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九三章施瑯的損失

    “好！”

    安東縣令第一個叫好，“恭喜漕臺大人！這明賊的船只，必是都起火了！”

    這下，猶如一石激起千層浪，滿屋子的幕僚和屬官紛紛起身，隨身附和。

    “漕臺大人高明遠識，談笑間，明賊灰飛煙滅……”

    “咳咳，即便孔明、周瑜復生，恐也不過如此哪！”

    “此言差矣！曹兵可有快炮巨艦？周瑜孔明，遠不如矣！”

    “這伙悍賊，號稱自起兵百戰(zhàn)不敗，然今日終敗于漕帥之手！”

    ……

    望海樓的氣氛，一下子從凝重變得一陣輕松。

    只有張?zhí)斓摬⒉谎哉Z。

    他很清楚——“煙火滿江”，未必是明賊的船只在燃燒。

    因為，他們的戰(zhàn)船都有槍炮，船上火藥不少，現(xiàn)在塘報只云“煙火滿江”，卻未聽到火藥殉爆之聲，意味著明賊的戰(zhàn)船尚未有毀損。

    陳錦臉色稍霽，然而貴為封疆大吏，講究喜怒不形于色，是以，他只捻須不語，吩咐派人再去探聽虛實……

    ……

    “甘霖老母！”

    施瑯狠狠地罵了一句。

    順風而進的船隊，剛開始因處在上風口，能見度尚好，躲避漂來的火攻船相對容易。

    可現(xiàn)在，一個個燃燒著的火堆順流而下，好些已經(jīng)漂向身后，濃烈的煙霧熏得人幾乎睜不開眼，能見度變得很差，使得形勢一下子難測起來。

    最討厭的是，燃燒的稻草被風吹起來，變成滿天的火星，引燃了不少船上的布制品，雖然易燃物早早被收了起來，但是，“格拉弗蘭號”上的帥旗，還是被燒了幾個洞。

    施瑯在艦橋上來回踱著步，努力觀察著著四周。

    前鋒艦隊安然無恙，可并不表示他的第二梯隊，也能逃過一劫。

    為了在激流中努力保持航向，他的運兵船都不敢落帆，而低矮的船身，也更難躲過四處飛舞的火星。

    濃煙令視野受阻，不但使得避讓的反應時間變短，還讓他無法看清各船的情況。

    他很擔心，雖然張團長的主力部隊幾乎全在前面，看起來并未遭受損失，可他自己的兩千余人馬，可全都在后面。

    加上滿載的糧草、各種物資，以及那數(shù)千民工匠役，哪樣損失了他都心疼。

    “注意滅火！”

    施瑯一面發(fā)出命令，一面注意著河面。

    現(xiàn)在，河面上到處都是燃燒的船只，打頭領航的“格拉弗蘭號”，雖然有水手在前面推開火攻船，還是不斷被火攻船碰撞。

    每一次碰撞，都會揚起大量燃燒著的稻草，有時候，飛散過來的稻草甚至能落滿一甲板。

    幸而，稻草火雖然很旺，持久力卻不強，只要水兵拍打及時，很快就變成了黑色的飛灰。

    然而，這已經(jīng)是險象環(huán)生了。

    施瑯的臉都被熏黑了，他不斷的大聲發(fā)令，全身已被汗水浸透了……

    忽然，后面煙霧中傳來了運兵船遇險的急促哨子聲，施瑯的心，一下子揪緊了。

    從哨子聲判斷，大概有二到三條運兵船已經(jīng)起火，然而，他只能根據(jù)聲音知道遇險艦船的大概方位，完全看不清是哪幾條遇險，情況又怎么樣……

    幸好，一陣風及時吹來，將籠罩在河面上的黑煙吹散不少，施瑯這才看清周遭的情勢。

    四面到處漂浮著橫七豎八的燃燒著的火攻船，它們有的已經(jīng)在岸邊擱淺，有的卻在漂流中互相碰撞糾結在一起，成了一個個燃燒的巨大火堆，順著河流緩緩的打著轉(zhuǎn)，往下游漂去。

    突然，施瑯的心猛地一沉。

    運兵船隊中，有一條船陷入了好幾個火堆的包圍之中。

    大火已經(jīng)吞噬了船帆，水兵們站在還沒有被火焰吞噬的側(cè)舷上，正拼命地撲打著火焰，然而火焰越來越猛烈，幾乎就要逼近到船艙和艉樓了。

    “發(fā)信號，叫他們棄船！”

    施瑯跺腳大叫。

    雖然不情愿，但事已至此，再拼命搶救也只是白白搭上士兵的性命而已。

    預案早就下達，一旦無法挽救，船上所有的人，按令須得疏散至友鄰戰(zhàn)船。

    施瑯暗暗憤恨，要是這些小船也有大炮船那么多副帆就好了，這樣即便主帆落下也能保持平穩(wěn)，而不是冒著起火的危險拼命硬撐，而朝副帆上潑水，就要容易得多。

    “渾蛋！”

    施奈德忽然怒罵道。

    他看到，不遠處另一條船也起了大火，卻還在撲救，趕緊下令：“命令棄船！快！”

    一眼望去，那條船已經(jīng)被附近的友軍從亂七八糟的火攻船堆里拖了出來，然而，它從頭到尾都陷入了大火之中，它的船長和水手們?nèi)栽谄髨D滅火拯救。

    他們在尚未燃燒的一小塊后甲板上，拼命的撲打著火焰，有人自己都成了個火人，還在不斷撲騰……

    旁邊的幾條船也靠了上去，有水兵迅速放下抽水唧筒，用水龍滅火。

    施瑯知道，對于船長來說，戰(zhàn)船就是他的命。

    任何一個船長都不愿輕易棄船，船沒了，他就啥也不是了。

    突然，那船的中部閃過一道白色的光芒，隨后，一聲劇烈的爆炸聲響徹河面――船上運載的彈藥，殉爆了！

    劇烈的爆炸將船殼撕得粉碎，頃刻之間，這條船水線以上的部分全部消失了，一塊炸裂的船板猛的砸在另一條船的甲板上，還冒著裊裊的白煙。

    艦長和水手們，瞬間便消失在爆炸的火焰中，一塊黑乎乎的東西從施瑯的眼前飛過，掉進了混住的河水中。

    施瑯一陣眩暈，心口猛地傳來一陣劇痛。

    也不知道這條船上，裝載的是物資還是人，要是滿載了士卒或民工，那損失可就大了。

    雖說施瑯最倚重的鐵人軍都在“格拉弗蘭號”上，可他其余的士兵也都是鄭軍的精銳，每損失一個人他都舍不得。

    他攥緊了艦橋上的扶手，大聲嚷道：“發(fā)信號給后面的船只，打撈活著的弟兄！”

    看起來，爆炸不僅使得那船上的船員全滅，還使得在它周邊搶救的幾條船上也造成了傷亡，有一艘船大概是炸壞了船舵，立即失去了控制，側(cè)向漂移起來。

    附近幾條船立刻用竹篙鉤住了它，又有幾個水手不顧一切的跳上去，將此船控制住。

    施瑯一陣懊惱，他覺得，自己今天有些冒失了。

    火攻，本來就是極難對付的，早知道敵船有這么多，或許應該先退一退，在河面開闊的地方和它們周旋，而不是冒進到這最狹窄處硬闖這火船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