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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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煩了……情愛之事可太煩了。 她抱著被子在床上翻滾,愁緒將不大的腦袋塞得滿滿當當。只覺自己此時便是那話本子中的官家小姐,外出偶遇了窮書生,與書生一見鐘情互許終身,告知家里卻不同意,官家小姐一面舍不得書生,一面又舍不得將自己養(yǎng)育大的父母,真真是兩面為難。 這情節(jié)放到話本子里,當真是看的津津有味,既狗血又痛快,可放在自己身上處處都不爽利了。 官小姐選擇私奔,莫非她也要選擇私奔? 她做了三百多年的神仙,從沒有哪一刻比此刻更難熬。睜開眼是冷眼看著她的帝君,閉上眼是眼眸中盛著溫柔湖泊的封戎。 飲溪咬了咬牙,片刻后倏然從床上爬起。 潛寒宮沒有什么人,許是帝君將人遣散了,就連丹房處當值的小仙童都沒了身影。 她看了眼書房的方向,頓了頓,終是又跑回房里,站在桌前化出紙筆,極為認真快速的寫了一段話,過后折好,疊成一只紙鶴,向上吹了一口氣,就見那紙鶴晃晃悠悠便飛往了書房的方向,直到落在了窗沿一個極為顯眼的地方。 飲溪稍稍安心,這一次翻出了自己藏寶貝的小箱子,拿出幾件物什揣好,轉(zhuǎn)身毫不猶豫出了門。 帝君當真沒有禁她的足,潛寒宮并未設(shè)下什么禁制,她這一趟出門極為順利,一出宮門,再也沒有回頭。 書房之內(nèi),清霄帝君隱在昏暗中。 袖中飛出了一只古鏡,那鏡子懸在空中某一處,不斷變大,直至擴張如銅盆大小停住不動了。 他抬手,捏了捏眉心,伸手一拂而過,鏡子中忽然有了畫面。 那是飲溪的身影,自她出了房門,吹一只寫了字條的紙鶴放在他窗邊,再到她頭也不回出了潛寒宮的門,完完整整皆收在鏡中。 清宵一眼不錯看著,看到最后,喉間上下滑動,那冷如萃冰的眸子倏然就染上一層痛意。 情緒眨眼消逝,他又是那個一派冷清不染煙火的上神。 “罷了……”一聲輕嘆自嗓間溢出,似有若無,不知是說給誰聽。 他一抬手,古鏡立時消失不見,轉(zhuǎn)而一道乍眼白光自袖中飛出,越過房門、重重宮殿與山巒,直追飲溪而去。 攔不住的,千年前就該知曉,攔不住的。 命里有時終須有。他執(zhí)掌禍福多年,勘的破俗世凡塵一切道理,落在自己頭上,今日方知曉。 …… 回天庭不到幾個時辰,飲溪再一次下凡了。直奔大胤皇宮而去,沒有半分停歇。 借了映瑤的靈鷲,還掐了隱身的訣。落到太清殿院中時,正是凡間的夜里。 這個時辰封戎應(yīng)當是還沒有睡下的,可她四處望了望,宮殿里卻沒有一處地方是亮著的。為成婚大典準備的紅色綢緞皆變?yōu)榱税咨I緞,不知為何。 御風而動,飲溪不自覺有些急,她先是去了勤政殿,勤政殿空空蕩蕩,又去了議政廳,依舊不見人影,再回太清殿,一間屋子一間屋子尋過去,最后在封戎的寢殿里,發(fā)現(xiàn)了一個五六歲的男童。 那男童躺在封戎的床上,睡的正熟,是她不曾見過的陌生面孔。 處處不見蹤影,難不成不在宮中?算一算時日,她不過就離開了一個多月,這一個月,他都在做些什么? 飲溪茫然坐在一旁,心中空落落,強烈的失落感涌上心頭。 來時她已想好了,若封戎認錯,那她便大方的原諒他這一回,且要叫他保證,往后再不會做欺瞞她的事。若是他仍舊不認錯,那她便帶著小白小棗回天庭,等到他肯認錯再來。 可為何好不容易下了凡,事情卻與她想的不太一樣? 就這么無措的呆坐許久,內(nèi)殿門忽然發(fā)出吱呀一聲輕響,聽到這聲響,飲溪心跳忽然加快,緊張的望著那門。 門后是出現(xiàn)了一個熟悉的身影,卻不是她期盼的那一個。 徐公公比她記憶中消瘦不少,沒有穿宮裝,而是一襲白色的衣裳,在暗黑的室內(nèi)分外打眼。 飲溪一掐響指,身形緩緩浮現(xiàn)出來。 她輕聲開口,不欲驚著床上那孩童:“徐公公,是我。” 國不可一日無君?;实垴{崩那一晚,臨睡前仿佛早已預(yù)料到一切,吩咐他接宗親子弟入宮,以繼皇位。 徐德安沒想到一切來的如此之快,今日尤有一種不真實感,那個不可一世的年輕帝王就這么去了。 郡王世子匆匆繼位,入宮沒幾日,因年歲尚小日日啼哭,徐德安伺候在左右,原是進來看他睡的如何,卻不想見到了一個絕沒有想到會遇見之人。 聽到那熟悉的聲音,他只當自己生出錯覺,可當循聲看到了眼前人,錯愕便擺在了臉上。 抖著唇瓣,好半晌才喊出一句:“姑——仙子……?” 飲溪點了點頭,再一看那床上的孩子,兀自往殿外走。 “我們出來再說?!?/br> 如今凡間已經(jīng)是秋日了,秋風瑟瑟,樹葉枯黃,不到整晚,院中便已墜滿了落葉,蕭瑟非常。 九重天上沒有四季變化,飲溪只在凡人的書里見過秋天,想象中是極美的,今日見了,心中卻不甚歡喜,反而只覺憋悶,沒來由的不愛這樣的景色。 徐德安跟著走出來,雙膝一軟,直直便對著飲溪跪下。 飲溪回身看他,淺淺蹙眉:“你這是何意?” 徐德安心中悲愴:“仙子責罰也罷,若非奴才伺候不力,陛下也不會……” 飲溪打斷他,聽他言語間頗為奇怪,略有急切問出想要的答案:“什么伺候不力,我且問你,封戎去了哪里?為何我找遍皇宮也沒有見到他?” 徐德安身子一顫,緩緩抬頭,看向飲溪的面容先是不可置信的驚愕,緊接著便是濃重的悲傷。 神仙無所不知。 他以為飲溪是知曉了封戎死訊,特意下凡前來見他最后一面,可她竟是對此事全然不知! 皇帝前腳剛死,后腳他愛而不得的女子便回來,若他肯再等幾日…… 想到這里,徐德安不知如何感慨命運弄人,眼前已是被淚水糊了眼。 直愣愣望著飲溪片刻,終是哽咽開口:“陛下……駕崩了!” 駕崩……? 飲溪怔住。 駕崩是何意?他為何哭的這般傷心? 她怎么好似……聽不明白? * 封戎遲緩的轉(zhuǎn)著眼珠,前塵舊事憶起,身體其余地方一片麻木,唯有胸口那一處地方,一條條仿佛生生撕裂,鈍痛。 赫諸瞧著他看,搖了搖頭:“千年前我便不同意你聽信清霄之詞,你偏一意孤行,如今,可悔?” 那俊朗面容似笑非笑:“我倒不曾看出你是個如此癡情的性子,衣帶漸寬死生不顧?若非我看不下去,出手替你提前了結(jié)這一生,你還要將自己折磨到什么地步?” 躺在床榻上的人紅了眼眶,他開口,喉間宛如含了一口沙: “……不悔” “你是不悔?!焙罩T仍是笑:“可你依舊是沒有得到她,終又落得個不告而別的下場。” 不告而別,不告而別…… 封戎歷經(jīng)百年,今日方尋回神魂,可這一刻,恍然是又丟了。 她不僅是不告而別,還忘記了與他的一切。她有了新的身份,她忘記了所有,全然摒棄舊日以往。 ……原來竟是如此恨嗎?恨到情愿一刀斬斷過往酸甜苦辣,一次兩次,狠心又決絕。 千年前魔帝封戎與神君清霄大帝立下了一個賭約。 他以為自己贏了賭約,終會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卻從來不曾想過,他贏遍所有,最終還是會輸給她。 …… 封戎閉了閉眼,再睜眼,墨色瞳仁已轉(zhuǎn)為暗紅,金色赤龍印記自額間一閃而過。 手掌輕輕一握,磅礴靈力自內(nèi)里驟然上涌,洶涌澎湃,攜排山倒海之勢,鋪天蓋地而來。 靈力催動狂風,石洞內(nèi)桌椅顛簸抖動,幾近散架。 一條半透赤金巨龍自他體內(nèi)破體而出,那巨龍一聲嘶吼,震天動地,長鳴著直沖九天云霄而去。 赫諸穩(wěn)穩(wěn)站在那風中,紋絲不動,衣擺與長發(fā)飄然。 封戎已換上了一身玄色衣衫,那衣衫之上繡赤金繡紅龍紋,宛若活物。 “去往何處?” 封戎淡掃衣袍,又化作那個冰冷帝王。 “九重天,一兌賭約?!?/br> …… 天地已不知何時變色,風卷云涌,濃稠似墨詭變多端,遮天蔽日之下,天界陷入一片昏暗。 南天門三十萬天兵天將嚴陣以待。為首二位神將,左穿白色甲胄,懷抱琵琶,右穿青色甲胄,手持長劍。 威嚴怒目,一觸即發(fā)。 仙魔大戰(zhàn)過去千年,仙魔間已相安無事千年。 今日魔帝獨身前往九重天,單槍匹馬而來,一人對陣數(shù)萬天兵。 封戎面容冷淡,居高睥睨面前烏壓壓隨時預(yù)備一擁而上的眾人,分毫不減氣勢。 他要見的那人終是遲遲踏云而來,身姿孤傲一派冷清,不緊不慢落在他對面。 封戎看著他,定定看著這幅他痛恨至極的清高神仙臉孔,終是說出了來九界后的第一句話: “千年之約封戎已赴,清霄帝君是時候遵守約定,把她還給我?!?/br> 作者有話要說: 又是寫到五點半,吐血了,不行了我真的一滴都沒有了,肝不動了,沒有加更!這本寫完我得自己給自己送一朵小紅花,簡直了,朕寫書三年多,就沒有這么勤奮的時候。 第88章 寒風獵獵, 天際宛如撒潑了一盆墨,云卷大片成團,天象大異。那濃厚云層中,北海巨貝大的鱗片光影一閃而過,赤金龍身緩緩于云團中顯露出身影。 先是井口大的一部分, 緊跟著水汽四散, 那龍身于濃霧中逐漸露出全影。 對面二位天王先是看到魔帝身后赤紅金光, 緊跟著看到刺眼鱗片,順著那鱗片抬頭一看, 驚在原地,冷汗與涼意瞬間激起。 恍然一瞬, 仿佛又回到千年前, 也有一人,黑色甲胄披身, 玄衣獵獵, 就這么站在南天門前,手中是萬年來不曾出世的寒霜劍,劍光凜然,輕輕一震, 血洗了南天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