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節(jié)
蕭挽瀾回到書房之后,哪還能靜得下心看文章。她隨手拿了下一份策論攤開,耳朵卻支起來注意著外面的動靜,眼神也不由自主地往外面瞟。 不過片刻,就看見宋衍大步跨進門來。 她立刻低頭去看自己手里的策論,裝出一副全神貫注的模樣。 宋衍從她身邊經(jīng)過,并沒有停留,可蕭挽瀾卻能感覺到他的目光若有似無地落在自己身上一樣,緊張地她恨不得將臉埋到手里那份策論里去。 他剛才那樣……應(yīng)該是生氣了吧。 氣她不聽他的話,自作主張的出去? 可是她能解釋的,她這也是迫于無奈?。?/br> 蕭挽瀾心里忐忑的想著,就等著宋衍開口訓(xùn)斥她,然后她好順勢給自己辯解。 然而過了許久之后,宋衍卻根本就沒有和她說話的意思,而是同之前那樣繼續(xù)寫他的字。 仿佛剛才什么都沒發(fā)生一樣! 這一下,蕭挽瀾反倒是更加緊張了,心里就和螞蟻爬似得難受。 自己是該主動認錯,爭取寬大處理,還是該順勢也裝作什么都沒發(fā)生? 她一個字都看不進去,在心里猶豫了許久,終于忍不住側(cè)頭小聲和宋衍說:“我沒有聽話,剛才出去,先生可是生我的氣了?” 宋衍依舊是筆走游龍,眼皮都沒抬一下,淡淡道:“還不錯,你倒還記得我說的話?!?/br> 蕭挽瀾聽他這樣說,就知道自己這主意是拿對了。 要不然宋衍這要是一天都不和她說話,她還不得難受死。 不過宋衍這話和這語氣聽上去,倒也不像是真的在表揚她。 蕭挽瀾剛剛還在想,要是宋衍訓(xùn)斥她,她就挺起胸膛,和他據(jù)理力爭。 畢竟自己會出去也是迫不得已。 可眼下話到嘴邊,她卻有些底氣不足了,癟了癟嘴委屈道:“剛才那種情況,我總不能不出去,要不然也太不知禮數(shù)了。我是登門拜訪的蕭二小姐,又不能在這胡亂使性子?” 如果是慧懿長公主駕臨,自然是不用管顧這些??勺鳛榭腿说氖挾〗憔筒煌恕?/br> 蕭挽瀾覺得自己就差沒有應(yīng)景地擠出兩滴眼淚,然后有一根毛茸茸的尾巴豎起來,對宋衍搖尾乞憐了。 宋衍這才擱下筆,抬眸看了她一眼。 他薄唇緊抿,眼底卻居然還有nongnong的興味,眼神極為意味深長。 蕭挽瀾被他瞧的頭皮發(fā)麻,只能拿更加無辜的眼神看著他。 宋衍卻仿佛看不見她眼底的懇切,瞧著她笑了笑,緩緩說:“所以就能胡亂扯謊了……淮兒,是嗎?” 他這一聲“淮兒”算得上是蕭挽瀾聽過最動聽的。 聲音低沉中帶著幾分莞爾,這兩個字從他嘴里說出來都有著一種繾綣的味道,猶如被柔軟的鳥羽撫觸,勾得人皮酥rou麻。 可這也是蕭挽瀾聽過最讓她心驚rou跳的! 她連忙給自己辯解說:“我小名真叫淮兒,這算不得扯謊,我皇兄私下也是這么叫我的。正好,那以后在這里我就是蕭淮了,這樣你也不用一直公主公主地叫我,以免在府上讓別人聽了去?!?/br> 宋衍倒是沒想到她還有個小名叫“淮兒”,剛才以為她這是胡謅的,自己能輕易叫出口。 現(xiàn)在知道是真的,反倒覺得不能了。 ……也太過親昵了些。 他見蕭挽瀾殷殷地望著自己,那一雙眸子瑩亮得不可思議,似乎巴不得他能夠再喊上一句。 宋衍突然就覺得有些不自在了,不由得沉聲道:“好了,繼續(xù)看書吧,酉時不看完,不準回去。” 蕭挽瀾悻悻地“哦”了一聲,轉(zhuǎn)過頭來繼續(xù)看手里的文章。 也不知道自己又哪里做錯,宋衍怎么看上去好像更生氣了! 難道他更喜歡她扯謊騙人嗎?還是不喜歡她耍這些小聰明? 自己的西席這樣喜怒無常,難以捉摸。 她突然覺得自己以后的日子不好過了。 作者有話要說: 我的日子也不好過……扁桃體發(fā)炎了,我失聲了,咽口唾沫都疼。見著人都是眼神交流! 這該死的感冒! 卻仍舊不能阻止我碼字的決心?。ㄕ嫘牡模次业难凵?0) 感謝讀者“除卻巫山不是云”灌溉的10瓶營養(yǎng)液!么么噠。 也感謝收藏評論的妹砸! 第24章 吃個柿子 等到用過了午膳,宋衍才準蕭挽瀾休息兩刻鐘。 蕭挽瀾看了一早上的文章,頭腦都看的發(fā)脹,這時候得了話終于可以休息,她不免長長地松了一口氣。 這一放松下來,她的目光就不由自主往竹籃里瞄。 竹籃里的柿子一個個紅的透亮,看上去誘人極了。 蕭挽瀾想吃,可當(dāng)著宋衍的面,又不能吃獨食。她想了想,就站起來說:“這柿子看著就很好吃,先生要不要嘗嘗?” 宋衍閑適地坐在圈椅上,手里拿著一本《周易》看著,聞言連眼皮都沒掀一下,淡淡道:“你若想吃,吃就是了,不用管我?!?/br> 蕭挽瀾被他道破了心思,一臉訕訕地咬了下嘴唇,自己在籃子里挑了個又軟又紅的柿子,仔細地剝了外皮,張嘴咬了一口。 汁水瞬間溢滿整個口腔,果rou又糯又甜,不禁讓她滿足地瞇起了眼睛。 這么好吃的柿子,宋衍要是不嘗嘗,簡直是他人生一大憾事。 等吃了一整個柿子,蕭挽瀾又忍不住說:“這柿子又甜又軟,先生真的不要嘗嘗?老夫人不是說你挺喜歡吃柿子的嗎?” 宋衍卻好似完全不為所動,目光仍舊落在手里的書上,間或翻上一頁,不緊不慢地說:“偷聽的本事倒是不錯?!?/br> 蕭挽瀾被他這句話說的臉紅,話都不知道該怎么接了。 宋衍見她沒了響動,這才抬眸看了她一眼。 卻沒想到她臉皮薄成這樣,耳稍都通紅一片,一臉無所適從的模樣。 他也不再逗她,就解釋說:“我從不吃柿子,吃的是柿餅。不過也都是小時候的事了?!?/br> 蕭挽瀾露出恍然的神色,小聲道:“那好吧?!?/br> 沒想到宋衍還挺挑嘴的,那她自己吃好了。 她想著又伸手到竹籃里要去挑。 宋衍這時候卻阻止說:“好了,柿子性寒,不可多食。你要是喜歡,一會帶回去慢慢吃就是了。我讓人打盆水來給你凈面?!?/br> 蕭挽瀾聽得“凈面”二字,先微微一愣,不過很快就反應(yīng)過來,忙不迭抬手去擦自己的嘴角。 難怪她覺得嘴巴周圍黏糊糊的。 宋衍出聲喊來一個小廝,命他去端水。 那小廝也不敢耽擱,很快就端了盆水進來,還細心地放了塊干凈的巾帕在盆沿上。 蕭挽瀾洗干凈手和臉,轉(zhuǎn)頭再看宋衍,他已經(jīng)垂下眸子繼續(xù)看手里的那本書了。 午后的日光從檻窗透進來,他就只是這樣安安靜靜的看書,卻自有一種風(fēng)雅的氣度,溫潤且內(nèi)斂。 也不知怎么,蕭挽瀾腦子里忽然冒出一個極為不可思議的念頭——宋衍不吃柿子,是不是因為如果被柿子沾了嘴,有損他這副霽月清風(fēng)的模樣? 大抵是她打量的目光太過明目張膽,被宋衍察覺了。 他抬起眼眸淡淡掃了她一眼,突然開口問道:“笑什么?” 蕭挽瀾自然是不能說是因為在想他被柿子糊了嘴的模樣,才覺得好笑。她抿了抿嘴,壓下唇角的笑意,裝出若無其事模樣道:“有嗎,可能今天天氣好,我心里高興?!?/br> 說完之后,她到底還是有些心虛,就索性轉(zhuǎn)開目光,百無聊賴地在書房里四下觀望。 房中陳設(shè)簡單古樸,也就那一副“歲寒三友”圖看上去頗有些意境,倒像是出自大家之手。 題字是“乙末年冬贈阿寄”。 既然是贈畫,那這個“阿寄”是不是就是宋衍? 蕭挽瀾想到宋衍的身世,他年幼喪父,和母親一同寄居在舅父家中。時下興用賤名做小名的,若是宋衍小名叫“阿寄”也說得通。 她側(cè)頭偷偷地覷了眼宋衍,也不知道他小時候是個什么模樣。 心里不禁覺得年幼時的宋衍有那么一些可憐。 …… 蕭挽瀾在宋府一直待到酉時才回宮,臨行前宋衍還特意讓人把那籃子柿子送上了馬車。 蕭逐月知道她今天是第一次去宋衍那求學(xué),等蕭挽瀾回宮,就被他叫了過去問話。 蕭挽瀾將授課的內(nèi)容大致說了一遍,最后說:“我從沒見過學(xué)問比他做的還好的人。而且他心思縝密,見解獨到,難怪當(dāng)初能夠連中三元。我要是能有他三四成的能耐,就心滿意足了?!?/br> 言語中難掩對宋衍的崇拜。 蕭逐月笑了笑說:“宋衍當(dāng)年可是父皇欽點的狀元,學(xué)問自然是不會差的。他既然愿意教你,你和他好好學(xué)就是了?!?/br> “那是當(dāng)然的?!?/br> 蕭挽瀾一揚臉,頗為自得,又獻寶似的道:“我今天看到他寫治理黃河的法子,也與人不同。他說要建堤束水,以水攻沙?;市郑憧催@辦法真的可行么?” “他連這個都寫給你了?” 蕭逐月有些錯愕,見蕭挽瀾看著自己,又解釋說:“這正是當(dāng)年他狀元及第時寫的文章,靠他這個法子,如今黃河治理頗具成效??催@架勢,他這是打算對你傾囊相授了,你倒是找了個好老師?!?/br> 蕭挽瀾只會比他更錯愕,好半晌才點著頭道:“他自然是好的?!?/br> 這個竟然是宋衍當(dāng)初應(yīng)試的策論么? 沒想到宋衍教她學(xué)問,遠比她想的更要用心。 蕭挽瀾心里暗暗下定了決心,一定要中第才行。 她既然是宋衍的學(xué)生,總不能讓他失望,更不能給他丟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