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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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給你的膽子敢直呼爺?shù)拿M!” “誰又給你的膽子敢背叛爺?” “還妄想做宋家大小姐的陪嫁丫頭?” “呵,你配嗎?” 伴隨著愈發(fā)劇烈的動作, 是身后男人一聲冷過一聲,一聲寒過一聲的質(zhì)問。句句敲擊骨髓,字字鞭笞靈魂。身體的磋磨她尚可以忍受,可精神的折辱卻令她哀毀骨立。 如果宋毅的目的是強行抹了她自尊,折斷她風(fēng)骨,蘇傾想,他的目的就快達到了。 宋毅還在冷笑:“捂臉作甚?”說著便毫不留情的掰開她死命捂臉的雙手,反剪于身后:“爺既要你認清現(xiàn)狀,那你便休想自欺欺人。便是哭,也給爺睜開眼,清醒的哭!”沉厲的說完,令一手便拉過她肩背,略一用力逼她向后半仰了身子。 蘇傾便只能隔著淚幕,直面屬于她的修羅場。 縱是他們隔得遠,縱是他們垂首躬身,縱是他們背對而立,縱是他們之間沒有絲毫交流,沒有接頭接耳,沒有竊竊私語,沒有指指點點……可蘇傾知道,在宋毅在光天化日的室外天地撕裂她衣裳的那刻起,她整個人便已被牢牢釘上了恥辱柱,就算他們既瞎且聾,也能從這修羅場的染血柱上,看見她的羞恥,聽見她的狼狽。 蘇傾心底的防線開始層層崩塌。 但她卻沒有尖叫,沒有怒罵,只是一味的哭著,哭的肝腸寸斷,哭的日月同悲。 她不罵了,她不喊了,她也不……抵抗了。 從來到這個封建社會,從來沒有哪一刻,哪一時,如同此刻,如同此時般,令她無比清晰的認識到,她所處的地方是敲骨吸髓的吃人社會。 是她的錯,她怎么敢妄想在這等級分明的封建社會里,鐵骨錚錚的掙出個勢均力敵來?她不過是個連侍妾都算不上的泄欲工具,有什么籌碼跟權(quán)力在握的特權(quán)階級對抗? 別說對抗,于他們而言,哪怕有絲毫丁點諸如此類的想法,都是十惡不赦。因為她的階級不允許,她的性別不允許。 出身卑賤的女子,生在這個社會就是場災(zāi)難。 連受后世人景仰的大文豪蘇軾,都貴畜賤人拿小妾來換馬,她還敢妄想什么呢? 只要還在這個社會一日,只要還在總督府衙一日,只要她還是奴籍身份一日……她便是卑賤之人。 不,應(yīng)該算不上人,是個連個貴點畜生都比不過的物件。 哀哀的哭聲令宋毅有些心煩意亂。 他以為她那般執(zhí)拗固執(zhí)的人,怕是不易就此屈服,少不得會破口大罵,或會拼死反抗一番……卻沒想到,他似乎是失算了。 她只這般哭著,既悲且憐,仿佛哭盡半生蒼涼。 她的臉頰貼著石碑,明明那石碑又冷又硬,可她卻渾然不察,那般依賴的貼靠著,仿佛是倚著唯一的依靠。 此刻看她,猶如一只無枝可棲的雛鳥,那般的孤苦無依。 壓下心底的些許煩躁,宋毅沉著臉,掌心按著她肩背繼續(xù)此間懲罰。既然要給她教訓(xùn),便沒有中止的道理。 待此間事了,宋毅從她身上起身,面無表情的整理著身上凌亂的衣物,系扣束帶。 蘇傾委頓于地,蜷縮在碑托旁,衣不附體,釵斜鬢亂,渾身發(fā)顫。 宋毅掃她一眼,沉肅的目光劃過那蜷縮的微彎的脊骨時,有瞬間的停頓。頃刻后他便轉(zhuǎn)身下了石亭,拂袖大步而去。 不多時,兩個粗使婆子端了衣物匆匆過來,給蘇傾大概拾掇一番后,又替她穿戴齊整。 又過了會,一頂小巧的軟轎??吭谑で?。 兩個婆子一左一右攙扶著蘇傾上了轎。 入夜,宋毅問了下那廂的情況。 福祿不敢含糊,忙事無巨細的將那廂的情況一一道來。 聽得她似乎受不住刺激,回去后又哭又笑,宋毅不由皺了眉。 “爺莫過擔(dān)心,聽得她院里奴婢說,早些一會就哭累了躺下了,想來應(yīng)該是無礙了?!?/br> 宋毅沉眸掃過他:“區(qū)區(qū)一賤婢耳,何值當(dāng)爺費心?”不等那福祿驚惶出口請罪,又沉聲喝叱:“下去?!?/br> 福祿忙躬身退下。 一臉五日,宋毅都未踏足后院。 在督府眾人都在紛紛猜測,后院里那位作天作地的荷香姑娘是不是就此失寵了時,第六日,他們卻驚見大人踏著夜色再次走進了她的院子。 當(dāng)真是盛寵不衰啊。眾人無不艷羨。 又有幾些嫉羨眼紅的,暗下惡意腹誹著,明明已讓大人惡了的只怕翻不得身的人物,轉(zhuǎn)眼這會卻又讓大人回心轉(zhuǎn)意了,也不知是不是用了何種見不得人的手段。 是不是用了何種手段宋毅不知,他能夠感知的就是今夜的她與以往不一樣了。 他本以為他今日過來,便是她那廂不再敢張牙舞爪的與他當(dāng)面對抗,也少不了撂下的幾分冷臉子來的,再或者是床第間不讓他快活硬要做出副不死不活的模樣。 可他卻統(tǒng)統(tǒng)都猜錯了。 今夜的她,像個奴婢了。 宋毅琢磨了好長時間‘像’這個字。的確,以往的她雖自稱奴婢,可言行舉止姿態(tài),又哪處像個奴婢?饒是旁人如何看她,她皆不管不顧,只秉持著心底的自尊自傲,孤傲自重的猶如只翱翔九天的大雁,不,孤雁。 可現(xiàn)在的她卻真的像個奴婢了。 現(xiàn)在見著他,不但低眉順眼的肯過來跪下給他行禮了,而且這床笫間也頗為識趣了,猶如換了個人般。 側(cè)眸看了眼纏在他頸項間纖細柔軟的胳膊,宋毅挑了挑眉,以往這雙胳膊可不是擱這的,卻是雷打不動的垂在她自個身側(cè),然后曲著那細弱的手指死命摳著身下被褥,仿佛在受著極大的羞辱。而不是像此刻般,主動纏上他的頸子,頗為順從的迎合討好他。 是被此前他那廂懲戒嚇破了膽,就此屈服順從,還是她另打著什么主意? 宋毅抬手握住她柔軟的臂往他頸后靠了靠,令她纏緊了些,之后便就俯了身,對著那軟糯的唇瓣就親了上去。 感到那廂微微僵了身子后,便又慢慢放軟,頗有些笨拙的迎合著他,宋毅便在心底笑了聲。無論打什么主意亦不打緊,左右她也翻不起多大的水花。倒是這伏低做小的小模樣……還真是令他頗為享受。 事畢,宋毅有些心滿意足的起了身。 卻在欲下榻之際,他的衣擺被一雙細弱的手給輕輕扯了住。 動作一頓。宋毅側(cè)臉以目詢問。 床榻的人氣息未穩(wěn)。她雙手抓著他衣擺,蠕動著嬌潤的唇瓣,聲音帶著弱弱的懇求:“大人……可否允奴婢,日后能隨意進出督府?” 宋毅盯著她那雙清潤的眸子,目光漸漸轉(zhuǎn)為銳利:“去哪?又跳河尋死去?” “不是的大人。”她坦承的看向他,耐心解釋道:“并非大人想的那般。其實奴婢只是想試著尋回些往昔記憶,畢竟奴婢當(dāng)日是在那處落的難。奴婢想著父母雙全養(yǎng)著奴婢一場,可奴婢落了遭水卻將過往忘了一干二凈,每每思及,痛徹心扉?!?/br> 她翦水眸子漸漸泛上淚花:“求大人開開恩罷。若您不信,大可遣個小廝奴婢跟隨著奴婢。奴婢不求別的,只要每每能在水中站會就成。” 宋毅盯視著她好一會,然后猛一扯衣擺起身,立在床榻前冷笑了聲:“原來是有求于爺??赡阒懊棵颗c爺較勁,如今爺又為何要遂了你意?” 蘇傾的眸光黯淡了下來。 宋毅掃她一眼,便頭也不回的拂袖而去。 接下來一段時日,宋毅幾乎夜夜過來。 蘇傾也夜夜低眉順眼的迎合,只是每回此廂事了,她總要向他問上一句,能否允她自由出入督府。 剛開始幾日,宋毅要么冷笑,要么斷然拒絕,可漸漸的,隨著時間久了,他拒絕的便不是那般斷然了。 偶爾幾次,甚至還有些松口的跡象。 第45章 莫苛待 時光總在人不經(jīng)意間翻開新的篇章, 三月桃芳意早仿佛還是昨日光景,轉(zhuǎn)眼間便到了四月江南白苧催換衣的時候。 宋府壽春廳。 因著近些時日公務(wù)繁重, 宋毅實在忙的脫不開身, 索性就遣了人來宋府秉了老太太,說是接下來連著幾日他都不來府上用膳了, 讓老太太他們不必再準(zhǔn)備他的膳食,直待他忙完這陣子再說。 老太太自然應(yīng)允。 擔(dān)心他熬壞了身子,老太太便讓身邊的王婆子去了庫房一趟, 備上各類珍貴補品,讓前來報信的人一并帶回督府。并令來人回去之后定要告知督府膳房管事的,每日都要熬上些補物,務(wù)必囑咐他們家大人吃下。 來人自是將老太太的命令奉為圭臬,無不恭謹(jǐn)應(yīng)下。 接下來的一段時日, 因著宋毅缺席, 偌大的飯桌上便只剩下老太太和寶珠兩人四目相對。 這日午膳, 寶珠持著牙著慢騰騰的夾著菜,瞧著一副沒精打采的模樣。老太太也自不必說,歲數(shù)越大就越喜歡熱熱鬧鬧的場景, 可宋府本就人丁稀少,往日里有她大兒陪著說說笑笑倒也不覺得, 這會那廂突然不過來了, 剩下她跟寶珠孤零零的面對著一桌子的膳食,瞧著未免忒凄涼了些。 兩人便也沒吃上幾口就令人撤了桌。 飯桌剛撤下,便有丫鬟婆子小心端著些零嘴小吃以及時令瓜果上來, 依次在小案幾上擺上。 老太太瞧對面寶珠一副懨懨的模樣,便道:“你若是覺得在家待著無趣了,就帶著些丫鬟婆子們出去轉(zhuǎn)轉(zhuǎn),哪個也沒拘著你不是?便是去茶樓聽?wèi)蛞埠?,去胭脂鋪子買些脂粉也罷,隨便你去哪散心,可別再在我跟前垂頭喪氣的,活像個被揪禿了尾巴的大孔雀?!?/br> 不遠處候著的王婆子冬雪等下人不由垂頭,皆忍著笑意。 寶珠羞惱的瞪了老太太一眼,噘著嘴不依道:“干嘛呢老太太,人家又沒招惹您,作甚這般打趣?再這般,人家可要生氣了?!?/br> 老太太撩著眼皮睨她一眼:“你還好意思生氣,你怎么不說你娘這把老骨頭,前些日子差點被你這個蠢丫頭給氣得散架?” 寶珠捂著耳朵急了:“老太太您怎么又提這茬了?不是說好不再提了嘛。您都快罵了我八百回了,耳朵都要長繭子了去!” 那日寶珠從督府歸來后,壓根不用她親自交代,自有護送她回來的福祿,一五一十的向老太太秉明了一切。 老太太當(dāng)時氣得是一佛出世二佛升天,若不是顧忌旁人在場,只恨不得能狠狠擰了寶珠的耳朵,好好的教訓(xùn)一場。 她怎么就生了這么個蠢丫頭! 這蠢丫頭也不打聽打聽,哪家的妹子會冒然插手自己大哥房里的事?也虧得他們兄妹素日感情深厚,若換做旁的淡薄些的,豈不是要因此生出幾分芥蒂?更何況她那番蠢事只是為了個區(qū)區(qū)賤婢,單是想想她那蠢勁,就令人收不住的火大。 老太太狠狠剜了寶珠一眼:“也幸虧你大哥尚未娶妻,他后院尚且沒個女主子。否則你一個小姑子,不打招呼的就冒冒失失插手你大哥后院的事,說不好聽了簡直就是不將她這個大嫂當(dāng)回事,不異于是拿鐵盆哐哐直打她的臉面!她若是不記恨上你,那才怪?!?/br> 寶珠惱道:“記恨就記恨,誰稀罕!” 老太太凌空戳著她腦門,簡直是恨鐵不成鋼:“你個榆木腦袋!你不用不聽娘的勸,要真等有那么一日了,你作到讓你大哥跟你離了心了,便是你悔的哭死也來不及了?!?/br> 寶珠氣得直跺腳:“老太太!您再說我可真的要生氣了!”寶珠紅著眼睛委屈的快要哭了:“我也沒做什么呀,我就是瞧著荷香挺可憐的,想著反正大哥不喜歡她,待她不好,還苛責(zé)她,所以……” “如何不好,如何苛刻?短了她吃的?還是短了她穿的?珍饈佳肴,綾羅綢緞的伺候著,白白送她一場富貴錦繡前程,她還待如何?”老太太只恨不得能砸開那腦袋瓜看看,里頭是不是裝的一團漿糊:“再說她如何又該著你何事?她什么身份?你又是什么身份?” 寶珠覺得老太太好像說得對,可心里還是覺得不太得勁。自打那日從她大哥府上回來,大概也有一個來月光景了,這期間她沒敢再去過大哥的府邸,也沒敢打聽荷香是不是受了大哥的懲戒。倒不是因為對一個區(qū)區(qū)奴婢覺得心有虧欠,只是覺得自己一個主子,答應(yīng)了奴婢的事卻沒做到,臨終了自己先跑了留下了那奴婢還不知結(jié)果怎么樣了,每每這般一想,心里總覺得挺不自在。 似乎看出了她心中所想,老太太哼了聲,轉(zhuǎn)過臉看向不遠處的王婆子:“隔日你帶著寶珠去督府走上一遭,讓這個榆木腦袋看看,人家那廂是不是過得錦衣玉食,可是用她這個蠢丫頭來解救?” 王婆子趕忙應(yīng)了。 寶珠擰了身子哼了聲,可到底沒有出口拒絕。 隔日,宋府小巧華貴的軟轎就進了督府大門。宋毅埋首在公務(wù)中無法脫身,大概囑咐了福祿幾句,就讓福祿招待陪同去了。 軟轎從正堂徑直到了督府后院。然后在一處不甚顯眼的小院前停靠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