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節(jié)
所以金族沒什么人知道金玉坤其實是金玉露的雙生弟弟。 且金玉坤被保護得好,鮮少出現(xiàn)在人前,更沒什么人見過他。等金玉露坐上帝位后,他們父母早已去世,余下的知情者也都被金玉露秘密處死,許多有關(guān)二人真正關(guān)系的痕跡更是被盡數(shù)抹去,金樽之前一直沒能查出金玉坤,也能說得通了。 早料到能讓金玉露親自善后,從金樽那里盜走白頭仙的人定然和金玉露有著非同小可的關(guān)系,凌夜沒有吃驚,只問:“還有呢?” “還有,”世殊語氣終于變了,能聽出些微的怒意,“他不僅是殺害你父親的兇手,他也是殺了你父親后,把自己移魂進你父親身體里的那個人?!?/br> 作者有話要說: 二更。 這是最后一次加更,后面就正常更到完結(jié)。 第77章 業(yè)火 先是從魔尊那里得到了人死之后能以移魂換體來強行復活的功法, 后盜取白頭仙,殺害凌懷古,把自己的魂移入凌懷古的身體里—— 這都是金玉坤做的。 都是他做了之后, 由金玉露給他善后, 才能這么多年都沒出現(xiàn)什么紕漏。 也就是說, 如果那個時候金樽沒對凌夜說, 要她當心現(xiàn)在這個凌懷古,他恐怕不是她生父, 凌夜或許直到死,也不知道真正的凌懷古早就被金玉坤掉包,不知道她記了那么多年的人,早就不是本人。 盡管早就預想到那些很有可能都是同一個人做的,但此時此刻, 從世殊口中得到證實,凌夜還是油然而生一種不可置信之感, 覺得這實在荒謬。 究竟是怎樣的原因,能讓金玉坤不惜放棄屬于自己的真正身份,披著別人的皮囊、頂著別人的姓名活下去? 取代別人的人生,這對他有什么好處? 而世殊還在說道:“他移魂成功后, 以紅蓮業(yè)火灼燒你父親的魂體, 燒了三天三夜,燒得你父親快要化身厲鬼,才以降魔杵將你父親的魂體打散。你來之前,我請閻王爺幫忙在地獄尋魂, 半塊碎片都沒尋到?!?/br> 說到這里, 他頓了頓,眼眸微瞌, 似是在平復心緒。 片刻后方抬眼,繼續(xù)道:“我原先想著,集齊魂體碎片,用秘法慢慢養(yǎng)著,總有一天能養(yǎng)好拼湊整齊。再以移魂之法把你父親的魂移回去,就是移成個像重光那樣的僵尸也無礙。誰曾想……” 他搖搖頭,再說不下去,一直冷淡的神容也終于多出點疑似悲戚的意味。 顯然對于凌懷古,他并非表面看上去的那般無動于衷。 到底是他和凌古襄唯一一個孩子。 他當初沒能護住凌古襄,連凌古襄最后一面都沒能見到,如今也同樣沒見到凌懷古最后一面,更沒法讓凌懷古復活。 魂體這種東西,一旦被打散,那就是世人口中所說的灰飛煙滅,任是閻王爺親自出馬,也無法挽救。 據(jù)說仙人是可以的。 可這世上,哪有什么仙人? 凌夜沉默良久,道:“這些都是和我父親有關(guān)的。我母親的呢?” “你母親……” 世殊也陷入了沉默。 既能查出金玉坤的所作所為,那自然,也能查到和夜言有關(guān)的一切。 早知凌夜在凌懷古和夜言二人之間更加看重后者,世殊并未有任何不滿。然而,他終究沒有把他查到的說出口,只道:“我說不出來。還是讓金玉坤和你說吧。” 凌夜道:“怎么說,他不是不能說話嗎?” 世殊道:“你母親臨死之前給他服下了許多劇毒,讓他終生受盡折磨。還在他識海里下了封印,一旦他有自殺的念頭,必當痛不欲生,形如廢人,比死更難捱。閉口之毒不過是你母親下的毒里最常見的一種,中毒之人只要開口說話,就會劇痛不停,流血不停,這才有中了此毒之人永不能再說話的說法。” 實際還是可以說話的。 但要看中毒之人能不能扛住那種痛苦,拼著一口氣把想說的話說完。如不能,那就真的是永遠都不可再行言語。 凌夜道:“如果他一輩子不說話,是不是一輩子就不會毒發(fā)?” 世殊道:“那倒不是。只要不解毒,仍會照常發(fā)作——依我查到的,他并未服下解藥?!?/br> 不止是閉口之毒沒解,他體內(nèi)的其余劇毒也皆是沒解。 金玉坤好像在以那些劇毒長年累月的發(fā)作來提醒著自己什么,固執(zhí)到讓人難以理解。連世殊都覺得他應當是腦子不正常,不是傻子就是瘋子,否則怎能做出那么多怪異之舉? 當然,世殊并非金玉坤本人,同時也是個思維正常之人,他覺得金玉坤是傻子是瘋子,但誰又能知道金玉坤可覺得自己的行為是不正常的? 就好比天才和瘋子,世人以為是瘋子的人,其實是個天才;而往往自認天才者,才是真正的瘋子。 說話間,世殊帶著凌夜和郁九歌出了石塔,往關(guān)押著金玉坤的牢獄走去。 牢獄離石塔很遠,要走好一會兒才能到。凌夜這時終于記起并未和她一起進入世族領(lǐng)地的沈十道,以及沈十道拜托她的事,便問:“那金玉坤和金樽有什么關(guān)系?我聽說金樽快要被你打死了。” “凌夕是金玉坤移魂前生的女兒。”世殊答道,“我懷疑金樽也是他兒子。” 凌夜道:“不可能吧?金樽雙親死得雖早,但金族族譜里對他雙親還是有記載的。” 這是還在玉關(guān)洞天的時候,金滿堂親口同她說的。 金滿堂說,金樽能養(yǎng)成那樣表面一套背地一套的性子,很大一部分原因出在他雙親去得早,隔代對他的管教因此免不了諸多憐憫與溺愛之上。 金少君為人向來風評極佳,總不能連這都要騙她? 聽出凌夜的質(zhì)疑,世殊搖頭道:“這點是我疏漏,忘記與你說了。金玉坤當初是被放在金樽祖父名下?lián)狃B(yǎng)的,和你說的金樽生父是表面兄弟。” 按照金族里的記載,金樽雙親死得早,約莫是在金樽出生后沒多久就去了。 ——這是個很好的切入點。 試想,早在五十多年前,金玉露就已經(jīng)做到把凌家并入世族而不留下什么痕跡,更枉論把金玉坤的長子也放在別人的名下。 凌夜道:“金樽從未說過他父親還有兄弟?!?/br> 世殊道:“沒錯,他一口咬定他父親沒有任何兄弟姐妹,我懷疑他是在故意包庇金玉坤?!?/br> 凌夜沒說話了。 她只想,不管金玉坤是不是金樽的生父,只一點,金樽骨頭是硬,但也沒必要在這上面硬。 果不其然,到了牢獄,還未去到關(guān)押金玉坤的那一座監(jiān)牢,就聽前頭傳來金樽有氣無力的聲音:“我說了多少遍了,我真不知道他是我的誰。我嘴皮子都快磨破了,怎么你們就不信?” 循聲一看,不知是被打的還是被餓的,瞧著頗有些面黃肌瘦的金樽被綁著雙手吊在監(jiān)牢頂梁上。他雙足雖能觸到地面,卻僅僅只是腳尖能觸碰到,比不挨地還要更讓人難以忍受。 這種吊法是,如果不想讓雙手承受太多重量而受傷,就須得盡力踮起腳尖。但腳尖受力有限,且容易抽筋,沒受過特殊訓練的根本撐不了多久,自然而然地就想讓腳跟代替腳尖。奈何綁縛雙手的繩索是特制的,即使用出千斤墜,也無法讓腳跟觸地,就只能讓手腕受傷,實在磨人。 尤其現(xiàn)在的金樽沒有半點法力,連自行療傷都做不到。他身上的傷口被衣服擋著,乍看之下看不出什么來,只能看到手腕被磨得血rou模糊,繩索也早讓血染透,極其觸目驚心。 他腦袋半耷拉著,頭發(fā)跟稻草似的亂糟糟的,和凡間被囚禁的犯人沒什么兩樣。聽見腳步聲,他也沒抬頭,只憑著其中一道一聽就是世殊的腳步聲,兀自聲音沙啞著道:“又要開始了?世殊,你信不信,只要我能活著出去,遲早有一天,我也要讓你常常被吊著用鞭子抽是什么滋味兒?!?/br> 世殊不答,只道:“有人來看你了?!?/br> “……誰?” 金樽終于抬起頭來。 他是真的沒什么力氣,頭暈眼花的,認人都費勁。是以他看了好一會兒,才認出世殊旁邊的人是誰,當即道:“我何德何能,竟能讓凌姑娘親自來看我。” 然后目光一轉(zhuǎn),轉(zhuǎn)到再旁邊的郁九歌身上。 同樣是認了好一會兒,才道:“圣尊也來了。我這真是……” 他搖頭自嘲一笑,又微一頷首,算是給郁九歌見禮:“見過圣尊?!?/br> 許是因為有凌夜和郁九歌在,這回世殊不僅沒有鞭打金樽,還讓人把他放下來,又命人給他療傷。 靈藥對凡人之軀見效極快,一碗飯還沒吃完,金樽手腕上的傷就已好了大半。 事到如今,落到這么個地步,也沒什么臉皮不臉皮的,金樽放下碗筷,背對眾人掀開衣服看了看,見身上的傷也好了不少,這才勉強放下心來,回過身來繼續(xù)吃飯,然后邊吃邊問:“姑娘怎么來這里了?” 料想他沒注意到金玉坤先她來到這里,凌夜道:“沈十道說你快被打死了,讓我來救你?!?/br> 金樽聽了,瞥一眼世殊,見這人和往常一樣沒什么情緒波動,不由嗤笑一聲,嘆道:“多謝姑娘好意。只是不管我怎么說,世殊都不肯放我走,我也是無話可說。” 凌夜道:“是我來得晚了,讓公子多受了這幾天的罪?!?/br> 金樽沒聽明白她這句話的意思,正想問是何意,就聽她接著道:“我已經(jīng)把凌懷……金玉坤帶來了。公子身世如何,一問便知?!?/br> 金樽道:“金玉坤?那是誰,我從未聽過?!?/br> 凌夜說:“就是代替了我父親的那個人?!?/br> 此處人多口雜,凌夜并未明說移魂。 好在當初凌懷古身上的異常就是金樽告訴她的,他一聽就聽懂了。便咽下口中的飯菜,道:“如此,再好不過?!?/br> 金樽餓了太久,連吃四大碗飯才略覺飽腹。等他又把剩菜和端過來的幾盤點心一掃而空,徹底飽了,他們總算離開這間監(jiān)牢,往更深處走去。 越往里走,守衛(wèi)便越嚴,到得關(guān)押金玉坤的監(jiān)牢前,更是需要世殊取出信物來,方被允許進入。 因才被關(guān)進來,金玉坤身上各處皆是好端端的,沒有半分狼狽。他端坐在榻邊,聞聲抬頭看向他們,神色比世殊的還淡,好似并不為接下來要發(fā)生的事有任何擔心。 金樽身子骨還虛著,進來后立即撈過旁邊的凳子一坐,連喝幾大口水后,長出一口氣,對凌夜說道:“不是我說,他真的越來越像你父親了。” 真正的凌懷古,光風霽月,光明磊落,連男人看著都要心生敬佩,更別提姑娘家了。 夜言能那般死心塌地,足見當初的凌懷古是何等的踔厲風發(fā)。 只可惜皮囊下的魂體換了一個,代替者再怎樣用心模仿,也終究與原來的人不同。 金樽感嘆著,埋頭又喝了幾口水。 等眾人全坐下了,當先布下數(shù)道屏障,免得對話泄露出去,凌夜才道:“我從帝君那里聽說了不少事。但有些問題還是不解,我想聽你親口說?!庇值?,“都這個時候了,你應該不會再藏著掖著不和我說了吧。” 說著,隔空一點,神識打入他眉心,用以判斷他的回答是對是錯。 金玉坤沒有動作,只靜靜地看著她。 她指指金樽,直截了當問:“他是你兒子嗎?” 正喝著水的金樽“噗”的一下把水噴了滿地。 第78章 自殺 金樽噴完水后, 咳了好半晌。 他咳得臉都通紅,卻還斷斷續(xù)續(xù)著堅持說道:“他、他、他是我爹?姑娘,開玩笑也不帶這樣開的, 我怎么, 咳, 我怎么可能有這樣的爹, 我爹早死了幾十年了?!?/br> 千真萬確,他就是他爹的兒子, 這個金玉坤絕絕對對和他沒半枚銅錢的關(guān)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