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節(jié)
那是她永遠都不能忘記的一天。 淮流好似有意,將一切關于自己的回憶,都通過她腕上的紅線,告訴了她。 作者有話要說: 霜霜:我不想看淮流的,我只想看…… 第42章 隅中(七) 與蕭觀初遇之時,她只是個從家中逃出來的,不懂事的小姑娘。 她只身一人隨著商隊跨越一洲,行至了東洲最繁華的城——長停。可也因著路途遙遠,自小又養(yǎng)尊處優(yōu),她將自己身上的銀錢幾乎揮霍得干干凈凈。 于是,她因為一支糖葫蘆,與小販起了爭執(zhí)。 蕭觀原只是受家妹所托,上街來為她去當鋪贖回一支珠釵。但正當他準備打道回府的時候,卻看到一個穿著布裙的小姑娘與一個街頭小販正在爭吵,里里外外圍了一圈的人。 “沒有銀錢還敢吃我的糖葫蘆!” 那小販指著布裙姑娘,對著圍觀的眾人嚷嚷道:“大家都來評評理,這姑娘這樣是不是要給我打幾日工才能回去!” 蕭觀一向看不慣不公之事,況且這姑娘只是拿了他一串糖葫蘆,這小販竟然要她給他打幾日的工。且不說這交換之物不公平,一個小姑娘跟著他,也有失體統(tǒng)。 他幾步上前,扔下一銀,冷聲對小販說:“這錢我?guī)退读?,你放她走吧。?/br> 那小販瞅了一眼他,這才驚覺眼前這位是蕭家大公子,忙點頭稱是,狠狠地瞪了一眼淮流,才轉身離去。 淮流看著蕭觀,靈動的眼眸滴溜溜轉了一個圈。心想著自己身無分文,總歸是難以為繼,不如先跟著這個公子,有了錢之后,行事也方便些。 于是,她忽然以手扶頭,扯住了蕭觀的袖子,學著以前看來的話本細聲道:“公子,我的頭好像有點暈,煩請公子暫時收留小女可好?” 她當下只想著傍上蕭觀這個冤大頭,等有了銀錢之后再做打算。 而蕭觀也果然沒有辜負她的厚望,扶起她,皺了皺眉問道:“姑娘家住何方,在下可以送你回去?!?/br> 送她回去? 她不久前才與爹爹鬧了別扭,這回跑了這么遠,立馬被抓回去,定是少不了一頓痛罵。就算要回去,也要等到爹爹真的著了急,只求她能回家,舍不得再訓斥她的時候吧! 淮流連忙換了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擠出兩滴眼淚:“小女家在西洲,離長停有些距離。天有不測風云,如今也不知身患什么雜癥,頭竟如此暈……所以……” 蕭觀見她這副難以啟齒的模樣,嘆了口氣道:“家妹頑劣,隨我回去,你少不了要吃苦頭?!?/br> “無妨,我會對她處處忍讓的?!?/br> 淮流當時一心只想著能讓蕭觀帶自己回去,根本就不可能長遠,更何況她也是在大戶人家中長大的女子,如蕭觀這樣溫潤君子的家妹,再頑劣又能頑劣的到何處去? 蕭觀見她心意已決,只好搖了搖頭,對她說:“那你便隨我走吧,治好了病就早日回家,你一個清白身的女兒家,不宜孤身一人在蕭家久留?!?/br> 淮流在蕭府呆了十幾天。 在這十幾天內,蕭觀幾近都將她帶在身邊,且又能與她保持適當?shù)木嚯x,從不違于禮數(shù)。 而淮流本就是寄人籬下,對這些事情不甚在意,更何況如蕭觀所說,蕭凝頑劣,若自己不用與她接觸,也算得上是一件幸事。 她自由得近乎忘卻了一切,也在蕭觀身上窺見了許多,以往所接觸的大家公子沒有的品質。 他待人永遠謙和有禮,可行商手段卻又雷厲風行。 淮流想,一個人怎能有兩副全然不同的面孔,而偏偏這兩張面孔,她都喜歡得緊。 于是她不愿再瞞蕭觀,向他直說了自己的身世,也懇請他不要這么快將自己送回家。 出乎她的意料,蕭觀竟然應允了。 而因著他的應允,另一邊的蕭凝,更是對她是恨得咬牙切齒。 那日她一如往常地回到自己的院落,卻見門前門外竟都被臭雞蛋與爛菜葉砸的亂七八糟,而房內的錦被,也被剪子絞得破破爛爛的。 淮流自小也是被寵著長大的,就算吃得了苦,沒被慣出什么大小姐脾氣,也忍不了被人這么欺負,更何況她并沒有招惹蕭凝。 登時,一股氣“噌”地燒上了心頭,她三步并作兩步,沖進了蕭凝的院子。 “蕭凝!你給我出來!” 不過片刻,一個身穿盤金彩繡羅裙的少女緩緩推門而出。 她約莫只有十五六歲,然看著她時,眉眼間卻皆是厭惡。 “哪來的山野潑婦,敢在本姑娘門口亂嚎?!?/br> 淮流那時也不過是小孩子心性,哪能容得別人這樣說她,一時不知如何回嘴,抬手就要向蕭凝打去。 但她的手才剛舉起來,便被蕭凝身邊的婢女牢牢攥住了。 那婢女惡狠狠地瞪著她,輕蔑道:“不過是大少爺撿回來的野女人,也配沖我家姑娘瞎嚷嚷?” 淮流的一張臉憋得通紅,杏眸瞪得渾圓。 她自懂事來,何時受過這樣的氣,且手腕在那婢女手中緊緊抓著,一股鉆心的痛在剎那間便涌了上來。 小姑娘終究是小姑娘脾性,斗不過,眼眶霎時就沁出了淚珠,眼看著就要滑落臉頰。 然,一聲訓斥卻在此刻傳入了三人的耳畔。 “凝兒,你又在胡鬧什么?” 小徑邊是一叢翠竹,蕭觀自小徑走來。 不知為何,看著蕭觀前來的身影,淮流的心底竟冒出了幾分心虛。 雖然是蕭凝欺負她在先,可她畢竟寄人籬下,有求于蕭觀,更何況她還向蕭觀再三保證會對蕭凝處處忍讓…… 可蕭觀卻徑直略過了她,盯著蕭凝,呵斥道:“你當這幾日你暗中做的那些荒唐事,我不知道嗎?回房去,三日不許出來。” “蕭觀!你竟然為了這個女人罰我!” 因著蕭觀的這句斥責,蕭凝滿目皆是難以置信,一雙秋眸被淚水浸濕,顯出的哀婉模樣竟叫淮流覺得,自己才是那個惡人。 淮流啞然地看著二人爭鋒相對的模樣,一時驚訝于蕭凝竟然直呼蕭觀其名,而不是叫他兄長。 而她也能隱隱地察覺到,兩人這番爭吵的真正原因,并不是她。 蕭凝對她的恨意,并沒有因時間消減,但奈何每每想出什么整蠱她的方法時,蕭觀總是能第一時間出現(xiàn)阻止她。 而讓兩兄妹關系越來越惡劣的罪魁禍首——淮流,卻樂得自在,放心地讓蕭觀給她收拾爛攤子。 那時的她還尚且單純,只當蕭觀是看不慣蕭凝飛揚跋扈的模樣。 ——畢竟他初見時便對她說過,家妹頑劣。 直到那一天,淮流心血來潮,偷偷溜去城中的酒樓逛了兩圈,從華燈初上一直玩到燈火闌珊,才酒闌興盡,醉醺醺地往回走。 等她回到蕭府之時,時辰剛至丑時。 她的頭有些暈,憑著記憶走到了自己的院落,卻看到另一側蕭觀的房內還亮著燈火。 許是因為還剩五分的酒意,她心中突然浮現(xiàn)出蕭觀以往對她的千萬種好。想著這更深夜重的,他竟然還未入眠,許是有什么煩心事。 一股熱血沖上腦子,她搖晃著朝蕭觀的院落走去,想著定要好好開解開解他。 但才剛踏入蕭觀的院落,她卻看到了讓她瞠目結舌的一幕。 蕭凝穿著絲質的純白寢衣,緊緊抱著蕭觀。 她踮著腳尖,朱唇緊緊貼著蕭觀的薄唇,青澀地吻著蕭觀。 淮流嚇得五分的酒意全醒了,忙躲到一顆歪脖子樹后邊,想著難道蕭觀收留她至自己院落邊,就是為了掩飾他與蕭凝的不倫之戀嗎? 那也難怪蕭凝會如此厭惡她。 如今自己撞破他們的好事,若被發(fā)現(xiàn)會不會被滅口? 更何況她還將自己的真實身份告知了蕭觀! 最初對蕭觀的愛慕之意早就被她拋到了九霄云外去,她只覺得身軀一片冰涼,而整個人就似被釘在了原處一般,難以動彈。 正當她心跳凌亂,不知如何是好時,卻被蕭觀的一聲怒喝嚇得一個激靈。 “胡鬧!” 她定睛一看,是蕭觀推開了蕭凝。 他的眼中翻涌著太多情緒,有憐惜、有憤怒、有無奈……還有更多她看不懂的隱忍。 “我怎么胡鬧了!你與我又沒有血緣關系!你只是蕭家的養(yǎng)子,我們自小一起長大,青梅竹馬,為何不可以在一起!” 聽到蕭凝的話,淮流的心才放下了三分,虧得他們不是親兄妹,這段戀情也不算太糟。但接下來蕭觀的話,卻讓她宛若五雷轟頂。 “胡說八道!蕭凝你真是越來越不可理喻了!我喜歡的人是淮流,我早與她的父兄通過信,得到了他們的應允。如今你倒是好,這樣一鬧,若她誤會于我,你又將我置于何處?” 淮流驚得差點眼前一黑昏過去,自己雖的確對蕭觀抱著女兒家的愛慕,但平日里與他分明是君子之交,清白得很,哪有他說的這般不堪。 正當她在心底暗罵蕭觀竟然如此不義,如此利用她之時,一股力量徑直將她扯出了樹后。 蕭觀深情款款地擁住了她,柔聲道:“流兒,舍妹胡鬧,望你不要記掛于心?!?/br> 接著,他冰涼的唇便覆在了她還含著酒意的唇上。 淮流腦中一片空白,任蕭觀吻著她,只覺得全身的血液都倒流至了面頰之上。 這個吻很長,待蕭凝抹著淚沖出院落之時,蕭觀才放開了她,對她輕聲道:“對不起?!?/br> 淮流尷尬地抹了抹被吻紅的嘴唇,干笑著說:“無妨,就當是還你這些日子對我的好了。” “可是……”她揣度著蕭觀的心意,小心開口:“你和蕭凝是怎么回事,還有你說的,與我父兄通信又是……” 蕭觀長吁一口氣,原本清亮的眸子竟是暗淡了下來。 “我自小被養(yǎng)父帶回,雖是養(yǎng)子,但養(yǎng)父卻給了我姓名和蕭家大少爺?shù)拿?,并與所有人都說,我是他遺失在外的親生子,從不曾虧待于我?!?/br> “待到年歲漸長,我才逐漸明白,原來爹爹收留我,是因為娘親生凝兒時傷了身體,不能再孕。但爹爹對娘親一往情深,不愿續(xù)弦,所以才將我?guī)Щ?,以彌補蕭家無長子的遺憾?!?/br> “那你對蕭凝……” “凝兒啊……”提到蕭凝時,蕭觀那原先暗淡的眸子,竟是一點一點地亮了起來,眼里盡是溫柔的神色。 “雖然她嬌蠻不羈,但在我眼里,她就是最好的女子。幼時,但凡她得到了什么喜歡的東西,總會分我一份,若有仆役因我是養(yǎng)子而欺辱于我,她也總是護在我的身前……” “那你們……” “不可能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