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節(jié)
總之,突如其來的兩個人沒說話,更沒動作,妖精也仍維持著倒立的姿勢,同來人大眼瞪小眼。 不過看妖精的表情,它或許正在想,它這地兒百十年都不會有妖精闖入,更別提人族了。這兩個人是如何突破瘴氣,避開它的神識,才能這么毫無預兆地進到它家門口的? 更為重要的是,它這么蠢的姿勢,會不會讓這兩個人誤以為它是個腦殘? 沉默片刻,最終凌夜先轉(zhuǎn)移視線,把這妖精的擬態(tài)上上下下打量了個遍,然后同郁九歌說道:“你有沒有覺得,這只蟾蜍長得還挺秀氣的?” 郁九歌也仔細打量一番,應道:“許是蟾蜍里最好看的了。” 蟾蜍:“……” 我真是謝謝你們二位的夸獎了。 它正要動,少說也要把蠢姿勢給換一下,就見剛剛說話的那個姑娘忽的伸手,隔空按了過來。 邊按邊說:“我本以為能cao縱毒瘴的妖精會是赤界里最丑的,沒想到竟是個最好看的?!?/br> 郁九歌道:“可能那些妖精原本也都長得好看?!?/br> 毒瘴最初的時候,應當是無毒的。 就算有毒,那也是受環(huán)境影響,如長有毒花毒草之類,否則這種自然形成的瘴氣,至多讓人讓妖迷失方向昏迷無力,不會再造成更多的傷害。 可蟾蜍有毒。 尤其是修煉成妖的蟾蜍,那更是毒物中的毒物。 于是瘴氣被這始作俑者抓住空當命為己用后,就轉(zhuǎn)變成了毒瘴。 受蟾蜍控制,毒瘴開始晝夜不停地在七界里肆虐,虐得妖精們?yōu)榍笞员?,只好把自己同化成能與毒瘴同處的存在。漸漸的,才流傳出七界里的妖精全都身懷劇毒的說法。 劇毒傷身,再皮糙rou厚的妖精也挨不過劇毒對身體的侵蝕。故而原本和界外沒什么不同的妖精開始變丑,且越是丑,越能說明自身對毒瘴的抵抗高強,同樣的,修為也就越厲害。 如此雙管齊下,這些年來少有人敢深入七界,就是擔心又是劇毒又是大妖的,修為再高的也怕陰溝里翻船。 而這蟾蜍聰明,知道龜縮在無妖踏足的赤界最深處,能造成最丑的妖精在這里沒事別來打擾否則先把你毒死再把你咬死的假象,輕松悠閑又自在地把整個七界打造成它的一言堂,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吞了赤凰翎羽,成為可遨游九天的鳳凰。 鳳凰那種存在,堪稱壽與天齊,任何妖精都夢想著能有這么一天。 蟾蜍也這么夢想。 并且它還付諸了實際行動。 它等了太多年,好不容易等到赤凰翎羽離開原地,能讓它找機會弄到手,未料七界里的異動竟惹來這么兩尊大佛,導致它只差那么臨門一腳了,卻還是要憾然收場。 蟾蜍悲憤地想,可能它真的沒有化鳳的命。 下回投胎,定要投成鳳凰的近親! 還在想著,至尊特有的威壓當頭罩下,蟾蜍立時動彈不得,只能眼睜睜看那纖細手指在空中一點,比它見過的任何封印都要繁雜的印訣出現(xiàn)在它上方,須臾覆蓋住它全身,把它結(jié)結(jié)實實地封印了起來。 蟾蜍:“……” 要完。 它怕是一時半會兒沒法投胎了。 啊,這么個情況,它連自殺都不行! 封印完畢,凌夜掐訣收了蟾蜍,然后對郁九歌說道:“我都做好要大打出手的準備,結(jié)果這么輕松就解決,真是遺憾?!?/br> 郁九歌想了想說:“出去后我陪你打?” 凌夜欣然應好。 且說蟾蜍被封印起來,包括赤界在內(nèi),整個七界的毒瘴再不受控制,紛紛從張牙舞爪的豺狼虎豹變成軟綿綿的小綿羊。 各色毒瘴有風的時候就隨風而動,毫無章法地這里飄那里晃,沒個定性;沒風的話就緩慢游蕩,溫溫吞吞,再沒有先前能逼得無數(shù)妖精聞瘴喪膽的模樣。 七界外的也是,剛剛還讓眾多修者不能靠近只能退后的毒瘴眨眼間沒了任何攻擊性,有凰族人小心翼翼地試探了幾番,還往入口走了走,確定毒瘴真的沒那么邪門,非常容易對付了,當即喜上眉梢,飛快把這個好消息上秉給了凰藺。 豈料凰藺眉頭一皺,面上沒有任何喜色。 族人不知何處出了差錯,只得斂了笑,訥訥道:“少君?” 凰藺沒說話,只抬頭看向七界入口。 他目光忽然變得極其復雜。 但最后什么都沒說,只揮了揮手,示意族人可以把這個消息傳開。 消息傳開后,所有人猶如吃了大力丸,一鼓作氣地斬殺妖精、破解毒瘴,速度奇快,比起往年要犧牲不少人才能勉強控制住局面的境況,今次算得上大勝了。 雖不懂自家少君為何會那個表情,但凰族人還是喜不自勝:“肯定是那兩位至尊的功勞!” “感謝至尊,我居然還活著,我以為我這次會死的?!?/br> “我也是,沒想到我還活著!” “要是以后也都像今天這樣就好了?!?/br> “……” 再看赤界,沒了蟾蜍的cao縱,毒瘴再無法給異獸造成困擾,只能游離不定地在水邊徘徊,卻還是不能讓異獸掉以輕心。 因為現(xiàn)在的它,只消毒瘴入體,就足以毒死它了。 但見此刻的異獸,漂亮華麗的羽毛被腐蝕得七零八落,身上布滿傷口,其中有不少甚至深可見骨,是入水后,赤凰翎羽拼著被澆滅火焰也仍舊不肯幫忙,它只能憑著一己之力對抗毒瘴和眾妖所造成的。 傷痕累累、奄奄一息。 許是從沒想過自己竟能落到這般田地,待得破風聲響起,兩道對它而言不算陌生的氣息到來,異獸慢慢回首看去,看清來人,瞳中流露出異常不甘的情緒。 顯然它非常清楚,這兩人回來,一旦加入戰(zhàn)局,它必死無疑。 而這兩個人并不會對它心慈手軟。 異獸本就異于尋常獸類,又不和妖物精怪相提并論,完全是超脫世俗。加之此等異獸又出自神物,乃天地自然孕育,生來便有撼天動地的本領(lǐng),如若因一時仁善放其活命,那么后果將不堪設想。 因此等異獸生而為大兇,它們的出世,往往代表著生靈涂炭,是災難的象征。在它們剛剛誕生之際手下留情,等日后它們成長起來,至尊都要成它們腹中美食。 畢竟現(xiàn)在的世間,沒有一個神仙,全靠至尊在撐。 所以不管異獸看起來多么的純潔無辜,可憐可愛,也無人敢將其馴服,更無人敢放其活命。 凌夜和郁九歌也是如此。 不提郁九歌為何不肯留手,只講凌夜。她早在玉關(guān)洞天里的時候,就模模糊糊感應到上天送她回到這二十年前,不出意外,其中一個原因就是希望她能解決掉異獸帶來的隱患。 一頭異獸已是能讓至尊談之色變,更何況四頭異獸? 答案便是如此了。 眼前形如鳳凰的異獸已然重傷,瀕臨死亡,再拖那么一會兒,眾妖齊上,它絕對死無葬身之地。 凌夜瞧著,也沒想著讓它被妖精吞食,毫無尊嚴地死去,不過惟恐遲則生變,她和郁九歌對視一眼,而后同時出手,斷骨刀與天子劍并列前行,直往異獸頸項斬去。 兩大神兵齊出,那氣勢霸道至極,迫得眾妖迅疾后退,讓出一條極寬的路來。 路的盡頭,異獸蹣跚立在水上,分明想躲,卻無論如何也躲不了。 “噗嗤!” 刀劍沒入鳳凰長頸,又自后而出,白刃瞬間變成紅刃,難掩兇戾。 鳳凰身軀顫動片刻,聲嘶力竭地發(fā)出最后一道啼鳴,隨后眼瞳瞌上,轟然倒下。 卻是還沒完全倒入水中,已經(jīng)飛離水域的斷骨刀猛然一個急轉(zhuǎn),趕在眾妖動手之前,倒飛回來把赤凰翎羽連根斬斷,完完整整地呈給了主人。 赤凰翎羽到手,凌夜沒有猶豫,雙手一動,她長發(fā)無風自動,漆黑衣擺隨之狂擺,望之如妖似魔。子時火在這時陡的升騰而起,火燒連營一般浩蕩鋪開,整個水面霎時成了神火的海洋,一眼望去,盡是黑暗。 這火海燒得太是時候,妖精們自顧不暇,只能一邊躲避神火,一邊看神火的主人帶著赤凰翎羽轉(zhuǎn)身欲走。 才轉(zhuǎn)身,郁九歌伸手過來:“該出去了。” 凌夜笑著應下,把手遞給他。 他微一用力,便帶著她往出口趕。 來時因有毒瘴妖精阻隔,他們花費了不少時間。這會兒出去,不過片刻,七界入口已遙遙在望。 才要往入口去,凌夜想起什么,把蟾蜍從袖子里撈出來,問它:“你知道凰族嗎?” 蟾蜍點頭。 她又問:“近來可有凰族人進赤界?” 蟾蜍再度點頭。 “那凰族人走的時候,可是帶走了一些毒瘴?” 點頭。 “你沒阻攔?” 點頭,復而搖頭。 “你攔了,但是沒能攔?。俊绷枰箍炊蛤艿囊馑?,沉吟道,“能進赤界的只有帝君?!?/br> 而能從這只蟾蜍手下成功逃走的,也只有帝君。 四族里,向來沒有誰家洞天開放,隔壁帝君就要過來到此一游的傳統(tǒng)。 尤其是赤凰山,七界過于特殊,其余三族根本是有多遠躲多遠,絕不會傻了吧唧地把這等會死人的差事往自己身上攬。 排除掉另外三帝,一則凰族人,二則能進赤界,三則沒被蟾蜍攔住—— 這只能是凰瓊了。 可她為什么要讓毒瘴進入自己的身體? 是嫌自己命太長,還是本想引毒瘴進別人的身體,結(jié)果自作自受,沒能害別人,反倒害了自己? 想也不用想這背后鐵定牽扯到整個凰族,這樣的家務事不是他們外人能摻合的,凌夜搖搖頭,把蟾蜍重新收好,和郁九歌一同出了七界。 出去后,就見藥師還在忙碌著,正到處消解毒瘴。修者都在休息,看其神色,皆是眉開眼笑,神采奕奕,連傷者都在笑著和旁人說話,顯見從七界里出來的妖精都被殺盡,沒有沖出凰族給凡人帶去災難。 等他們望見從七界里出來的兩人,立時什么都顧不得了,忙不迭地站起來圍上去,各種感恩戴德地道謝。 這種陣仗,兩人見得多了,一面擺手說不敢居功,一面巧妙地從他們的包圍中脫身出來,恰恰對上才過來的凰藺。 “我已經(jīng)拿到了?!绷枰固种沽怂脑挘坝惺裁丛掃^后再說,先帶我去找帝君?!?/br> 凰藺應下,立即帶她和郁九歌走。 因毒瘴爆發(fā),凰瓊早被轉(zhuǎn)移出了凰族,故而他們走了會兒,方在位于凡間的一處民宅前停下?;谁偤土钁压哦荚谶@處民宅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