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樂意和樂然嚇得亡魂直冒，直直跪在了地上：“陛下三思??！”

    二皇子李湯當年死的不明不白，多有傳說干脆就是皇帝授意，也不過是捕風捉影；可現(xiàn)在，乾元宮里太監(jiān)宮女二三十人都在看著，皇帝難道真的要當著這么多人的面親手弒子不成嗎？

    虎毒不食子，即使是桀紂那樣的暴君，也從未見過其親手弒子的先例。

    皇帝的眼像是漆黑的冰，他的手指一邊在無意識地收緊，一邊在發(fā)顫。

    李瀾卻定定地看著他，眼里依然只有熾烈的傾慕，和些微的不解。

    他用甜甜軟軟的嗓音說：“父皇，你弄疼瀾兒了?！?/br>
    李言手上的力道下意識地收住了。

    手掌下的脖頸細瘦得脆弱，皮膚是少年人獨有的光滑，喉結尚不分明，頸側(cè)的血脈搏動倒是清晰，一下一下地敲著他的手心。

    李言不明白自己為什么會松手，只是一顆心天上淵下來回的落，心里的畏懼讓他連嘴唇都在顫抖。

    他畏懼欺騙，卻從未這么畏懼過與眼前這個人相關的一切都是欺騙。

    他居然又出了一身汗。

    汗?jié)竦氖中臐窕?，他慢慢地又加大了握著李瀾脖子的力氣，少年眉頭皺了起來，露出痛楚和不解的神色？

    李言深深吸了口氣，他有多喜歡李瀾他現(xiàn)在就有多失望難過，可李瀾還在用那雙濕漉漉的、黑亮得不染片塵的眼睛看著他，眼里的孺慕真摯，燙得李言手抖得厲害。

    不能不教而誅。

    他想，他得給李瀾一個機會，也給自己一個機會。

    李言深深地吸了口氣，松開手，卻把那本奏折扔在了李瀾身上：“誰教你的？這些，到底都是誰教你的？”

    李瀾正在喘息著嗆咳，伸手捂著喉嚨，聞言抬頭，便是十二萬分的委屈：“是……咳咳咳，是父皇?！?/br>
    李言聞言嗤笑，分明不信：“朕什么時候教過你這些？”

    李瀾想了想，說：“父皇說得每一句話瀾兒都記得。父皇看奏折的時候，把瀾兒抱在腿上，一個字一個字地教會的瀾兒。”

    李言驚異地打量著他。

    他讀奏折時確實常常自語，好用手指點著句子斟酌臧否，但他不知道李瀾這樣都能學會文字。

    他看著李瀾，眼里仍舊戒備，殺意卻漸漸消退。

    沉默片刻后他轉(zhuǎn)頭看向樂意：“讓黎平給朕滾過來！”

    說著又指了指李瀾，對樂然說：“帶他下去?！?/br>
    樂然急忙上前，扶李瀾起來，退了下去。

    黎平對著皇帝兇神惡煞的眼神，照舊不懼，氣定神閑地道：“聰明的傻子也是有的，常見的就是過目不忘。若非舉止神態(tài)不似常人，懵懂癡憨，進士考不到，明經(jīng)倒是很容易?！?/br>
    李言沉默地看著他，手里端著藥碗，一口一口地品著湯藥的苦。

    黎平知道皇帝想問什么，他說：“你這些年，明里暗里試探了這么多次，他到底傻不傻，你應該是有數(shù)的。真的心懷鬼胎，識字又哪會叫你知道？”

    李言默然。

    黎平嘆了口氣，說：“真的有心，就不會給自己坐實一個傻子的名頭了。你最愛想東想西，我不與你說更多，要怎么想都是你的事。我要說的是，我覺得有他在你身前挺好的。他是你的心藥。”

    李言看著他，冷笑：“你說的朕好像離不開他了似的?！?/br>
    說完這話，李言便轉(zhuǎn)頭向樂意道：“傳旨，叫楚王李瀾即日便搬回重華宮去。”

    第三十七章

    重華宮自從劉婕妤故世后，空了很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