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節(jié)
嬴晏倒沒懷疑所言有假,母后最喜歡穿著雪青色衣衫,父皇老眼昏花,認(rèn)錯也在所難免。 可是她不想去,父女見面了,多半得以她被責(zé)被罰為收場,不見最好。 然而圣命難違,嬴晏只能點頭應(yīng)下:“有勞鄭公公跑一趟?!?/br> 不到一刻鐘的功夫,嬴晏隨鄭禮到了高臺,才發(fā)現(xiàn)永安帝的鸞駕早已經(jīng)離開了,留在高臺的小太監(jiān)回稟說,方才玄真大師來請,永安帝已經(jīng)回了湯泉行宮。 “……” 嬴晏心里松了一口氣,轉(zhuǎn)身對鄭禮道:“父皇問道,那我改日再來覲見?!?/br> “這……有勞殿下隨老奴回一趟湯泉宮了。”鄭禮神情似乎為難,“若是陛下一會兒想見殿下,卻瞧不見人,怕是會降怒老奴?!?/br> 這倒不是假話。 嬴晏神情猶豫。 恰在此時,太子回來了,做為第二個回高臺的人,他獵了一頭馬鹿。 瞧見來人,嬴晏神色驚訝:“三哥?你怎么這么快就回來了?” 嬴柏笑道:“運氣好,一入山林就遇見了一頭鹿?!?/br> 嬴晏:“……”這運氣未免太好。 嬴柏的視線劃過嬴晏的小臉,沒錯過她眉眼間的不安,偏頭問鄭禮:“發(fā)生了何事?” 鄭禮如實回稟,把來龍去脈說了一遍,嬴柏聽了,揉了揉嬴晏的小腦袋,“三哥陪你一塊兒去。” 這些日子來,出現(xiàn)在他腦海里的零碎記憶越來越多,走馬觀花過一遍,他已然將嬴晏想起了七七八八,自然知曉父皇一向不喜歡她。 平云山圍場里湯泉宮并不遠,離東繚墻的宮門只有不到兩里地的距離。 約莫兩刻鐘的時間,嬴晏與嬴柏便到了九龍殿,先行在偏殿等候永安帝召見。 約莫一盞茶,鄭禮便入內(nèi),傳嬴柏入正殿。 嬴晏倒沒驚訝,父皇一向喜歡三哥,自然不忍心把愛子晾在一旁。 小姑娘坐在椅子上,手支下巴,露出一小截雪白的皓腕,心里有點擔(dān)心謝昀。 不知道謝昀回來了沒有。 腦海中愈想,嬴晏心里愈煩躁。 偏殿內(nèi)燒了地龍,暖騰騰的熱氣烘得空氣有些燥,嬴晏心神難耐間,起身走到木窗前,準(zhǔn)備推開了一角,透些新鮮。沒等動作,忽然被人按住了手指。 嬴晏嚇了一跳,連忙用力拽出手,往旁邊退了幾步站穩(wěn)。 順著方才按住她的那只手往上看,先入目暗紅色的錦衣袖口,而后是一張熟悉而清俊的臉頰。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嬴承毅:我愛你。 蘇蘊禾:求放過。 永安帝大概就是需要重生一把(男女都可),然后追妻再也追不到的那種。 ———— 其實寫到這里,劇情沒剩多少啦,大概還有3萬字的樣子。 爭取在過年之前寫完~ 第93章 陳文遇突然出現(xiàn)在這里, 是不太妙的前兆。 嬴晏眼神警惕, 沒有開口說話。 外面冷風(fēng)呼嘯,透過開了一道縫的窗隙, 卷了寒氣和細碎的雪花進來。 陳文遇恍若無所察覺嬴晏的戒備,抬手把窗戶關(guān)好, 拉起她的手腕向一旁的梳妝臺走。 “你做什么?”嬴晏掙扎。 只是這場掙扎注定是徒勞無果的,等下意識地反應(yīng)過去, 嬴晏思忖了一番, 沒再動彈,這里是九龍殿,倒不必?fù)?dān)心陳文遇敢對她做什么 而且她得知道, 是父皇命陳文遇過來的, 還是他自己過來的。 陳文遇扶著嬴晏的肩膀在凳子上坐下,俯身在她臉側(cè)。 打磨光滑的銅鏡中映照出兩人的面孔,男子清俊,女子嬌美。明明是親昵的距離,卻透著疏離的感覺。 陳文遇手指攀上了她頭發(fā),“在害怕我?” 因為今日冬狩,她的一頭青絲只挽了一個簡單的發(fā)髻,清爽而方便。 嬴晏袖口下的手指緊張地捏起,沒有回答這個問題, 而是問:“你怎么出現(xiàn)在這里?” 陳文遇也沒有回答,略顯蒼白的手指輕動,慢慢拆開她的頭發(fā), 一頭如檀墨發(fā)散下,不到一年的時間,已經(jīng)從及肩,長到了腰上一寸的位置。 他的手法很好,溫柔而熟練,沒有勾到一根青絲,像是在打理什么稀世珍寶一樣。 “你曾經(jīng)問我,會不會梳女子發(fā)髻?!标愇挠瞿闷鹋=鞘?,替她挽發(fā)。 嬴晏抿唇,忽然轉(zhuǎn)過身,拽下他的手,阻攔了余下的動作。 “陳文遇,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她不認(rèn)為他只是想梳發(fā)這么簡單。 因為動作突然,陳文遇手中的牛角梳猝不及防間“哐當(dāng)”一聲砸在地上,摔出了一道道裂痕。 正如兩人的關(guān)系一般。 陳文遇面上的情緒愈發(fā)陰沉難辨,扯唇笑了一下,只是笑意卻不達眼底,莫名讓人心底發(fā)寒。 嬴晏下意識地打了個冷戰(zhàn)。 “做什么?” 陳文遇重復(fù)了一遍,忽然捏著她下頜抬起,手上用了七分力道,在白皙的肌膚上留下一道紅痕,迫使她抬頭看他,“晏晏,謝昀哪里比我好?” 嬴晏吃痛,眼里不可控地溢出了一點淚花。她生得一雙朦朧若剪水的桃花眼,墨色的眼瞳卻干凈的像琉璃,泫然欲泣的模樣甚是惹人憐。 那種倔強又委屈的眼神兒,無端地讓陳文遇心底生出一種名之為興奮的情緒。 嬴晏心生惱怒,兩只手一同用力,強硬地拽下他鉗制著她下頜的手,原本輕軟的聲音倏地抬高了幾分,“他不會騙我喝下含有烏芝草的湯藥,也不會傷害我的身體!” 這種外露的情緒,于陳文遇而言,無疑是欣喜的,她已經(jīng)很久沒對他表露過疏離以外的情緒。 “可是他會殺了你?!标愇挠霭攵紫律眢w,將兩人視線拉到齊平,一字一頓道。 那種近乎無奈的眼神,像是在看一個不懂事的孩子。 “那只是你臆想的夢。” 嬴晏神色淡淡,別過頭不再看他。 她的視線正好落在梳妝臺上,那里放了一排漂亮精巧的簪釵,看來是早有人準(zhǔn)備。 一早給她準(zhǔn)備么? 垂下的墨發(fā)遮住了嬴晏大半張臉,只露出精致的側(cè)顏,她袖口下的指尖動了動,若有所思,看來不是父皇派他過來,而是陳文遇自己過來的。 她這副青絲未束的模樣,陳文遇曾看過無數(shù)次。 從她十二歲到十六歲,他看著這個女孩兒,一點點長成了窈窕的姑娘。 在身份低賤時,陳文遇遇見了嬴晏,然而等陳文遇終于站到了萬人之上的時候,嬴晏卻毫不留情地離開了。 他沒有再一個落入低谷的十六歲,來遇到一個像嬴晏一樣的姑娘。 陳文遇冷漠地垂下眼,把她的臉蛋重新掰過來,一字一頓的聲音像是質(zhì)問:“嬴晏,是你先招惹我的,現(xiàn)在想棄之如敝履么?” 他從來都不需要嬴晏救他,也沒有設(shè)計嬴晏去救他,那些人對他的羞辱和折磨總有一日他會親手報復(fù)回來。 是她先對他袒露善意和喜歡的。 陳文遇反復(fù)在心里告訴自己,是嬴晏先來招惹他的。 嬴晏垂著眼睫,避開他的眼睛,視線落在他胸前衣衫的一處,沒說話。 若問她當(dāng)初救陳文遇后不后悔,她沒有辦法回答。昭臺宮三年多的歡聲笑語是真的,在那段孤獨而艱苦的歲月中,陳文遇無疑對她很重要,她信任他,也依賴他。 不過兩人剪不斷理還亂的關(guān)系,已經(jīng)斷了。 這個問題沒有任何意義。 嬴晏一直有一個習(xí)慣,一旦默認(rèn)或是心虛,就會不看別人的眼睛,嘴巴也會如緊閉的蚌殼一般,就不發(fā)一言,比如現(xiàn)在。 陳文遇豈會不知她的性子,他不喜歡這樣子的嬴晏。 一片壓抑的沉默中,陳文遇忽然緩緩站直了身子,而后伸手,把嬴晏按在了他身上。 嬴晏的臉蛋撞上了他胸膛處的肌rou,小手慌張地推搡掙扎,雪青色的衣袖揮過桌子,勾倒了妝奩,釵環(huán)劈里啪啦地砸了一地,分外刺耳。 嬴晏沒想到陳文遇會忽然如此做,這里好歹是九龍殿,他何來的膽子敢輕薄公主? 只是她猜錯了,陳文遇并不是想輕薄她。 今日冬狩,嬴晏身上所穿的御賜的雪青色胡服,是陳文遇特意準(zhǔn)備的,從一開始,他就篤定了永安帝會瞧見嬴晏后會思念失神,而后傳召。 至于那名前來傳話說玄真大的仙丹煉好了,也是一早就安排好的。 如此一來,嬴晏就順理成章的離開圍場,來到九龍殿。 陳文遇一手按著她身體,另手搭在她后腦上,以一種溫柔的語調(diào)低喃:“晏晏,把不開心都忘掉好嗎?” 這些日子他一直在看醫(yī)書,在看與失去記憶有關(guān)的病例,終于讓他總結(jié)出了一個規(guī)律。 陳文遇的手指逐漸移動,落在她腦袋上的某一處,垂下的眼簾,蓋住了狹長鳳眸里一片陰郁瘋狂之意,只是砸到這里,晏晏十之八九會失去記憶。 聽到陳文遇的話,嬴晏的心里忽然轟隆一聲。 因為三哥失去記憶,她沒少向謝昀討教學(xué)習(xí)如何讓三哥快點兒想起以前的事兒,自然也知道,有人傷到腦袋,會失去記憶。 感受著他的動作,嬴晏幾乎是一瞬間明白了陳文遇想做什么。 情況愈慌愈險,她反而慢慢鎮(zhèn)定下來,不再推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