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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都市小說 - 樊籠在線閱讀 - 第27節(jié)

第27節(jié)

    屋門被帶上后,屋內(nèi)的光線便更暗了。

    宋毅的目光便掃了過來。

    蘇傾沒有遲疑,低眉斂目的朝著他所在之處走了過去,至他跟前一步遠(yuǎn)處停住,輕輕喚了聲:“大人。”

    “靠前些?!?/br>
    蘇傾便又往前走近半步。

    宋毅突然抬手捏住她下巴,沉聲道:“你剛才可是在質(zhì)問爺?”

    蘇傾忙低聲解釋道:“奴婢不敢。奴婢只是想知道是哪里得罪了大人,也好加以改正……”

    “怎么眼睛紅了?”宋毅皺眉湊近了些,仔細(xì)在泛紅的眼瞼那看了又看,又在她蒼白的臉頰上細(xì)細(xì)盯視了一遍,狐疑道:“哭了?”

    蘇傾只略微一怔便低垂了眉睫,小聲顫道:“剛才大人喊打喊殺的,奴婢有些嚇著了……”

    宋毅盯了她一會后,冷笑聲:“你這還委屈上了?”

    說著,他卻伸臂攬過她的腰身,將她一把拉到跟前,低叱:“爺看你就是個不消停的。這大雨天的還不忘往那河里跑,倒是令人納悶了,便是你有天大要緊的事得回憶起,莫不是就少那么十天半個月的?”

    說著,他忍不住低頭往那蒼白的臉上盯去,聲音也沉了下來:“還是,你又在打什么主意?”

    蘇傾低聲道:“奴婢沒有。大人冤枉奴婢了?!?/br>
    “冤枉?”宋毅咬著這兩字重復(fù)了遍,然后忍不住拿眼又將她上下打量了番。此時她的衣裳大部分都濕透了,緊貼著身子又濕又涼的,饒是他掌心隔著她幾層衣裳,都能清楚感覺到那里頭肌膚涼沁沁的,也不知泡了那么長的河水有沒有將她身子給浸壞了去。

    他又將目光放在她臉上。臉兒也白,唇瓣也白,額上也不知是未消的雨水還是虛汗,濕津津的一片,一副面無人色的慘淡模樣,瞧著就不像是康健模樣。

    宋毅冷笑了聲,只怕這丫頭當(dāng)初落水,當(dāng)真是被水給浸壞了腦袋,否則如何解釋她這些個吃力不討好的怪異行為?

    若說浸泡水里找尋個什么記憶來,這法子他聞所未聞,著實不信的。

    宋毅站起身,打橫將她抱起,剛抬腿欲往里屋走去之際,突然一串銀色項鏈突然打她袖口滑落。

    落在地上清脆一聲,非石擊,非玉響,亦非金銀碰撞聲。

    宋毅下意識的低眸尋聲看去,可下一刻卻被一雙柔軟微涼的手臂給環(huán)住了脖頸,伴隨的是緊貼于他耳畔的微弱氣息:“大人,奴婢冷……”

    宋毅身形一頓。緊接著抱著她朝著里屋大步而去,踢門而入的時候,還嗤笑道:“這會子冷了,但愿你待會可別嬌氣的喊熱。”

    第48章 是為何

    珠簾一掀, 宋毅帶著尚未平復(fù)的紊亂氣息,渾身是汗的赤臂打屋內(nèi)大步走出。凌亂的衣裳隨意半掛著, 邊走向廳堂邊拿著絞干的濕帕子擦著臉上脖頸上的熱汗。

    拉了把椅子坐下, 他單手抓過案上茶壺倒了杯涼茶灌下,這會涼茶下肚倒也驅(qū)散了些他身上的騰騰熱意。

    抓過茶壺本欲再倒一杯, 這時眸光不經(jīng)意一掠間,在他腳邊不遠(yuǎn)處的那銀色之物便徑直入了他眼底,令他動作不由一頓。

    茶壺擱上了案面。

    撈過搭在脖間的濕帕子, 大概又擦了把臉后便隨手扔過,他俯身一探,手指勾了那銀色鏈子,徑直抓在了掌心。

    宋毅左右翻看著掌中的這條鏈子。一眼看去的確不甚打眼,可待細(xì)看了, 便能瞧出其中些許不同來。

    不提這鏈子似金非金似銀非銀的, 瞧不出什么材質(zhì)來, 最令他感興趣的是這鏈子下方的墜子,整體呈銀灰色,似石非石, 似玉非玉,色澤偏冷, 質(zhì)地也堅硬, 小小的一顆墜子,掂在手里卻略沉。

    宋毅反復(fù)思索亦不得其解,這墜子的質(zhì)地的確有些獨特, 也不知是不是西洋的外來物件。

    再細(xì)看其形狀,就更令人費解了。只見這形狀是兩個一大一小的圓環(huán)搭在一處,另有一支羽箭穿環(huán)而過,這般打眼一看去,很難不令他想到他平日里射箭用的箭靶。

    指腹摩挲著這支羽箭宋毅暗下琢磨著,若真如她所說是她傳家之物,那她家中人可是行伍之人?

    摩挲的動作突然一頓。

    他反手將手里墜子翻過,瞇眼湊近仔細(xì)看去,那支羽箭背面凹凸不平,似紋路又似些繁密的小字。

    這般看了會,因那廂實在又密又小他自是看的不甚清楚,便也懶得細(xì)究,索性就撂開這廂思緒。

    罷了。宋毅沉眸嘆一聲,便又垂手將手里鏈子給撂在了原處。

    看她這般珍視這條鏈子,想來便真是她的傳家之物,而她所之前所說的回憶往昔之事只怕亦有幾分真,否則也不會每每入河都要將其緊握掌中。

    不由微偏過頭看了眼珠簾后的里屋方向。想起這般悶熱的天里,那廂身子卻涼沁沁的入骨,便是行了那事,從頭至尾也沒見著她身上的溫度回了多少。而且怎么瞧著身子骨愈發(fā)孱弱起來,這次沒等他一回事畢,那廂竟是體力不支的暈了過去。

    “福祿?!?/br>
    一直在屋檐下候著的福祿趕忙推門而入,恭謹(jǐn)?shù)牡淖咧了麄兇笕烁昂蛑R娝麄兇笕诉@會起了身,抓過衣裳伸臂套著,便趕忙又趨前一步,替大人穿戴。

    “她那廂你另外再尋個得力的人跟著?!边吿窒抵罂?,宋毅邊沉聲道:“還有她院里那些個不開竅的奴婢們,你好生調(diào)撥下,若再有下次,她們打哪來,便滾回哪去?!?/br>
    福祿手腳利索的給他們大人束著腰間寬帶,嘴里忙恭謹(jǐn)?shù)膽?yīng)是。

    抬手整了整發(fā)冠,宋毅又撣了撣袖口,最后朝那里屋方向看過一眼后,抬腿朝外大步而去。

    “吩咐跟隨的人,每次時辰不得超過兩刻鐘?!?/br>
    福祿下意識的應(yīng)了,可隨即又怔了下。

    趕忙趨步跟上的時候,福祿左思右想遲疑了會,到底小聲對他們爺秉道:“爺,剛聽那奴婢說,荷香姑娘今個在河里,哭了……”

    宋毅的步子驀的一頓。

    “哭了?”他皺眉道,偏頭看向福祿:“她為何哭?”

    福祿忙回道:“那奴婢說,她們亦不知荷香姑娘哭什么,只是瞧著哭著傷心,抽抽噎噎的流了好長時間的淚?!?/br>
    也是福祿眼毒,瞧著那兩個奴婢臉上不自在,好像有事瞞著誰的模樣,便多了個心眼將她們分開審了下。那叫彩玉的還尚有些嘴硬不說,可那年紀(jì)稍小的叫彩霞的奴婢可是經(jīng)不住嚇,稍微一唬便全都兜了底。

    此間事其實也算不得什么,本來他還遲疑著要不要跟他們爺說此事,思來想去覺得若瞞著也不好,索性就提了一嘴。倒沒成想,此刻瞧著爺?shù)哪铀坪鯇δ呛上愎媚镞€有那么幾分上心。

    宋毅這會心里有幾分煩躁,若不是想到她此刻尚昏沉著,指不定就當(dāng)即轉(zhuǎn)身沖進(jìn)了屋,對她好生質(zhì)問一番。

    忍不住抬手胡亂扯了下襟口,本來已整理妥當(dāng)?shù)囊陆笕齼上掠直怀兜昧鑱y。原地站了會,宋毅便沉著臉拂袖大步離開。

    福祿趕忙上前撐了傘。

    蘇傾昏昏沉沉醒來時,略有茫然的看了看空無一人的周圍,而后猛地睜大了眼,憶起了被落在廳堂地上的項鏈。

    當(dāng)即滲了一身冷汗。

    撐了身子掙扎的起身,她甚至來不及穿衣,只隨手撈過她床榻上的小衣?lián)踉谏砬?,便下了床腳步踉蹌的沖出了房間。

    在屋外候著的彩玉彩霞二人嚇了一跳。

    沒等她們驚呼出聲,蘇傾亦趔趄的打她們身旁沖過,卻是沒走上幾步,就軟了身子跌倒在椅前。

    “姑娘!”彩玉彩霞驚慌失措的跑過去攙扶。

    蘇傾握緊手里項鏈緊緊靠在胸口前,仿佛只有這般,方能平復(fù)她之前狂亂的心跳。

    還好,還在。

    蘇傾閉眸喘息。她真的不敢想象,若是弄丟了它,那她接下來該怎么辦。

    這條項鏈不單是她睹物思人的一個念想,恐怕還是她回去的一個至關(guān)重要的契機(jī)。

    雖沒有根據(jù),可她就是知道。否則為何當(dāng)初穿來此地時,她身邊除了此物,現(xiàn)代的物件一概全無?

    她決不能弄丟它。

    決不能。

    接下來的一段時日,依舊是陰雨纏綿的天氣。經(jīng)歷了那日的一番心驚動魄,別提那些個車夫護(hù)院的不敢再駕車載她出去,便是她院里的一干丫鬟婆子們亦將她看的緊緊,不讓她踏出院門半步。

    知道是宋毅的命令,蘇傾僅沉默了會,便沒有任何的異議。

    不能出府的日子,她就站在階前往院外眺望,看江南六月的天,看蘇州六月的雨。

    期間宋毅也過來了幾回。蘇傾也不知他是不是最近公務(wù)清閑,竟是好幾次大白日過來,一待便是大半個白日。

    每次來雖少不了行一番云雨之事,可亦有幾次在行此事之前,他來了興致令人搬了幾壇酒來,喝酒吟詩作樂。

    蘇傾見他似乎是喝不慣江南米酒的綿厚醇甜,好像更喜歡北方烈酒的醇厚辛辣。而且每每見他喝的都是上了年頭的陳年老釀,甫一開封,酒氣撲鼻而來,光聞著便知這酒何等濃烈。偏他酒量還頗有些驚人,見他喝了這么多回酒,似乎也沒見他醉過,頂多也就是微醺。

    他喝酒時便會令她作陪,讓她給他助興。也就這時她方知道,他所說的助興并非她之前所理解的那般,卻是讓她歌舞一番,或來些其他節(jié)目,以供他賞閱。

    蘇傾便直言她并不擅長此道。

    一開始她會將彩玉叫進(jìn)來,讓彩玉唱首江南小曲來給他助興。可待見那彩玉抖抖索索唱的全程走音,整個人也嚇得恍若要魂歸天外的模樣,蘇傾以后就沒再為難她。

    助不了興,蘇傾就默然立他身側(cè)給他添酒布菜,希望能減少幾分他內(nèi)心的不虞之意。

    宋毅對此倒是沒多做計較,頂多恥笑她一番甚無情趣,不如其他女子多矣。

    偶爾幾次他來了興致也會喂她吃酒。陳酒濃烈,酒力強(qiáng)勁,如何是她這具素不沾酒的身子能扛得住的?沒吃過幾口就頭暈?zāi)垦?,渾身發(fā)軟,任由他擺布施為。

    可每每待酒醒之后,卻無不心驚rou跳,因為饒是她酒醉期間腦袋昏沉,可卻也不是全無意識的,她依稀記得彼時他伏她耳畔,似乎對她有過諸多問話……

    蘇傾無比慶幸自己的酒品良好,便是神志模糊,亦不會亂說一通。

    她不知道他想試探什么,可她卻知道她怕極了他的探究。她怕她自己露了馬腳,怕還等沒回家就被當(dāng)做妖魔鬼怪給燒沒了去。

    陰雨連綿的六月總算過去,轉(zhuǎn)到七月,這天就多少有些放晴的意思了。

    這日,天公作美,一大早的金色陽光乍泄,散落滿院。抬眼望去天空澄澈,金光耀眼,竟是梅雨天之后難得的一個大晴天。

    宋府的一干丫鬟婆子們一大早起來就忙個不停。先將府里上上下下的門窗皆打開散散濕氣霉味,又來來回回的搬運屋里房內(nèi)的桌椅擺架或被褥衣裳亦或書籍等等,擺放在院外能曬著日頭的寬敞處,一一晾曬。

    早膳一過,寶珠又?jǐn)Q身回房去擺弄她的頭發(fā)和衣裳去了,老太太和王婆子擠眉弄眼了番,冬雪和梅香也低頭悶悶的笑。

    宋毅這會從外頭踱步進(jìn)來,環(huán)顧了一周沒見著人,不由奇怪道:“老太太,寶珠呢?”

    老太太見他進(jìn)來,忙不迭的令冬雪梅香端水沏茶,聞言便大概做了個梳頭的動作,朝著里間努努嘴,壓低了聲道:“一大早吃飯都沒啥心思。娘瞧著啊,她這腦門都快被梳禿嚕去了?!闭f完后,自己都忍不住笑了起來。

    梅香給他拉了椅子,宋毅撩了袍擺就勢坐下,亦笑了:“不急。女兒家嘛,哪個不愛俏,便由著她去罷。”說著接過茶水,抬蓋拂過茶沫,低頭輕啜了口。

    老太太嗔怪道:“就是你給慣得?!比缓罂戳搜弁忸^天色,道:“這的確也不早了,到底也不能讓人家梁公子等得過久,否則便顯得咱太過拿喬了。”

    老太太口中所說的梁公子全名梁簡文,正是蘇州府城知府梁槐的嫡子。梁簡文年十八,長得一表人才不說學(xué)問又做的極佳,前年剛過了鄉(xiāng)試成了秀才,還是一等廩生,明年又要進(jìn)京會試,以他的學(xué)問,若不出意外的話,定能榜上有名。

    這梁簡文作為蘇州府城年輕有為的后生,宋毅自然會將他列為妹婿的候選之一。早在前些個月他便尋個由頭將這梁簡文以及其他年輕后生,一并叫入府中,由老太太和寶珠暗中相看。難得老太太跟寶珠的眼光竟是出奇一致了,皆是一眼便瞧上了容貌俊朗,舉手投足間又一身浩然正氣的梁簡文。

    對于梁簡文,宋毅也是頗為中意的。梁槐雖為人迂腐些,可為人正派家風(fēng)又極正,教出來的兒子自然差不到哪去,瞧著就秉性高潔。且梁家規(guī)矩不亂,妻妾和睦,嫡庶有尊卑,長幼有序次,沒那么多暗里齷齪,這也是他極為看重的一點。

    宋毅端著茶杯又飲罷兩口,方不緊不慢的將擱下,不甚在意道:“老太太多慮了。不知蘇州城里多少俊俏兒郎想等,卻沒這等子福氣?!?/br>
    此時梁府內(nèi),梁夫人在房間內(nèi)來回踱步,明知道她兒子這會剛出去,斷不會短短時間內(nèi)就折身返回,可還是忍不住內(nèi)心的焦灼,伸著脖子直往門口的方向看。

    還別說,饒是已得知此事不下個把個月了,她還是難以置信這樣天大的餡餅,竟然能砸在他們梁家人的頭上。

    那可是宋制憲府上的寶貝疙瘩啊。能成為宋府的乘龍快婿,成為堂堂朝中二品重臣、兩江三省封疆大吏制憲大人的妹婿,梁夫人覺得至今頭都暈暈乎乎,因為她做夢都不敢想這樣的好事會憑空降到她兒子的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