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神 九、十、十一、十二
龍神lt;九gt; 小龍怔住,問:“真人不知道?叔叔很久前就去世了?!?/br> 道士坐在蒲團上,好一會兒沒說話。 三個小的戰(zhàn)戰(zhàn)兢兢不敢出聲,丹殊看得不忍心,喚道:“師尊……” 道士無事一般,似尋常道:“嗯?” “世事無常?!钡朗啃πΓ盀閹熖摱攘税賮砟?,這點道理總還知道?!?/br> 道士問小龍:“是出了什么意外?重病不治?” 小龍說:“叔叔觸犯天條?!?/br> 道士又呆了一會兒。 “哦?!彼徽f了這一個字,沒再問下去。 “你傷養(yǎng)好了,可以在蒼梧多玩幾天?!钡朗繉π↓堈f,“只是龍珠不能給你。你叔叔交代我做的事情,我還沒有做完。” 小龍正欲作答,殿外響起一聲驚雷。 丹殊皺眉道:“有人觸動了陣法?!?/br> 道士說:“既然上門來了,就去會一會吧?!闭f著從蒲團上起身,卻踉蹌了一下。 道士自嘲道:“人老了,腿腳不靈便?!?/br> 徒弟們都無言。 雷聲越來越清晰,卻是直沖著大殿來了。 道士一揚拂塵,先將幾個孩子罩在一道白色半透的屏障中。 “丹殊,照看好師弟和人?!钡朗匡w身向外去了。 是妖是鬼,是人是神,能用夢寐窺探人心、迷人心智,這份實力,已然在道士之上。 道士站在大殿前,道袍被風吹得烈烈作響。 “真有不怕死的。”眼前一個熟悉人影,長身玉立。 道士心生惡意,卻按捺住道:“閣下身在陣中,倒還不忘口出狂言?!?/br> “想想我也已經(jīng)夠慈悲,”那人道,“只拿了蛋和龍鱗,沒傷你們性命。本來這么一去便罷,偏你這不知好歹的,還要布下陣法留住我?!?/br> 道士喚出一柄劍,提在手上:“‘天許之’雌鳥也是你殺的?”昨日道士想歸還蛋,卻在后山發(fā)現(xiàn)了雌鳥的尸體,無奈只好又把蛋拿回來。 那人點點頭說:“雌鳥頑固,拿它一枚蛋也不肯。半神之母,到底有些力量,我傷它幾次,總算殺了?!?/br> 難怪修鶴一枚化形符就把雌鳥引走了,原來那時雌鳥已經(jīng)受傷,更是驚弓之境。 那人歪頭笑說:“你這么關心‘天許之’干什么?哦,你也想吞幾枚蛋直接成神?”他挑釁道:“難怪你拖延著不肯成仙,原來野心更大。很不錯,我欣賞你。不過呢,彭火鳥現(xiàn)在在我手里,我吃得,你吃不得。你只看著罷!”說著拋出五個斑斕的圓點,盡數(shù)吞入腹中。 道士說:“閣下話好多。現(xiàn)在還不動手,難不成有什么難言之隱?”半神之母,這么好惹?這人頭幾次殺雌鳥不成,必定也被雌鳥傷了。 那人影重又扭曲起來,做出攻擊姿勢:“本不想在這里殺人,是你*我?!?/br> 漫天黑影忽然洶涌而來,如浪潮滾滾,竟然有拔山之勢。 道士將劍丟上空去,雙手捏訣,長劍分出十二柄,劍光四s,釘入光暗交界處,生生擋住無孔不入的黑影。 人影大聲笑:“蒼梧真是一代不如一代,御劍只能御十二柄,這點修為也敢在我面前逞強?!彼蠛纫宦暎骸捌?!” 十二柄長劍,瞬間斷裂。 道士被*得退后一步,嘴角漫出些鮮血。 人影笑,故意用夢中聲音裝腔作勢道:“為什么?你為什么還不成仙?時移世變,轉眼百年。你為什么還不成仙?” 道士青筋暴起,胸中恨意滔天。 人影偏繼續(xù)道:“說什么已經(jīng)知道人生虛妄,哈哈哈!可笑!心魔難破,執(zhí)念未了,還妄想與我一較高下!怎么,看到我化作故人的樣子,心里割舍不下,不敢下狠手?” “故地重游,我本不想在此殺人,但是現(xiàn)在,我想通了!”人影惡狠狠道:“蒼梧每代必出魔頭,為禍蒼生久矣,我看也是時候替天行道,把你們殺個干凈了!” 黑影具化成數(shù)十頭猛虎,撲向大殿,道士站在殿門口,眼看就要被猛虎撕碎。 道士忽而一笑道:“閣下果然話多?!?/br> 地上忽然冒出尖利光枝,將數(shù)十頭騰躍猛虎捅穿! 那人影也被光枝所*,一下跳開數(shù)丈遠,剛落地,卻又被一張憑空出現(xiàn)的大網(wǎng)兜頭網(wǎng)住,一下子委頓在地。 “怎么!”那人影聽起來又驚又怒。 道士說:“誰告訴你我只修劍道?閣下啰啰嗦嗦,夠我布好幾個陣法了。” “你明明站在原地,”那人怒道,“必定是請了幾個幫手,好不要臉!” 道士說:“閣下言辭間對蒼梧甚是熟悉,怎么不知道蒼梧有人可以隔空布陣?”道士想了想,“既是神靈,又擅長以夢寐迷惑人心,之前從未見過你,今日突然造訪……你是被師祖封印在后山的夢神?” 那人說:“怎么,怕了?”他捉住大網(wǎng)開始撕扯,眼見網(wǎng)就要被撕碎。 道士見狀,順勢一揚袖子,那張大網(wǎng)便像剛才憑空出現(xiàn)一樣,又憑空消失了。 道士說:“沒想到你已經(jīng)可以自己沖破封印出來了。既是神靈,我殺不了你,也沒那個能力將你封印。你走吧,只要不威脅蒼梧,我不會過問你殘殺‘天許之’的事?!?/br> 那人怒極反笑:“你怕天譴,不敢弒神,那就不怕我殺光你們?” 道士贊同說:“我怕。但是你既然為神靈,一定會和已經(jīng)成仙的祖師見面的,到時候他問起來,你怎么回答?‘不好意思,一失手殺光了你的徒子徒孫’?” 那人臉上一團黑霧,卻莫名顯出驚疑不定來。 “你師祖已經(jīng)成仙?”那人問,“他沒死?” 道士說:“逍遙著呢。前年還看見他在南方神臺做。你往南方走,必能遇上他。” 龍神lt;十gt; 道士回到大殿中,看見屏障內丹殊正一手拉了兩個,滿頭大汗。 華闞說:“師尊這么久沒回來,肯定是突聞噩耗心神不寧,所以發(fā)揮失常,說不定已經(jīng)被人家制住了,我們該去幫他!” 修鶴說:“師兄,我自有分寸,你放手吧?!?/br> 椿杪托腮說:“師兄你們別鬧了,師尊的屏障沒破,肯定沒事?!?/br> 小龍面無表情坐在一邊,椿杪跟他坐在一處,倒像雙胞胎。 道士咳了一聲,說:“華闞,為師有那么弱嗎?” “師尊!”椿杪跳起來,“我就知道,師尊最厲害!” 道士神態(tài)放松,說:“少來。平時不是和華闞一樣跟在你師兄后面叫‘師兄最厲害’的?” 椿杪說:“師兄厲害,師尊也厲害?!?/br> 忽然有人出聲道:“真可憐,跟徒弟搶名聲?!?/br> 道士頓時轉過身去,擋在孩子們前,道:“夢神閣下,你不是去找?guī)熥妫俊?/br> 夢神此時換了個常人樣子,手里拿把折扇,轉了轉:“你祖師成仙,前塵必已忘卻,我去找他豈不是自討沒趣?左右閑著無聊,找徒子徒孫玩也是一樣的。”他將把折扇玩得風流,眼波一轉,忽然停?。骸斑祝@里有條龍?” 小龍渾身緊繃起來。 夢神左看右看,視線總離不開小龍和修鶴。“你這里奇奇怪怪的東西還真不少啊?!眽羯裾f。 道士心里大罵,你才奇怪!嘴上氣道:“哪里,觀中都是俗物,閣下才是真奇葩?!?/br> 夢神點頭,似乎十分受用,又感慨道:“看來也是我福緣深厚。得了彭火鳥,勉強修補了神力,沒料到還能有龍送上來。正好吃了,一并提上兩階,去西方神臺做個主神也好。” “這是我故人親屬?!钡朗坑终俪鰟ξ赵谑掷铮f,“你若動他,恕我與你不死不休?!?/br> 夢神笑:“夢里那個故人?” 道士不為所動,只執(zhí)劍站在當頭。 夢神說:“原先還奇怪你怎么不跟我搶‘天許之’,這么看來也是。你有了一整條龍,何愁不能成神。龍可比彭火鳥地位高多了呀?!?/br> 小龍低著頭,看不清楚表情。 夢神大概睡了幾百年,驟然醒來,有些話嘮:“天下龍族,本就繁殖不易,又被眾神吃了許多,數(shù)量更稀少。你這小道倒是一下子遇見兩條,這種因緣,真叫我這個神也妒忌。難怪只百來歲就快成仙了,你不成仙,誰成仙呢?” 道士冷笑,正待反駁,小龍突然發(fā)難,爆出一陣刺眼光芒,沖破了屏障,直*夢神! 眾人被他身上的光刺得眼一晃,再看時,一條長髯利爪的銀龍,張大了血口,就要把夢神腦袋咬下。 道士被遒勁龍尾拍到一邊,撞在柱子上,噴出一口血。 “師尊!” “為師無妨,”道士掙扎道,“救龍三!” 眾徒回頭一看,數(shù)丈長的銀龍已經(jīng)被夢神制住,夢神踩著龍身,將它踩得鱗片下都溢出血來,一手扼了龍的喉嚨,將銀龍的頭高高提在空中。 夢神冷冷道:“自己送上門來,就別怪我了。” 丹殊沒動,只仗劍護在師弟們身邊,修鶴抿著唇不肯離開道士,華闞已經(jīng)嚇呆了。椿杪站得近,雙手交替打了兩個暴擊,卻被夢神一揮扇子就攔下。 “早說了你們一代不如一代,”夢神說,“有你們這種徒子徒孫,估計景吾也丟臉得很?!本拔崾亲鎺熋M。 道士站起來:“我說過你若動他,我與你不死不休。” 夢神聽了只笑:“哦?怎么個‘不死不休’法?從來只有神誅殺眾生,還沒聽說過有誰膽敢弒神?!彼捯魟偮洌筒坏貌坏雇藥撞?,扯得銀龍也在地上蜿蜒。 道士一柄長劍舞得滴水不漏,招招直取夢神咽喉。 夢神未料到道士藏拙,狼狽地退向殿外,時不時拿手中銀龍格擋道士的劍。 道士見狀,將長劍往空中一扔,雙手捏訣,十二柄劍出現(xiàn)在半空,從四面八方刺向夢神。 夢神丟開銀龍,一翻袍袖,青天白日間頓起漫天黑影,化作虎豹,爭先恐后咬住道士的長劍。 “不自量力?!眽羯竦?。 銀龍被擲出,在地上磨了好遠,遍體鱗傷,頭上的龍角也折斷了一支,徹底昏死過去。 道士抹了一下嘴角殘余的鮮血,拍在自己掌心:“不試試看,焉知弒神亦可為之?!?/br> 夢神前后左右都出現(xiàn)帶著尖刺的大網(wǎng),夢神幾個跳躍躲開,冷笑:“同樣的招數(shù),耍幾遍就 不新鮮了?!?/br> 忽然有腥風平地而起,吞噬了夢神的黑影。 夢神道:“以血為媒,你這回倒真是拼盡全力了。好,那我就認真陪你玩玩?!?/br> 龍神lt;十一gt; 殿外道士和夢神斗得難解難分,殿中幾個徒弟卻起了爭執(zhí)。 丹殊回頭對三個師弟道:“修鶴,你帶華闞、椿杪去后山紫金窟中,四個時辰后若師尊和我沒來尋,你們便通過d窟里的傳送陣去臨滄山。” 修鶴搖頭:“師兄,你道術高深,能護著兩位師弟,你帶他們去吧。我的道術雖低,但是……有些特別,我留下襄助師尊。” 華闞叫道:“我不走!我也要留下!” 椿杪說:“師兄,我可不可以也留下?” 丹殊說:“現(xiàn)在不是胡鬧的時候,你們若留下,師尊還要分神照顧你們,大戰(zhàn)在即,這對師尊大為不利。修鶴,帶他們走?!闭f完便向殿外跑。 修鶴急急追上一步:“師兄,你不明白!我是……” 丹殊道:“我知道你是什么!所以才把他們托付給你,快走!” 修鶴愣了,站在原地。 椿杪看看修鶴,又看看師兄跑出去的背影,把手伸進自己袖子里不知道在摸什么。 華闞提劍也要出去,被修鶴攔下來。 “師兄讓我護送你們,”修鶴說,“別給師兄添亂?!?/br> 華闞道:“可是!” 修鶴截住他的話頭:“你不聽大師兄的話了么?” 華闞虎目圓睜。 修鶴趁勢道:“若真不得已要去臨滄山,椿杪什么都不知道,你覺得那邊的會放過他?” 華闞咬牙道:“我們走!” 三人快步離開大殿,攪動得壁上燈火跳躍不止。 地面一張揉成團的黃色符紙,正在慢慢舒展開。 華闞跑得氣喘吁吁,只覺得從道觀到后山的路從來沒這么長過。 許是為了方便的緣故,紫金窟就在后山山腳,且d口被先代道人擴修過,十分顯眼。 修鶴感覺到有什么不太對,但是沒來得及細想,只顧著帶兩個師弟先進入d窟再說。 “師兄不會錯的。”修鶴安慰自己。四個時辰之內,那夢神應該不會到后山來。否則這d窟一下就會被發(fā)現(xiàn),師兄不可能想不到。 哪料三人進入d窟之后,異象突生,d口竟然在迅速消失! “果然。”修鶴松了口氣。 很快原先d口的位置就只剩下橫生的巖石與苔蘚,似乎本就是一墻石壁,從未有d窟存在過。 華闞目瞪口呆,上前去摸摸突然出現(xiàn)的石壁:“這石頭好像在這里幾百年了一樣……椿杪,你過來看,”他向后道,“椿杪?” 椿杪低著頭。 華闞去拉他:“你嚇著了?別怕,師兄們都在這里,師尊和大師兄很快就會打贏來接我們……” 他話未說完,手里一空,眼前的椿杪忽然化作一陣白煙,一張黃色符紙飄飄蕩蕩從空中落下。 “替身符?!” 修鶴華闞大驚,再想出d去尋回椿杪,卻對眼前石壁束手無策。 椿杪人呢? 椿杪躲在大殿柱子后面,聽到修鶴、華闞帶著自己的傀儡替身跑遠了,便扭頭向殿外走。 殿外半邊天際都是黑紅交錯的影子。狂風大作,爆破聲、雷擊聲、虎嘯聲夾雜在一起,叫人顫栗。 椿杪努力辨認了很久,找不到師尊和師兄的身影。 忽然他看到遠處地上有一點銀光閃爍。跑過去一看,殘磚碎瓦中,一條龍昏死在地,鱗片被剝落了不少,頭上更是潺潺地流著血。 那龍頭比椿杪身子都大,椿杪卻半點不害怕,只蹲在邊上,脫下自己的外袍,包住龍角的斷口,勉強止住了血。 “龍三,你醒醒,”椿杪叫它,“我?guī)熥鸷蛶熜帜???/br> 龍雙眼緊閉,沒有要蘇醒的跡象。 椿杪抬頭看,整個天空已經(jīng)被黑影占滿了,夢神的聲音回蕩著:“執(zhí)念不斷,心魂不穩(wěn),還想勝我?哈哈哈!癡心妄想!” 空中跌下來一個人影,依稀可以看出穿著寬袍廣袖的樣子。 椿杪仔細一辨認,叫道:“師尊!” 道士似乎毫無知覺,直直往地上墜落。 椿杪趕過去,張開雙臂,想接住道士,也不考慮自己小小一個,怎么接得住一個成年的人。 “椿杪,讓開!” 椿杪趕緊往旁邊一滾,回頭道:“師兄,你在哪里?” 他原先站著的地方迸發(fā)出一陣青煙,幾個青發(fā)赤目的小鬼站在一個黑色圈子里,穩(wěn)穩(wěn)地接住了道士,卻被壓得吱吱亂叫。 丹殊御劍而來,快要到椿杪身邊時卻力竭滾落在地上。 “小小年紀,邪術倒學了不少。”夢神在不遠處現(xiàn)身,“啊,不知道你們師祖知道了,會作何感想呢?”道士護著丹殊,夢神又沒料到丹殊會鬼咒,是而丹殊幾次從夢神手下死里逃生。 “你把我?guī)熥鹪趺戳耍 贝昏聯(lián)踉诘朗亢偷な馇懊妗?/br> “小娃娃,你師傅只是睡著了,”夢神笑瞇瞇,“不過醒不醒得來就要看我心情了。” “好啦,不要多說廢話,這條龍我?guī)ё吡?,嘖嘖,流了這么一地的血,真是浪費?!眽羯襁呎f邊往小龍那邊走。 丹殊忽然開口道:“不知道龍身和龍珠,哪一個對閣下更有助益?” 夢神停下來,回頭看丹殊道:“這條龍不過五百多歲,哪里來的龍珠?” 丹殊鎮(zhèn)定道:“它沒有。但是師尊的故人有。只有師尊知道龍珠在哪里,如果師尊醒不過來,你永遠也得不到那顆龍珠?!?/br> 夢神又笑起來:“小子,你想威脅我,籌碼還要再多加一點。不要忘了我是誰。既然你師傅在夢里,自然是我想知道什么,就能知道什么。” 丹殊臉色鐵青。 椿杪道:“那么祖師呢?他可以做籌碼么?” 龍神lt;十二gt; 夢神端出慈祥模樣,走近椿杪,俯下身來問:“你說說,你打算如何拿他做籌碼?” 椿杪說:“師尊教過我們傳訊符?!?/br> 夢神笑得眼睛彎彎,像一個普通的俊朗青年:“哦。那我也可以把你們都殺了嘛,這樣就沒人給他傳訊啦?!?/br> 丹殊撐著一口氣,聞言掙扎著從地上起來,站都站不穩(wěn),仍然狠厲道:“你試試看?!?/br> 椿杪說:“你沒發(fā)現(xiàn)嗎?這里少了兩個人啊。修鶴師兄和華闞師兄都已經(jīng)被傳送陣送走了?!?/br> 夢神的笑容慢慢淡了。 椿杪接著說:“龍三的叔叔是師尊的故人,那你是不是師祖的故人?師尊常說他知道龍神就在潯江源里,那師祖知不知道你在蒼梧呢?” 夢神一下子變得面無表情。 景吾的確知道。封印已經(jīng)破了,就算那是他在成仙前下的,他也仍然有感應。景吾甚至可能現(xiàn)在就在來蒼梧的路上。 夢神之前得知景吾未死,選擇留在蒼梧,或多或少也是因為知道這一點。 他盼著能見到他,卻又不肯自己去尋訪他。 “最好是景吾來了,我裝作不認識,像先前一樣問他,‘你喜歡吃蓮子酥么?’景吾必定說‘是’,他這個人不喜歡撒謊。那么我就可以帶他去江南小巷里,吃天下最好吃的蓮子酥?!?/br> 那時候夢神心里這樣計劃著,像計劃捕捉一只易受驚嚇的小鹿。 “你像你師祖,”夢神對椿杪道,“長得像人,卻有一顆狐貍腦袋。” 椿杪說:“你不殺我們了吧?” 夢神摸摸椿杪的頭,說:“不殺啦?!?/br> 椿杪說:“那龍三……” 夢神擺擺手:“也不殺了?!爆F(xiàn)在想想,景吾要來,自己吃得一嘴血淋淋的算怎么回事?況且神階這種東西,其實他還真的不怎么在意。先前拿彭火鳥不過是因為剛從封印里出來,太過虛弱,急需力量補充?,F(xiàn)在他已經(jīng)恢復了,還吃龍干什么。 “我看你們大殿里有景吾的畫像?剛剛沒看仔細,你帶我過去瞧瞧?!眽羯裾f。時隔數(shù)百年,他有點忘記景吾的樣子了。 椿杪?lián)u頭道:“師尊、師兄和龍三都被你打傷了,我要照顧他們。你自己過去看?!?/br> “嗬,”夢神笑,“小娃娃,你可真……”夢神想了半天,沒找到合適的詞。說他傻大膽?不大對。說他過河拆橋?好像又不大對。 夢神只好自己抬腳往大殿方向走。 “且慢!”丹殊叫住他,“先喚醒我?guī)熥?!?/br> 夢神回頭道:“你那是求我的樣子嗎?” 丹殊噎住,面色發(fā)青,不情不愿,但仍然一字一頓道:“請閣下務必喚醒我?guī)熥??!?/br> 夢神哈哈大笑:“他道行若夠,自然會自行清醒,道行若不夠,這會兒就死透了?!闭f罷頭也不回往大殿去。 丹殊與椿杪聞言,立刻圍到道士身邊。 丹殊顫抖著手指,去探道士的鼻息,一下子探不出什么,心里頓時如冰水澆注一般。 椿杪急問:“師兄,師尊怎么樣了?” 丹殊又不肯死心地去摸道士脖子上的脈。 他把手放在道士的脖子上好久,才摸出來微弱得不似活人的一點紊亂脈搏。 丹殊大松口氣,抬頭一看,只見椿杪因問了幾次得不到回答,早就紅了眼睛:“師尊他是不是已經(jīng)……” “師尊無妨,”丹殊趕緊哄著這個小師弟,“我們送師尊回房吧。師尊道行深厚,不會出事的?!?/br> 椿杪忍著不敢哭,點點頭:“嗯?!?/br> 丹殊教椿杪咒法,驅使小鬼抬著道士往后殿走。他自己的身體里已經(jīng)連一絲靈力都提煉不出來,用一點力氣便像萬蟻噬咬一樣疼。 椿杪說:“那龍三呢?” 丹殊淡漠地看了一眼地上蜿蜒了幾丈的龍,道:“它剛才襲擊師尊,讓它自生自滅吧?!?/br> 椿杪說:“可是師尊……師尊好像很在意龍三呀。而且……也是我打傷龍三在先……” 丹殊無奈道:“那就把它也帶回去吧。”只是這次再也沒有光明蘚來替這條龍療傷了。 椿杪小心翼翼扶住自家?guī)熜郑磉厓扇撼嗖餐苟?、青面獠牙的小鬼,吱吱喳喳地將道士和小龍扛著,一路向蒼梧道觀后殿走。 路上有只小鬼嘴角沾到一滴龍血,不禁舔了舔,驚叫了一聲,竟然就脹大起來。丹殊剛要把椿杪護在身后,也被眼前的景象嚇住。只見那只小鬼越來越腫脹,體型迅速被撐得變成其他小鬼的六七倍大,青色皮膚被撐得透明,一條條筋脈被拉得又細又長,骨骼也發(fā)出咯吱咯吱的摩擦聲。半盞茶不到的時間,小鬼的身體終于承受不住,一下子爆裂,血漿灑在地上,一會兒便化作青煙消失了。 原先扛著龍的那群小鬼受驚,一下子奔逃四散,鉆入地下不見了。連另外一群小鬼也驚叫不止。 椿杪愣住好一會兒,才轉向丹殊道:“師、師兄,這是什么?” 丹殊也一下子反應不過來似地,只教椿杪道:“你控制好小鬼,先控制好小鬼。不要把師尊摔了?!?/br> 椿杪忙念了幾遍咒,把小鬼安撫下來,又召集了另外一群新的,重新把龍扛起來,歪歪扭扭往前走。 “師兄?”椿杪看住丹殊,心有余悸。 丹殊回過神來,對椿杪道:“我們恐怕要做無用功了。”師尊昏迷未醒,龍血龍r又有如此大的力量。就算夢神不下手,但憑蒼梧幾個小弟子,絕對保不住這條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