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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我是天子白月光(重生)在線閱讀 - 第72節(jié)

第72節(jié)

    容嬰頓了頓,微微地笑了笑,道:“放心吧!”

    他不待容晚初再說別的,就先拱了拱手,道:“茲事體大,不容輕忽。我且先去了?!庇侄诘溃骸叭羰沁€有什么棘手的,只管留給我。”

    容晚初抿著唇,起身來親自送了他出門。

    容嬰腿長步闊,高挑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她的視野里。女孩兒微微斂了睫,面上到這時才露出些不加掩飾的痛楚來。

    他們是至親的兄妹,有著一模一樣的血緣,和共同的愛憎與仇恨,也曾相依為命,彼此全不設(shè)防。

    可是她卻在用這樣的手段,一點一點地逼/迫著他。

    她扶著殿門口的楹柱,站了良久,才轉(zhuǎn)回房里,墻角的太監(jiān)口中發(fā)出“啊啊”的聲響,手腳并用地向她的方向拼命蠕動過來。

    第60章 血玲瓏(1)

    容晚初微微垂著眼瞼,靜靜地看著地上這一灘蠕動著的人。

    蔡福沒有發(fā)跡之前, 是內(nèi)侍省司苑局的九品雜役小侍, 因為結(jié)識了當時的李盈, 認了還只是個灑掃僉書的李盈做干爹,到李盈因風(fēng)直上,他也跟著從爛泥潭里拔/出腳來, 做了九宸宮的正經(jīng)行走。

    說一句李盈當?shù)闷鹚脑僭旄改? 也并不為過。

    他生得十分的俊俏, 平日里李盈對他多有教導(dǎo), 一雙眼雖然靈活, 卻并不顯得油膩,長在他這張臉上, 反而生出幾分討人喜歡的機靈。

    如今這張俊秀白/皙的面龐上失去了溫順平和,嘴巴合不攏地張著, 涎水從口角邊滴滴答答地流出來, 舌頭尖不受控制地露在外面, 咬破的地方已經(jīng)不再流血了,艷紅色的一條痕跡留在那里, 沒有舍身成仁的壯烈, 就顯出無端端的滑稽。

    容晚初這樣靜靜地看著, 心里竟然也生不出多余的情緒。

    蔡福手腳都被捆著,掙扎著挪動了兩下,也并不足以離開那個墻角,就放棄了, 單拿頭撞在地上,“砰砰砰”地磕起來。

    容晚初沒有說話,就淡淡地看著他。

    這聲音很快就驚動了守在門口的禁衛(wèi)和侍女,執(zhí)戟郎挪步時靴、刀相撞的聲音在門口響起來,阿訥在門邊探頭探腦的,對上容晚初的視線,就挺直了腰。

    容晚初面上沉冷的神色微微地緩了一點,她沒有再去看地上的蔡福,腳步輕捷地出了門。

    龍禁衛(wèi)在門口向她行禮。

    容晚初頷首,道:“借占了這許多時候,你們回去接著審罷。”

    這一處耳殿原本就是禁衛(wèi)提了蔡福臨時設(shè)的刑堂,因著離主殿最近,才被出門來的容晚初征用了些時候。

    那名為首的執(zhí)戟郎連稱“不敢”,拱手送了容晚初一行人離開。

    一場大典虎頭蛇尾的,容晚初回來看著殷長闌的時候,心里還有些微微的悵然。

    君王已經(jīng)包扎好了傷口,換了件衣裳,正站在榻前低頭整理衣襟,聽到女孩兒走近來的聲音,就側(cè)首對她招了招手。

    他站在那里的時候,仍舊有種淵渟岳峙的氣度,除了面色有些失血的蒼白,和被固定了不能隨意屈伸的一條手臂之外,全然看不出是一個傷患。

    聲音也是沉而溫和的,叫了聲“阿晚”:“誰氣了我的阿晚?”

    容晚初看見他時,心里的不虞就如春冰見日,徐徐地散盡了。

    她沒有在意男人言辭間調(diào)侃的態(tài)度,殷長闌一條手臂縛著,行動不便,原本單手系著襟側(cè)的衣帶,就被女孩兒接在了手里,認認真真地替他系好了。

    女孩兒的眼睫長長的,因為聚精會神而一下一下地眨著,讓殷長闌心里軟成一團。

    他忽然抬起手來,環(huán)過少女單薄的肩頭,將她扣在了懷里。

    容晚初手中還握著打結(jié)到一半的衣帶,又惦記著他身上有傷,一時繃緊了身子動也不敢動,小聲道:“七哥?”

    春上枝頭的年紀,身子軟得像一江碧水,即使是筋骨僵直地繃著,也掩蓋不了貼在身上時纖秾合度的曲致……

    殷長闌一身的熱血沸騰起來,呼嘯著流過背上的創(chuàng)口,像火星崩進了油鍋里,火辣辣的劇痛讓不該有的激動瞬間重新平息下去。

    他微微地苦笑。

    惦記了一輩子的溫香/軟玉,如今在他的懷里,卻像是一種蜜甘的痛苦,溫柔的折磨。

    楊老院正的話又響在他耳邊。

    身體的賁張徹底冷靜下來,他抱著懷中女孩兒的手微微地用力,垂下頭去在她耳邊柔聲道:“乖,讓我抱一會?!?/br>
    聲音又低又啞,把容晚初嚇了一跳。

    她道:“你的嗓子……”

    身體溫順地偎在了他的懷里,卻努力仰起頭來想要看一看他的臉。

    殷長闌將下頜搭在她發(fā)頂,稍稍地用力,不許她抬起頭來:“沒有事,只是有些累?!?/br>
    容晚初動也不敢動。

    她兩只手原本抓著他的衣帶,慢慢地跟著松弛下來的身體一起垂落,又悄悄地環(huán)在了他的腰下。

    “七哥以后,保護好自己就好了。”她悶悶地道:“如果不是為了我,你也不會受傷了?!?/br>
    “傻丫頭,說什么胡話?!币箝L闌卻微微地笑了起來,聲音在她頭頂傳下來,震顫的感覺比其他時候都更分明,連帶著她的心緒也跟著戰(zhàn)栗起來:“這點傷對我來說算什么?傷在你身上,比十倍、百倍地傷我,還要讓我難熬。”

    他從來都是這樣做的。

    容晚初眼睫微濕。

    殷長闌卻好像心口上也長了雙眼睛似的,擁在她身后的手掌溫柔地在她背上拍撫起來,一面笑道:“大年初一里不興哭,再哭就成了個小兔子了?!?/br>
    她哪里像小兔子!

    就是在哥哥容嬰眼睛里,她如今只怕也和個牝雞司晨的悍婦差不離。

    容晚初破涕為笑。

    殷長闌就順勢側(cè)過頭,在她發(fā)間輕輕地吻了吻,溫言細語地安撫起她來。

    被殷長闌安排著先行一步返回內(nèi)苑的鄭太后坐在輦車上,臉上也都是薄薄的怒意。

    “天子負傷,做皇妃的不說好好地照料夫君,反而拋頭露面地管起事來?!彼裆珣C怒,口角的紋路抿得深深的,連音色都因為一時沒有控制住而生出微微的尖銳來,扎得人耳鼓生出刺痛之感。

    女官瑤翠低眉順眼地跪坐在地上,宛如沒有聽到她說的話似的,從包了暖套的茶壺里斟出一盞溫水來,擎到了她的手邊,柔聲道:“娘娘用茶?!?/br>
    刺玫花露微微生膩的甜香縈開,鄭太后靜了靜呼吸,只抿了一口,心中的余怒難以止歇,就將茶盞重重地拍在了桌上。

    鄭太后的鳳輦寬敞無比,因為前頭的混亂,為免節(jié)外生枝,賢妃、德妃兩位娘娘也都跟著車往回來。

    甄漪瀾坐在鄭太后的手邊,一雙眼不免將對面的霍皎瞟了一眼。

    前頭情形混亂,她一直陪在鄭太后身邊,意外發(fā)生之后,她只看見皇帝將容晚初擋在了身后,鄭太后這一邊就被宮人內(nèi)侍團團地圍了起來,把視線都遮擋了,她因此并沒有看清具體的情形。

    雖然聽到許多人的疾呼和尖叫——她還聽見有人叫著“容將軍”喝了聲采——卻無從知曉后來究竟發(fā)生了什么!

    等到眾人都陸陸續(xù)續(xù)地散開、平靜了,事態(tài)也得到了控制,她卻看見容嬰站在那里,長身玉立地同霍皎說話。

    她原本聽著,不是容嬰救了駕嗎?

    功勛之臣,應(yīng)該會被很多人盯著,第一時間帶到皇帝面前去吧!

    他不但不在皇帝面前露臉,怎么還那么優(yōu)哉游哉地跑去和霍皎說話?

    何況他還是個外臣。

    霍皎,可真是大膽啊。

    她坐在轆轆的輦車里,看著霍皎微微低垂的眼,掩不住沉郁神色的側(cè)臉,心里說不出是什么情緒在翻騰著,一時之間竟然不記得該說什么話。

    鄭太后發(fā)了一句火,輦車寬敞的車廂里竟然出現(xiàn)了一瞬詭異的寂靜。

    跟在甄漪瀾身邊的侍女翡翠都察覺了不妥,在背地里悄悄地扯著她們家娘娘的袖子。

    甄漪瀾回過神來,有一點短暫的不自在。

    可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她自嘲地垂了垂眼,柔婉的聲音卻像是練習(xí)過千百遍,自然而然地從口中流出來:“太后娘娘息怒。陛下力能搏虎屠熊,這是圣朝天佑的福兆,那前朝的睿宗、哀帝,不都是身體孱弱,英年早逝,以至于國祚不穩(wěn)……”

    話說到這里,看到侍女“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上,篩糠似地顫抖的身軀,和滿是驚惶的眼,甄漪瀾也驟然間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

    從鄭太后方才的言辭里,就聽得出她對后宮干政這件事極為不滿的態(tài)度,她又怎么能一轉(zhuǎn)眼就當著她的面這樣臧否前朝?

    何況鄭太后的舅父、先綏政皇帝的身體就不甚康健,以至于臨朝不過九年,就龍馭賓天——鄭太后的母親酉陽公主與綏政皇帝兄妹情深,倘若不是綏政皇帝早亡,一朝天子一朝臣,酉陽公主就是想給鄭太后的終身尋一個好下處,也未必就要把她嫁進宮來做繼后!

    她聲音微滯,果然對上了鄭太后含/著冰冷怒意的眼睛。

    甄漪瀾腦中攪在一處的紛亂思緒在這一刻都被她壓了下去,心思飛快地轉(zhuǎn)動著,尋著能描補的法子:“‘永言孝思’,‘受天之祜’*!如今圣天子臨朝,卻猶以仁孝治天下,必是太后娘娘與天子德行相感,合該是國朝一段傳世佳話才是!”

    這樣明晃晃的馬屁,從來都不是甄六姑娘說話的習(xí)慣,就是連一直靜靜地坐在一旁沉在自己心思里的霍皎,都不由得抬眸看了她一眼。

    鄭太后的面色說不出是不是滿意,卻比方才的冰冷微微舒緩了些許,道:“都說賢妃素有才名,可見讀的書當真是不少,只是外頭經(jīng)世濟民的男人書看的多了,滿口民生天下起來,倒把女兒家安身立命的《內(nèi)訓(xùn)》丟到一邊去了?!?/br>
    口吻平靜,卻聽得甄漪瀾額角冒出一層汗來。

    這把火,怎么就被她一句話應(yīng)對不當,燒到了自己身上來!

    她咬著牙,卻一聲也不遲疑地道:“娘娘教訓(xùn)得是,臣妾回去就將《內(nèi)訓(xùn)》精研起來,只是臣妾素來愚魯,倘若有什么不通之處,還請娘娘不吝教導(dǎo)我才是!”

    鄭太后不咸不淡地嗯了一聲,道:“賢妃是個有心的人?!?/br>
    甄漪瀾腦子里亂糟糟的,口中應(yīng)付著,一點都不想再在這里同鄭太后周旋。

    作者有話要說:

    *出自《詩經(jīng)·大雅·下武》

    鄭太后:容氏是個悍婦!

    七哥:只有我知道我家阿晚有多可愛(心滿意足

    第61章 血玲瓏(2)

    輦車的空間雖然寬裕,但坐著鄭太后、甄漪瀾和霍皎三個主子, 加上身邊貼身服侍的女官宮娥, 再寬闊也顯得有限。

    甄漪瀾聽著鄭太后不冷不熱的語氣, 只覺得有股氣堵在喉嚨口里,上不去、下不來的。

    前頭強壓下去的念頭重新翻騰出來,在甄漪瀾的腦子里來回地打轉(zhuǎn)。

    她此刻一點都不想再在這里奉承著鄭太后。

    皇帝不聽嫡母的話, 憑著容晚初去出風(fēng)頭, 鄭太后當著面去教導(dǎo)皇帝, 她還真心實意贊一聲“好”, 認了太后娘娘殺伐果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