配合得很,沖著馬背上的李知堯就高聲喊了句:“爹爹,王爺?shù)?,我和娘親在家等里……等里回來!” 只這一瞬間,李知堯覺得自己的心軟得如同一汪春水一般。他從來也沒這么磨磨唧唧過,騎在馬背上不愿意走,甚至猶豫著想要留下。 猶豫了一會,他突然下馬,到朝霧旁邊在她額頭上親了一下,低聲丟下一句:“走了?!?/br> 說完再轉(zhuǎn)身翻身上馬,扯一下韁繩夾一下馬腹,直奔大門而去。此番他沒再回頭,因?yàn)樵娇粗F和順哥兒,他越不想走。 看著李知堯騎馬消失在大門外,順哥兒收回目光看向朝霧,突然說了句:“這不公平,王爺?shù)麤]有親我。” 朝霧忍不住笑了一下,抱著他往內(nèi)院里去,“等他回來再親你……” “他什么時候回來?” “打完壞人就回來了啊?!?/br> “那他什么時候打完壞人?” …… *** 李知堯回到軍營,又與魏川董遠(yuǎn)幾個協(xié)商了一陣作戰(zhàn)的事情。探討商量到夜色深濃起來,方各自回帳洗漱睡覺。這一覺,怕是接下來的一段時日內(nèi),最安穩(wěn)的一覺了。 李知堯回到自己軍帳內(nèi),洗漱完便躺下了?;貋砗竽X子里盡是作戰(zhàn)之事,這會兒閑下來才有空想些別的。想起朝霧的荷包,他起身去桌子上給拿過來。 拿著荷包在床邊坐下,映著帳中燭火,他拉開荷包束口,把里面裝著的東西拿出來。裝的也不是什么值錢的金貴玩意,只是一張黃符紙,卻在他心里激起了一陣一陣漣漪。 這符紙應(yīng)該是廟里求來的,是張平安符。 看著手里的那張平安符,李知堯嘴角含笑,只覺得整個帳里頓時溫暖如春。雖不值錢,卻比金山銀山還讓他覺得寶貴。 他看完了仔細(xì)卷起來,仍放進(jìn)荷包里。 拉緊荷包的束口,把荷包放到枕頭邊,李知堯吹了燈躺下,心里想著——總有一天,他會給她們娘兒倆最安穩(wěn)踏實(shí),且不受人脅迫與壓制的生活。 第88章 李知堯走后,朝霧帶著順哥兒和春景秋若留在府宅上,努力適應(yīng)北方這干燥嚴(yán)寒的天氣。為了御寒,朝霧給府上添置了不少新的暖爐薰籠,亦到鋪?zhàn)永锒诵┟藓穸隆?/br> 雖然李知堯不在蠻州,朝霧在城內(nèi)也未受冷落。李知堯走后第二日,就有知州夫人蔣氏上了門,身后攜了一個丫鬟,又帶了幾個家丁,給朝霧送了不少東西。 東西放下了,人又坐著與朝霧說了小半天的話。初次見面,倒也沒什么好說的,不過就是告訴她這北方的氣候如何,冬時該怎么過,到了春時又是怎么樣,讓她且熬一熬。 蠻州這冬日,出門不是件容易的事,多半都在家里烤著暖爐子。外頭冰天雪地的,走路不小心都打滑,耳朵鼻子凍梆硬,也沒什么事能做得,都是趁閑過冬罷了。 蔣氏與朝霧說了小半日的話要走了,拿了自己的棉斗篷往身上披,又與朝霧說:“剛到一個地方總歸是不適應(yīng),尤其到了蠻州這種地方。夫人少出門便是,我得閑再來找夫人說話。” 難得到一個新地方有人照顧著,朝霧自然很是感激,披上斗篷親自將她送到二門上。她知道這不是平白來的好意,也就回了蔣氏:“確實(shí)有些不適應(yīng),勞煩夫人照顧,得空常來?!?/br> 朝霧到了此處是人生地不熟,有人來往相互扶持,總比什么人都不認(rèn)識的好。多結(jié)交認(rèn)識一些人,日子過起來總歸輕松一些。 蔣氏在年齡上比朝霧大了不少,但與朝霧初次見面就覺得十分聊得來。本來只是按著禮數(shù)過來瞧瞧,照看一二。然說了小半天話以后,也真把朝霧當(dāng)meimei了。 后來蔣氏便時常來找朝霧,和她說說話讓她沒有身在異鄉(xiāng)的孤獨(dú)感,也算是籠絡(luò)了和她之間的關(guān)系。一開始的時候兩人都客氣地叫對方夫人,熟絡(luò)起來后,便直接叫姐妹了。 蔣氏有個小閨女,比順哥兒大一歲,每次也都一并帶來,正好讓她跟順哥兒一塊玩。順哥兒長大這么大,還是第一次有同齡的小孩兒一起玩,每日間便是寧兒jiejie長,寧兒jiejie短。 而蔣氏沒事來找朝霧說話,這說話內(nèi)容也有個過程。起先她是幫助朝霧適應(yīng)這北地氣候,后來便是說些家雜閑話,然后講講這蠻州城里城外的大事小事,再有就是時常來犯的北齊。 說到北齊,朝霧依在薰籠邊,問蔣氏:“北齊騎兵當(dāng)真如人傳得那般勇猛?” 蔣氏點(diǎn)點(diǎn)頭,“小小的幾千人,就足夠打幾萬人的。王爺不在的這幾年,又開始過來作亂。這回倒也是虧了他們,才能讓王爺從監(jiān)牢一樣的京城出來。” 朝霧知道李知堯此番能從京城順利脫困,多虧了陳儀和錢亮。和蔣氏之間,有些話也就不必藏著掖著,她便自然接話道:“如此的話,豈不很是難打?” 蔣氏自然聽得出來朝霧是在擔(dān)心李知堯的安危,伸手覆到她手上以示安慰道:“你聽說過王爺立下的戰(zhàn)功,大可不必多緊張,只有他打北齊人的份,不會有事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