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節(jié)
棺材里的小孩死了至少四十年了。 如果眼前這個青年就是重光的話,那么他看到的那個小孩呢,那個小孩為什么有著和重光一模一樣的尸毒? 又為什么,他會聽人和他說,重光身材高大,相貌俊美? 一個死時連十歲都沒到的孩子,能被人夸身材高大、相貌俊美? 江晚樓頓覺毛骨悚然。 “老重他到底干了什么……” 他澀聲道:“人死了就是死了,不能復(fù)生,他干了什么讓重光長這么大,還讓重光成了僵尸……” 凌夜默然。 恰在這時,前方重光來到離他們僅余數(shù)丈之處,雙腳一頓,停住了。 而后本就佝僂著的上半身登時變得更加佝僂,晃晃蕩蕩著的雙手也突然緊繃如鷹爪。他瞳孔縮得更小,幾乎只見眼白不見眼珠,看其模樣,似乎下一瞬就要朝他們撲過來,讓他們也成他手下亡魂。 凌夜見了,手伸向肩后,拔出斷骨,道:“為今之計,只有先制住他,再去找重天闕,問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江晚樓何嘗不知輕重,當即再不裝病,悶悶應(yīng)了聲好。 于是云縛和郁欠欠留在原地,看他們兩人沒等重光動作,就當先上前,一刀一劍直劈過去。 兩人都是至尊,這聯(lián)手之下威力非同小可,任重光再是個身手敏捷的兇尸,也絕躲不開這當頭兩把神兵。 然而,出乎眾人意料,斷骨楚云尚未落到重光身上,但聽“嗖”的一聲,斜里一道黑光疾射而來,后發(fā)先至地懸在重光身前,拼著被劈得快要出現(xiàn)裂痕,也仍是以極為強硬的姿態(tài)堪堪攔住了兩把神兵。 江晚樓對那黑光熟悉得不能再熟悉,道:“是提宋!” 他下意識收劍,還未去看重天闕在哪,眼前黑光一晃,提宋連槍帶人飛快后退,眨眼間消失在廢墟之后。 他正待追過去,卻被凌夜攔住:“別去。是化象?!?/br> “什么?” 此時的江晚樓完全沒了平日里的精明,凌夜不欲同他作更多解釋,直截了當?shù)赝芭鲆坏叮屗约喝タ础?/br> 和之前在大重山時一樣,刀氣橫沖直撞間,前方景物鏡子一樣碎裂開來,露出沒什么變化的真正的崖頂。 但江晚樓到底還是江晚樓,他只看了一眼就看出,同樣是重光消失,之前的化象里留有提宋帶來的神意,然破開化象后,空中只殘留了他和凌夜的神意,沒有重天闕的。 重天闕根本沒來。 “看來他很了解老重?!苯順欠治龅?,“不然不可能連神意都能模仿出來。” 他和重天闕認識那么多年,關(guān)系雖沒好到能穿同一條褲子,但也是能讓重天闕把青天淚送他一滴。關(guān)系這么鐵,他都不敢說他能模仿,反倒是重光這只僵尸敢…… 江晚樓心中頗有些不是滋味。 他還在憤懣重天闕根本不拿他當兄弟,就聽凌夜道:“我們追上去吧?!?/br> “哎,好。” 重光的氣息極好辨認,四人循著追了沒多久,在一處天坑前停下。 明知重光就在下面,重天闕很有可能也在下面,他們卻沒動,神情各異地打量著其內(nèi)景象。 但見這深不見底的天坑中,呈圓形的石壁土層上,密密麻麻地鑲嵌著無數(shù)棺材。 每一口棺材,都是由金絲楠木打造而成,詭異而又奢華。 作者有話要說: 在場:重光194,江晚樓183,云縛180,凌夜168,九歲郁欠欠137 其余:重天闕185,郁九歌188,凌懷古177,夜言165,女裝江晚樓163,三歲郁欠欠96 —— 這章內(nèi)容提要寫什么都不對,想得頭禿,就這樣吧。 中元節(jié)要到了,大家今晚早點睡昂。 第69章 悚然 沉默好一會兒, 江晚樓率先出聲道:“這些該不會是……” 話沒說完,凌夜已然跳下去,湊近去看那些棺材。 江晚樓:“……” 他還沒生出什么想法, 旁邊又一個人跳下去, 跟屁蟲似的緊跟著凌夜, 還在凌夜想要探視棺材內(nèi)部時搭把手, 渾然不懼棺材里可會突然蹦出什么僵尸怪物。 江晚樓看著,抬手摸摸鼻子。 得, 您二位膽子大,厲害,佩服。 地上只剩自己和云縛,江晚樓踟躕片刻,終究還是沒敢繼續(xù)留在上面, 帶著云縛跳下去。 進到天坑里,因江晚樓本身有點怵懸棺這種規(guī)格的墓葬, 更別提這么大規(guī)模的,往下密密麻麻全是,看得他喉頭發(fā)哽,就扯著云縛綴在離凌夜不遠不近的地方, 小聲問:“我的小姑奶奶, 您看出什么來了嗎?” 凌夜頭也不抬地“嗯”了聲。 江晚樓道:“那您跟我們講講唄?” 凌夜還是沒抬頭,一邊細觀面前棺材上的雕刻,一邊伸手一指:“看到了嗎?” 江晚樓:“沒看,不敢看?!?/br> 凌夜說:“讓你看你就看, 多大的人了, 怕什么。” 江晚樓這會兒全憑有她在前擋著,才敢這么靠近這些懸棺, 哪還有膽子去看她指的,只好推云縛:“你看看什么樣兒的,給我說一說。” 豈料云縛仔細看了幾遍,搖頭道:“我看不懂。” 江晚樓道:“沒讓你看懂,你把你看到的跟我形容一下就好了?!?/br> 云縛道:“我也形容不好?!?/br> 江晚樓:“……我要你何用?” 云縛不說話了。 甚至還抱起手臂,讓江晚樓想摟他胳膊都摟不到。 江晚樓失了能用來依靠的胳膊,正待說點好話哄他把胳膊還回來,就聽凌夜道:“別鬧,快看?!彼偹闾痤^,神色是從未有過的凝重,“我有個想法,需要你看了才能和你說?!?/br> 江晚樓聽了心說,你讓我看我就看,那我多沒面子啊。 當然最后他還是梗著脖子轉(zhuǎn)頭看她剛才指的地方。 入目是列得整整齊齊的懸棺,那種臻至極致的奢華,是凡間最有錢的皇室窮極全國都難能達到的。而除木料本身的紋路外,每座懸棺的長寬、大小、漆料、雕刻、紋飾等,全部相同,沒有分毫偏差。 且似乎按照了一定的規(guī)律,最靠近天坑口的第一層懸棺的位置與第三層的位置相互對應(yīng),第二層則與第四層對應(yīng),第五層與第七層對應(yīng),第六層與第八層對應(yīng)。往下全是這樣,精密如誰拿著工具一點點測量,連懸棺和懸棺之間的距離都一模一樣,沒多半寸,也沒少半寸,看得江晚樓渾身一抖,只覺這里更嚇人了。 好容易看完了,他忙不迭收回目光,說道:“我看完了?!?/br> 凌夜問:“你看出什么了?” 江晚樓:“……沒有?!?/br> 看出凌夜的無語,他忙補救道:“我的小姑,哦,我的大姑奶奶,這種時候,就該像您這種大膽細心之人引領(lǐng)在前,像我這種小嘍啰,跟在您身后為您加油鼓勁就夠了。” 說著,強行把云縛的胳膊拽出來,緊緊摟在懷里,再不敢松手。 云縛剛要收回胳膊,不經(jīng)意間碰到他掌心,這才察覺他手里全是冷汗,是真的被嚇得不輕。 當下微微一怔,反握住他手掌,總算沒再收回去。 江晚樓摟得更緊了。 “每副棺材上都有封印,用來鎮(zhèn)壓棺材里的尸體,免得起尸變成僵尸,也能免得棺材里的尸氣尸毒泄露出來?!?/br> 凌夜沒再強求江晚樓能恢復(fù)正常,把她發(fā)現(xiàn)的一一說出:“棺材這樣排列,是為了吸收陰氣——你應(yīng)該知道,陰氣越重的地方,越容易出現(xiàn)邪祟。我懷疑重天闕是想借陰氣養(yǎng)尸,這才把朝尊崖下面的尸體運到這里,打造成這么一個養(yǎng)尸地。” 江晚樓聽了,努力調(diào)動起快要硬化的思維,思忖道:“陰氣這個我懂,修者比凡人更能感應(yīng)天地,所以死后就更容易招來陰氣。但你后面說的我就不懂了,你怎么知道是老重干的?” 凌夜道:“我看你是真的忘了。” 江晚樓:“我忘了什么?” “這里原本是重天闕睡覺的地方,也就是你看到的那副棺材的所在之地。”凌夜一字一句道,“重光作亂,重天闕出手阻攔,毀了地上的建筑,這個養(yǎng)尸地才暴露出來?!?/br> 江晚樓聽著,表情凝固了。 良久,他動了動嘴唇,想說什么,卻沒能說出口,只把云縛的胳膊抱得死緊,指甲都要陷進皮rou里,掐得云縛生疼。 只要一想到自己曾在重天闕的床上睡過,而重天闕的床下就是這些懸棺,江晚樓就不寒而栗,越發(fā)覺得重天闕變態(tài),居然能在這么大的養(yǎng)尸地上一睡幾十年。 而凌夜還在繼續(xù)道:“這里年份最久的一副棺材,死亡時間和重光一樣,封棺時間也沒超過死后三天。也就是說,當年重光死時,重天闕殺了不少人,因此入了邪魔外道,誤打誤撞成了修者。之后他來到朝尊崖這里,尋了這么一個容易招陰的地方,給重光養(yǎng)尸?!?/br> 這樣一說,先前的謎題就全能解開了。 前面那兩座大小重山,恐怕也是和這養(yǎng)尸地有所關(guān)聯(lián),這才能形成一個天然的屏障和氣場,避免外人采用別的方法進入朝尊崖的同時,也能避免外人察覺朝尊崖上陰氣過重,從而發(fā)現(xiàn)這個養(yǎng)尸地,讓重天闕多年心血毀于一旦。 但有一點,凌夜還是想不通。 養(yǎng)尸養(yǎng)尸,只是把尸體養(yǎng)成僵尸而已,重天闕是如何做到讓重光尸體從小孩變成大人模樣的? 這世上真有那種堪稱是邪術(shù)的秘法嗎? 她還在想著,就聽江晚樓哆哆嗦嗦道:“越下面,陰氣越重。咱們還要繼續(xù)往下走嗎?” “當然要?!绷枰沟?,“不跟著重光走,怎么能知道重天闕在哪?” 找不到重天闕,不說余下謎題能不能靠他們自己找到答案,單單天池和青天淚,凌夜就完全沒辦法,只有找到重天闕才能解決。 江晚樓道:“……我不想下去。” 凌夜道:“你想得美?!?/br> 江晚樓:“我害怕?!?/br> 凌夜:“害怕也得下去?!?/br> 江晚樓:“我的大姑奶奶,我求您了,您饒了我吧,我真的不想下去?!?/br> 看出他是真的害怕,凌夜搖搖頭,沒再勸他,道:“那你和云縛留在這里,我和欠欠下去。” 說完如同踩著臺階般一步步朝下走,絲毫不懼周圍難以計數(shù)的懸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