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天下】(386-38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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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12月14日 第三百八十六章·強入伙恩威并用 秋風(fēng)蕭蕭,夜殘星寒。 一個人工開鑿出的巨大山洞坐落在臨汾縣郊外的僻靜山坳處,山外秋風(fēng)瑟瑟,洞內(nèi)卻是熱浪滔天,石壁兩旁插滿熊熊燃燒的松明火把,將山xue照得如同白晝,十余座高高聳立的鐵爐,火舌狂舞,幾十名匠夫打著赤膊,手掄大錘打造著各樣兵器,鐵錘與砧板敲擊發(fā)出的叮當(dāng)聲在洞內(nèi)回蕩不絕,震耳欲聾。 一名拎著皮鞭的干瘦監(jiān)工在眾人之間兜兜轉(zhuǎn)轉(zhuǎn),遇見他認(rèn)為偷懶的隨手便是一鞭子,被打的人忍氣吞聲,不發(fā)一言。 監(jiān)工揪著左頰黑痣上的三根細(xì)毛,耀武揚威地尖聲喝道:“干活都利索點,今夜要是交不出貨,誰都別想領(lǐng)工錢。” “狗仗人勢!”干活的匠夫們心中暗暗咒罵,這個瘦監(jiān)工名叫梁德,是平陽衛(wèi)下轄兵器局的管倉大使,名字里雖帶個‘德’字,做人卻是缺德帶冒煙兒,平日吆五喝六,隨意打罵匠夫不說,還??丝鄞蠹业墓な炽y,只因這人是平陽衛(wèi)指揮同知錢清的心腹,眾人敢怒不敢言,只將燒紅的鐵器當(dāng)成了梁德的腦袋,狠命鍛打。 見發(fā)話后,洞xue內(nèi)鍛鐵聲立即熱火朝天地響起,梁德很滿意自己的威風(fēng)體現(xiàn),負(fù)手拎著皮鞭繼續(xù)監(jiān)視巡察。 一個白發(fā)蓬亂皮膚黝黑的老匠人蜷坐在山洞的角落里,捧著酒葫蘆一口接一口地往嘴里灌著燒酒。 “老杠頭,你這么一天到晚的喝,小心喝死你!”梁德走到老頭身前,出奇的沒有揮鞭子,只是出言冷嘲。 老頭又往嘴里灌了一口酒,眼皮未曾稍抬,冷冷道:“干你屁事!” “你個老不死的……”梁德氣得七竅生煙,抬腿要踹,被旁邊的幾個匠頭慌忙攔住。 “梁爺,您消消氣,杠子爺就這脾氣,說話愛抬杠,您又不是不知道?!?/br> “是啊,梁爺,咱們這少不了他,您要是把他打傷了,后面的活兒可沒法保啊?!?/br> “把你們的臟手都拿開?!绷旱滤﹂_幾人,整了整自己的袍子,用鞭梢指著老杠頭道:“今天看大家面子,爺不跟你一般見識,要是誤了差事,他媽小心你這層老皮?!?/br> 送走了瘟神,幾個匠頭長吁口氣,低聲道:“杠子爺,咱不跟這狗東西置閑氣,待會兒還要勞您去看看這爐火?!?/br> 老杠頭不發(fā)一言,只是坐在地上慢慢喝酒,眾人知道這杠子頭的脾氣,催不得,好在這老家伙從不誤事,也就由得他繼續(xù)逍遙自在。 晃了晃酒葫蘆,實在是倒不出什么來了,杠子頭才扶著石壁晃晃悠悠地站起,還未等他走到一個個鐵爐前,山xue前突然傳來一陣混亂嘈雜聲,有一行人進(jìn)得洞來。 守衛(wèi)的兵卒和山洞內(nèi)的監(jiān)工們紛紛施禮,梁德更是一路小跑地竄了過去,點頭哈腰地對著為首之人諂笑道:“大人,您怎么來了,工坊里人多穢氣重,污了您的貴體,小人可吃罪不起?!?/br> 來人正是平陽衛(wèi)指揮同知錢清,生得方顴大耳,一派富貴之相,聽了梁德奉承話哈哈大笑,“無妨,本將帶趙先生過來瞧瞧,你這兒工期沒問題吧?” “大人放心,小人用性命擔(dān)保?!绷旱屡闹u胸作保,又對錢清身后一個高瘦老者笑道:“趙先生您也放一百個心,今兒晚上一定將東西備齊?!?/br> 那‘趙先生’瘦骨磷峋,一身灰綢面的棉袍,雖五十開外的年紀(jì),卻須眉星白,精神矍鑠,兩條壽眉微微下垂,一副寬宏雅量的面相,聞言淺笑,“有勞錢爺了?!?/br> “可不敢當(dāng)您老這稱呼?!绷旱逻B連打躬作揖,這位可是錢大人的財神爺,得罪不起。 “別廢話了,將這批貨的成品拿來幾件,讓趙先生掌掌眼?!卞X清吩咐道。 梁德連聲稱是,將錢清一行人請到了洞外搭建的工棚中,奉上茶水,命人將打造好的一批軍器送了過來。 揀選出一柄寶劍,‘趙先生’按劍出鞘,細(xì)觀此劍長不足三尺,前后等寬,厚背闊刃,可劈可砍,一字劍格上雕刻的睚眥獸首威猛厚重,形態(tài)威嚴(yán),持劍在手,只覺一股殺氣撲面而來。 “好劍!”趙先生贊道,“平陽軍器,果然不凡。” 坐在椅子上品茶的錢清咧嘴大笑,“戰(zhàn)場上廝殺拼命的寶貝,自然不是那些充門面的樣子貨可比。” “這關(guān)防文書……” “老規(guī)矩,還是送軍器入京的路子,保你一道順順利利地回河南?!泵鞒鞯匦l(wèi)所所造軍器除了自用,還要輸京入庫,錢清大包大攬,服務(wù)到位,堪稱良心賣家。 “多謝將軍考慮周到,只是將軍可曾為自己想過?”趙先生細(xì)細(xì)的壽眉輕輕一揚,似笑非笑道。 “怎么說?”錢清奇道。 收劍入鞘,趙先生意味深長道:“將軍與敝人這生意干系非小,若是泄露出去,又該如何是好?” 錢清往桌案上狠狠捶了一拳,震得桌上茶盅一陣脆響,“京里那群殺才都他娘開盔甲鋪子了,老子賣點刀槍棍棒算得什么!” “既然他們做初一,將軍不妨做做十五,上次與您說的事不妨考慮一二?!壁w先生坐到了錢清對面。 錢清眉頭一皺,“老趙,早與你們說過了,你們河南地面遍地刀客綠林,弄點子兵器弓弩防身,也算不得什么,可你個堡圍子又不沖鋒陷陣,搞些全鐵甲作甚?!?/br> “敝人自有用處?!壁w先生笑道。 “用來干嘛?造反嗎?”錢清呵呵一笑。 “不錯?!壁w先生點頭。 “你說什么?”錢清以為自己聽錯了。 “我說將軍說得不錯。”趙先生又重復(fù)了一遍。 錢清面上笑容早已消失,沉聲道:“老趙,這玩笑開不得。” “圣教中人也不擅說笑?!壁w先生十指交叉,笑容依舊。 “圣教?什么圣教?”錢清右手悄然摸向了腰間刀柄。 “淤泥源自混沌啟,白蓮一現(xiàn)盛世舉?!壁w先生笑容可掬,“還能是哪個圣教?!?/br> “你是白蓮妖人?”錢清眼中殺氣凜然。 趙先生渾然不覺,振袖拱手道:“圣教白蓮使者趙景隆見過將軍?!?/br> “該死!”一聲雷霆般的怒喝,錢清腰刀出鞘,挾萬鈞之勢兜頭劈下。 這一刀錢清蓄勢而發(fā),毫無花活虛招,簡單凌厲,刀還未到,刀風(fēng)已將桌上文書吹得四散飄零,如風(fēng)卷落葉。 葉未落,風(fēng)已止,錢清的百煉鋼刀鬼使神差地落到了趙景隆手中,人未起身,他另一只手倒持著適才驗看的那柄寶劍的劍鞘,劍柄出鞘半尺,剛好將劍鋒斜搭在錢清的頸側(cè)。 “買賣不成仁義在,將軍翻臉未免太快?!壁w景隆一如往常斯文有禮。 “敝人適才所請,將軍可愿更改主意?” “去你娘的?!崩屑由?,錢清仍舊破口大罵,他想挖朝廷墻角賺點小錢不假,可從未想過勾連白蓮教造反,這可是禍及妻兒老小的罪過。 “好,將軍果是條好漢。”趙景隆手腕一振,寶劍歸鞘,又將錢清腰刀擲回。 “道不同不相為謀,在下只好告辭了。”趙景隆含笑作別。 錢清正心有余悸地摸著脖子,一聽這話頓時一愣,不想對方竟如此輕易放過自己,遲疑道:“你要走?” “君子不強人所難,將軍既不愿合作,趙某怎敢強求,不過在下奉勸將軍一句,”趙景隆行至門邊,詭異一笑,“足下趕快收拾細(xì)軟逃命吧,錦衣衛(wèi)怕是很快便會聞風(fēng)而至。” “等等!”錢清急聲道:“把話說清楚?!?/br> “無他,圣教弟兄在洪洞失手中了算計,有一些賬目可能會牽扯到將軍?!壁w景隆嘆了口氣,“這段時日蒙您照顧,將軍雖對我等避之若浼,趙某卻不得不為無心之失給您提個醒?!?/br> “無心?怕是有意吧?!卞X清冷笑,軍器交易何等機密,賬目竟然藏在幾十里外的洪洞縣,這些人八成早就算計著用這東西要挾自己。 “無心也好,有意也罷,將軍說什么便是什么?!壁w景隆并不否認(rèn),哂然笑道:“我等本是反賊,光腳不怕穿鞋的,只是惋惜將軍,唉,署理都司的大好前程就此斷送,實在可惜?!?/br> “你從何得知?”錢清悚然一驚,脫口問道。 錢指揮可不是安于現(xiàn)狀的庸官,交易軍器所得大都用來打點四方,只為更進(jìn)一步,也是才探得上頭口風(fēng),自己將要署理都指揮僉事守備地方,這也是他今日心情大好的緣由,可這干白蓮妖人又是從何得知,難道他們當(dāng)真神通廣大,有讀心異術(shù)不成。 看著惶惶不安的錢清,趙景隆自得一笑,“圣教人才濟濟,無孔不入,無所不能,若非相中將軍,欲將平陽重地交托你手,單憑你送出的那點銀兩,怎會如此快的加官擢升,身膺重任呢。” “是你們……?”自己的官位前程竟然是白蓮教所給,這答案比方才所想的天眼通還難以讓錢清接受。 “將軍不信?”趙景隆道。 “真有這么大的本事,便幫我過了眼前這一關(guān)。”錢清臉色一陣變幻,最終決定賭上一把。 “工料不是將軍親自領(lǐng)的,這工坊里的匠夫也摻雜著些許民籍,這內(nèi)外勾結(jié),冒名頂替也是常有之事,將軍及時發(fā)現(xiàn)逆謀,處置得宜,少不得那個‘署’字借此機會也能去掉……”趙景隆輕輕搓著手掌,悠悠然道:“便看將軍能否下定決心了。” 錢清雙拳握緊,手上青筋根根突起,似乎做了極大的決定,對外大聲喊道:“來人?!?/br> 管倉的梁德一路小跑地奔了進(jìn)來,打躬行禮,“大人,您什么吩咐?” “梁德,本官待你如何?”錢清端然問道。 “大人待小的恩重如山,小人肝腦涂地也難報大人恩德?!北阋嗽捰植灰X,梁德自然不會吝惜。 “那就好,”錢清語氣森然,“你死的不冤了。” “大人您……” 梁德聽出氣氛不對,疑惑抬頭,只見一道白亮亮的刀光橫卷而至…… *** 適才還嘈雜鼎沸的洞xue工坊一片死寂,守衛(wèi)的十余名軍卒、五六個監(jiān)工、數(shù)十名匠夫橫七豎八倒了一地,鮮血匯成一道道小溪,緩緩流淌。 “有這個必要么?”錢清臉色一片死灰。 “你我在這些人面前露過相,還是封口的好?!壁w景隆指揮手下,將打造好的軍器運往洞外。 “后面怎么辦?”既然決心投靠,錢清也放下了別的心思,直言相詢。 “我們走后,你帶人過來清剿,會給你留下幾個首級立功,至于怎么將罪名推到那姓梁的身上,不用我教了吧。”錢清已讓上了這艘船,趙景隆對他也不須客氣。 “錦衣衛(wèi)那里怎么辦?”軍中的事還好應(yīng)付,錢清擔(dān)心的是另一群人。 “給他們一筆銀子用來息事寧人,若是不識抬舉……”趙景隆冷哼一聲,“滅了干凈?!?/br> 見錢清欲言又止,趙景隆寬慰地拍拍他的肩膀,“放心,不會在你的地頭上動手?!?/br> 錢清松了口氣,才要開口道謝,突見趙景隆臉色一變,驀然回身,“誰?” 白衣女子劍尖滴血,緩緩走入洞xue,清冷的目光從一具具尸身面上掃過,隱約透露出幾分焦慮恐慌。 “人呢?”白衣女子手臂抬起,劍尖指向二人。 “什么人?”趙景隆陰惻惻地盯著眼前的白衣女子。 “做工的人?!卑滓屡优ψ屪约赫Z氣平靜,微微顫抖的劍尖還是出賣了她的心境。 “死光了?!壁w景隆嘴角輕勾。 “該死?!迸域v空而起,驀的一劍刺出,如奇兵突起,鋒芒畢露。 趙景隆大袖一揮,將身側(cè)的錢清向后推了出去,另一只手空中詭異的劃出個半圓,將殺氣騰騰的劍勢引向別側(cè)。 女子收腹沉膝,嬌軀在半空中輕靈回旋,劍芒猶如雷霆暴雨,奔瀉而下。 對方劍招之奇出乎趙景隆意料,滑步飄開數(shù)尺,隨即猱身而上,兩只枯瘦的手掌隱在袖中,雙袖疊加揮舞,幾股陰柔詭異的暗勁同時向女子涌去。 女子毫無懼色,肩胛突然發(fā)力,一時劍芒大盛,直向趙景隆攢射。 劍氣破空的‘嗤嗤’聲連綿不絕,如雨點般細(xì)密,兩道人影霎時分錯落地。 趙景隆兩只大袖齊肘而斷,露出了兩條干癟細(xì)長的手臂。 女子橫劍胸前,原本蒼白的臉頰上更無一絲血色,烏光瑩瑩的冷眸死死瞪著趙景隆。 洞內(nèi)剩余的二十余名白蓮教徒見趙景隆似乎吃了虧,立即各舉兵器將女子環(huán)環(huán)圍住。 “姑娘,不如你我就此揭過如何?”趙景隆提議。 “你們——都該死?!迸硬粸樗鶆?,切齒言道,突然胸口血氣上涌,喉嚨一甜,一縷殷紅滲出櫻唇。 吐血之后,白衣女子便覺頭腦昏沉,煩悶欲嘔,身子搖搖晃晃,似乎站立也是勉強。 見狀趙景隆心中大定,眼中狡黠一閃而過,“既不領(lǐng)情,此地便再多一具尸體吧?!?/br> “一具怕是不夠?!背翋灷淠穆曇舴路饛牡氐罪h出。 “誰?滾出來!”錢清今日多殺無辜,心中有鬼,難免杯弓蛇影。 尸堆翻動,一個白發(fā)蒼頭從交錯枕藉的匠夫尸身中緩緩坐起,漠視著洞xue內(nèi)的眾人。 今日真是撞了鬼,麻煩一個接一個,趙景隆暗道。 “不想還有朋友在側(cè),失禮之處,務(wù)請海涵?!辈恢獙Ψ缴顪\,趙景隆先示之以禮。 “與死人無須客套?!闭酒鹕韥淼母茏宇^皓首微揚,一個行將就木的糟老頭突然氣度軒昂,生發(fā)出一股傲世之態(tài)。 “爹,您沒事?!”白衣女子珠淚盈眶,心頭執(zhí)念一松,再也站立不住,撲通跪倒。 淡漠的眼神掃過女兒,杠子頭沒有絲毫感情地說道:“快雨無形劍講究的是圓勁古雅,意態(tài)閑逸,點刺勾挑藏鋒不露,似你方才那般使劍,哪還有半分質(zhì)樸內(nèi)斂的意韻。” “是,女兒知錯?!卑滓屡涌妊煌?,不敢有半句分辨。 “你的蝕心掌火候不錯?!辈魂P(guān)心女兒傷勢,杠子頭反夸獎起趙景隆來。 自從老者出現(xiàn),趙景隆眼皮就跳個不停,此時又被一語道破武功路數(shù),心驚更甚,惴惴不安道:“敢問前輩尊姓大名?” 從地上拾起一柄長劍,杠子頭輕撫劍身,似在緬懷無限往事,倏然屈指一彈,劍聲激越,“白日依山盡,群壑倏已暝。彈劍徒激昂,來途若夢行?!?/br> 趙景隆驚魂落魄地大呼一聲,“冷面魔儒白壑暝!” “好久未聽這個名字了。” 白壑暝嘴角微微下垂,露出一絲苦澀,手中劍驀的化為一道青幕,煙花般迸裂成幾十道劍影…… 最新找回4F4F4F, 最新找回4F4F4F. 最新找回4F4F4F. 第三百八十七章·索舊愛軟硬兼施 趙景隆大汗淋漓,倚著石壁呼呼地喘著粗氣,洞內(nèi)的二十余名白蓮教徒尸橫一地,連錢清也未得幸免。 低頭看著左胸的一道劍痕,衣裳破裂,血rou翻卷,趙景隆心有余悸,僅只一劍,己方幾近全軍覆沒,這老魔果如傳說中厲害。 “果然是老了,竟然還留下了活口?!?/br> 白壑暝飽含蕭索滄桑的一句話,險些讓趙景隆暈倒,這老兒還對這一劍不滿意。 “前輩,饒……饒命?!壁w景隆牙齒打顫,哀聲求饒,“晚輩也是奉命而行?!?/br> “你是白蓮教的?”白壑暝眼光轉(zhuǎn)動,輕聲問道,“什么身份?” “是,晚輩趙景隆,忝居圣教白蓮使者?!痹诎综株砸粍ν合?,趙景隆有問必答。 “身份不低,”白壑暝點點頭,“給你們教主傳個口信,冒犯魔門者——殺!” 趙景隆如奉綸音,連連點頭,“前輩放心,晚輩一定如實轉(zhuǎn)達(dá)。” “滾!” 趙景隆生怕白壑暝更改主意,也不廢話,身形一閃,飄出洞外。 “爹,您的身體無礙了?”白衣女子以劍作杖,蹣跚走到白壑暝身前,關(guān)切問道。 白壑暝高大的身子猛然一個趔趄,頹然軟倒,嚇得白衣女子急忙丟劍,將他扶穩(wěn)。 “王圖霸業(yè)似水流,英雄夢醒總傷秋。人生在世難稱意,明朝散發(fā)弄扁舟?!卑综株暂p輕搖頭,無奈道:“白某英雄一世,如今只能勉強使出一式‘明朝散發(fā)弄扁舟’,真是老朽無用了?!?/br> “爹,您為救女兒強運真氣,怕會留下隱患,女兒馬上助您療傷。”白衣女子憂心如焚,立即要為白壑暝運功療傷。 “我出手是為自保,與你無關(guān),你自行療傷就是,不必管我?!卑综株员M管虛倦怠弱,還是推開了女子。 “您身子這樣女兒如何能靜下心來!”白衣女子凄苦言道。 “靜不下心便是養(yǎng)氣功夫不到,白某沒這樣無用的女兒?!?/br> 白壑暝艱難地直起身子,毫無感情地說道,“若想有自保之力,便快快運功,你幫不上我,我也不需你幫。” 女子朱唇翕動數(shù)下,終究沒有吭聲,只是盤膝坐穩(wěn),吐納調(diào)息。 白壑暝見女子依言運功,算是放下心事,立在女子身側(cè),將整個身子的力量都拄在劍上,不發(fā)一言。 “白前輩,令嬡傷得不輕,可要晚輩幫忙?”聲音細(xì)若游絲,不絕如縷,說不出的詭異。 盤膝調(diào)息的女子聞聲心中一緊,面色突然漲紅得如同醉酒一般,秀眉緊蹙,一片痛苦之色,白壑暝在她肩頭輕輕一拍,示意她不要亂動。 “你還敢回來?”白壑暝盡力平穩(wěn)自己的呼吸,不讓對方察覺異常。 “前輩久不行走江湖,怕不知晚輩‘陰魂不散’的匪號?!壁w景隆站在洞口,細(xì)聲細(xì)氣地說道。 “本來在下還慶幸逃脫一劫,可細(xì)想?yún)s覺不對,”輕撫胸前包扎好的傷口,趙景隆狡獪一笑,“冷面魔儒白壑暝性情孤傲,今日怎會與我多費唇舌,實在疑團難解?!?/br> “果不其然,尊駕有傷在身,”趙景隆眼神從洞角錢清尸身上掃過,略帶憤懣不甘道:“此番壞了圣教大計,若是帶您老回去,或可將功補過?!?/br> 白壑暝嘴角翹起,“你不妨上前來試試?!?/br> 趙景隆表面胸有成竹,事到臨頭卻踟躕不前,白壑暝適才那一劍威懾太大,至今他也只敢停在洞口。 “怎么,沒種?” 白壑暝言語挑撥,趙景隆心中更是沒底,不由心中后悔,萬一這老兒傷情沒有預(yù)計中嚴(yán)重,他豈不是上門找死。 眼光在閉目調(diào)息的白衣女子身上轉(zhuǎn)了一轉(zhuǎn),趙景隆突然雙手一揚,數(shù)點寒光向她射去,與此同時,他周身繃緊,只要白壑暝身形一動,立即腳底抹油,溜之大吉。 白壑暝果然動了,劍光一閃,幾聲清脆的金鐵交鳴,幾枚暗器全都無功墜地,隨后他也身子一軟,單膝跪地。 “哈哈哈……”趙景隆意氣風(fēng)發(fā),大步踏進(jìn)山洞,“白前輩,隨趙某圣教一游吧?!?/br> 趙景隆箕手成爪,向白壑暝扣去,此時的白壑暝因剛才的動作,耗盡了殘存真氣,毫無招架之力,眼睜睜要被縛人手。 “白蓮教一日游還能加人么?我想報個名。” 突兀的聲音嚇了趙景隆一跳,驀轉(zhuǎn)身喝道:“誰?” “It&039;sme。”一個人影背倚著洞口,舉手算是打了個招呼。 “你說什么?”趙景隆一臉懵懂。 “要不說你們是反賊呢,一群土包子,得了,甭廢話,束手就擒,省二爺麻煩?!眮砣伺まD(zhuǎn)身,緩步踏進(jìn)洞xue。 借著洞內(nèi)火光,兩人看清對方,同時驚訝的‘咦’了一聲。 “你是錦衣衛(wèi)?”看清楚對方身著的飛魚服,趙景隆凝神戒備。 “是你這老家伙?”丁壽見這人還是舊識,昔年野店中追殺南宮三娘的,便有此人。 “你識得我?”趙景隆也覺納悶,當(dāng)年丁壽不過一毛頭小子,他并未留心,遠(yuǎn)不比對那一夜的溫存記憶猶新的丁壽。 “老小子,南宮三娘究竟是什么人?家住哪里?”丁壽心頭火熱,迫切問道。 “南宮三娘?!”趙景隆眼角肌rou輕輕抽動,“你要找她?” “找好久咯。”丁壽感慨,身邊女人雖是不少,可對那夜麗人仍是魂牽夢縈,不能忘懷。 “留你不得?!壁w景隆暴喝一聲,雙掌幻化成一道道殘影,攻勢凌厲非常。 “一言不合就開打。” 嬉笑聲中,丁壽身形陡轉(zhuǎn),猶如鬼魅般移至趙景隆身后,天魔手擒拿點拍,招數(shù)之奇,非趙景隆所想。 見對方年紀(jì)輕輕,招式卻變幻莫測,猱進(jìn)鷙擊,詭譎飄逸,趙景隆有傷在身,身形運轉(zhuǎn)不及往日靈便,只得奮力招架,數(shù)招之間,敗相漸露。 “前日在洪洞遇見一個小子,長得和你有幾分相像,是你老小子什么人?”丁壽嘴上說話,招式卻步步緊逼,未有絲毫放松。 “他怎樣了?”趙景隆分神開口,險被一掌拍中肩胛。 “你說出三娘下落,二爺便告訴你?!倍汩_蘊含陰柔內(nèi)力的一掌,丁壽反足斜踢。 趙景隆冷哼一聲,雙手催勁,一掌快過一掌。 “罷了,二爺吃點虧,先告訴你?!倍奂荛_來勢,掌刀橫削,“你如果識相認(rèn)栽,還有機會給他辦頭七?!?/br> “兒子!”趙景隆狂呼一聲,雙掌掌心陡然呈現(xiàn)出怪異的暗紅色,快如疾風(fēng)般向丁壽胸前印去。 “老小子占我便宜?!倍郾频脤Ψ接财?,目的達(dá)到,取笑一句,也舉掌相迎。 四掌相交,丁壽覺對方掌力陰寒徹骨,更有數(shù)道暗勁交替亂涌,十分怪異。 “有點鬼門道?!倍厶炷д鏆庑逓橐延行〕桑圆粦峙?,掌上內(nèi)力吞吐,將對方內(nèi)勁逼回。 “小心?!卑综株酝蝗淮蠛取?/br> 不用提醒,丁壽已察背后風(fēng)聲響動,聲勢驚人,似乎周圍空氣都已隨之爆裂,有萬鈞雷霆突然而至。 以一掌抵住趙景隆兩手,丁壽頭也不回,抽出一掌反拍而出,正迎到 對方偷襲的一拳。 這一拳剛烈勇猛,霸道無儔,與趙景隆掌力截然相反,前后夾擊下,丁壽氣血劇烈翻騰,牙齒險些咬出血來。 “雜碎。”來人功力絕不在趙景隆之下,卻隱忍到此時才最后出手,分明想趁機給自己致命一擊,遭人算計的丁二爺一不小心吃了暗虧,惱羞成怒,兩臂突然一陣爆響,一股無形的氣場由他為中心向外猛然擴散,石壁上的松油火柱也被氣流激蕩得搖擺閃爍,須臾破滅。 兩聲悶哼,前后兩道人影跌跌撞撞退后數(shù)步,趙景隆面色灰敗,傷口處包裹的白布再被鮮血滲透;偷襲的另一人體格健壯,方面短髭,此刻也面如金紙,傷勢不輕。 丁壽拂袖亮腕,活動了一番手臂關(guān)節(jié),獰笑道:“又來一個,買一送一,二爺?shù)纳庠桨l(fā)興隆啊?!?/br> 不想這年輕的錦衣衛(wèi)內(nèi)力如此深厚,遭受暗算后還能重傷二人,見丁壽齜著白牙,擇人欲噬的滲人模樣,趙景隆也不顧喪子之痛,招呼一聲‘羅兄快走’,身形已晃出了山洞。 羅姓白蓮教徒暗罵一聲,也不敢與丁壽硬抗,緊隨其后飛身而出。 見兩人同被驚走,丁壽才長吁一口濁氣,氣匯丹田,功行周天,平復(fù)下方才紊亂的氣血經(jīng)脈。 “你是魔門中人?”見丁壽功行圓滿,一直守護(hù)女兒身邊的白壑暝側(cè)首相問。 知道自己方才顯露的天魔真氣瞞不住這個老家伙,丁壽老實承認(rèn),“白師兄,小弟丁壽這廂有禮?!?/br> “閑話少說,你的天魔真氣幾層火候了?”白壑暝也不客氣,直趨主題。 “小弟資質(zhì)魯鈍,不過第四層兜率陀天之境?!倍郾M量讓自己表現(xiàn)得謙遜些。 白壑暝‘哦’了一聲,似乎對丁壽武功進(jìn)境感到意外,“如此最好,映葭中了蝕心掌暗算,任脈受阻,需要從‘氣?!茖m過血,引導(dǎo)她體內(nèi)真氣運行,你來幫她?!?/br> “這個……男女有別,怕是不妥吧?!倍勐晕擂?,氣海xue在人體小腹之下,推宮過血又不同隔衣點xue,必須掌心與肌膚接觸,按揉推拿方可,當(dāng)著爹的面,在人家閨女身上又摸又揉的,二爺有些抹不開。 “小節(jié)與性命哪個重要?!”白壑暝蹙眉喝道。 “那白蓮妖人不過爾爾,靜待時日賢侄女芳體自可痊愈,白師兄多慮了?!倍鄣挂膊唤橐庀日紓€口頭便宜。 “蝕心掌陰損歹毒,尤傷奇經(jīng)八脈,映葭若不及早疏脈導(dǎo)氣,后患無窮?!卑综株岳浜咭宦?,斜睨丁壽道:“那二人武功都可入一流高手之境,只不過一個慮事周密,不輕身涉險;另一人有傷在身,小心多疑,否則你豈會贏得如此容易!目光短淺也就罷了,還食古不化,魔尊怎會收你這等人為徒?!” 老子怕個鳥,要不是你這老東西在這礙眼,二爺把你閨女現(xiàn)場推了信不信!白壑暝言語輕慢,丁壽心中火起,當(dāng)下也不客氣,當(dāng)著白壑暝的面,抽掉白映葭腰間束帶,掀開了白色羅衫。 小腹瑩白如玉,性感香臍深淺合度,圓潤優(yōu)美,引人遐思,看得丁壽兩眼發(fā)花,心頭一陣劇烈跳動。 白映葭雖雙眸緊閉,但丁壽二人的對話聽得一清二楚,知曉是父親授意,溫馴如綿羊,未做任何動作抵抗,只是隨著衣裳輕解,臉上一陣燥熱,如霞染胭脂。 白壑暝突然重重咳了一聲,驚醒了看花眼的丁壽。 老不死的,丁壽暗罵一句,定定心神,把手掌探入女子下裳,緊貼女子氣海xue上,掌心所觸凝滑如脂,指尖似乎還觸碰到了幾根細(xì)細(xì)茸毛,兩種截然不同的觸感匯聚在一手之間,讓他不禁心旌神搖。 冰冷的劍鋒搭在了丁壽頸上,聲音寒冽亦如劍鋒,“老實運功,別想不該想的?!?/br> 二爺剛救了你們父女的命,過過手癮怎么了,以怨報德的老混賬,心中不舍,丁壽還是閉目垂簾,徐徐把本身真元貫入xue道,引導(dǎo)白映葭體內(nèi)真氣運行。 白映葭體內(nèi)的真氣并不渾厚,所以才會在樹林內(nèi)被丁壽以拙破巧,擊飛長劍,而今以丁壽的真氣為引,一脈相承的天魔真氣很快便融為一體,以氣海為基,氣至涌泉,意涌勞宮,往散經(jīng)脈,暢行無阻。 洞外突然再度喧嘩起來,大批嘈雜人聲及雜亂的腳步聲向這邊奔來。 白壑暝面色凝重,洞內(nèi)尸橫遍地,還有一個死在自己劍下的指揮同知,來人無論是官軍還是白蓮教徒,都說不清楚。 一大群官軍沖進(jìn)山洞,似乎也被洞內(nèi)慘象所嚇,短暫靜謐后瞬間大嘩,各舉刀槍指向了洞內(nèi)的三人。 一名壯碩軍官排眾而出,戟指大喝道:“何方兇徒,竟敢在衛(wèi)所工坊行兇,與我拿下!” 白壑暝懶得多做解釋,橫劍當(dāng)胸,擋在二人身前。 “沈彬,”行功完畢的丁壽緩緩站起扭身,繞過白壑暝,略帶疲憊地問道:“事情辦得怎么樣了?” “屬下拜見衛(wèi)帥?!鳖I(lǐng)頭的沈彬一下跪,后面的平陽衛(wèi)軍卒紛紛效仿,呼啦啦洞內(nèi)跪倒一片。 “照衛(wèi)帥吩咐,調(diào)動平陽衛(wèi)軍兵拿人,除指揮同知錢清漏網(wǎng)外,其余人等俱都捉拿歸案?!?/br> “錢清就甭拿了,直接抬出去吧。” *** 平陽府后衙的一間靜室。 被扒去官府的平陽知府張恕躺在一張柙床上,四肢用布索固定牢靠,臉上蒙著一張浸濕的桑皮紙,拼命掙扎。 丁壽悠閑從容地坐在一旁椅子上吃茶用點心。 張恕兩腿突然一陣猛蹬,丁壽示意錦衣衛(wèi)將他臉上的桑皮紙揭下,張恕大口大口地呼吸著空氣,恍如隔世。 “張老哥,這些年來小弟一直琢磨著見面后怎生敘舊,沒想到今日一見,你這平陽府刑具竟都上不得臺面,沒法子,因陋就簡,只好借貴寶地來試試北司的手段,適才這‘雨澆梅花’可還中意?”丁壽用絹帕輕輕擦拭張恕須發(fā)顏面上的水漬,真如老友般溫情款待。 “丁壽,我乃四品黃堂,你竟敢濫用私刑,可知王法律條么?”張恕早從初見丁壽的驚愕中清醒過來了,他肯定這小子就是從地府轉(zhuǎn)了一圈,死而復(fù)生,才會有這么多陰間鬼差折磨人的法子。 “你他娘和我講王法?!你侵盜庫銀,濫支鐵料,勾結(jié)白蓮教謀反時怎么不想想王法律條!”丁壽將絹帕往張恕臉上一丟,恨聲道。 “勾結(jié)白蓮社一事純屬子虛烏有,我要上疏自辯?!睆埶】窈鸬?。 伏在張恕耳邊,丁壽輕聲道:“你指使張福踹二爺墜崖這事總不會假吧?” “憑這條你老東西就該死,其余的罪名你多背幾個,權(quán)當(dāng)利息了?!倍《敳蝗シ庞∽渝X,實屬屈才。 “你到底要我怎么辦?!”張恕哀聲求告,淚水鼻涕和著未干的水跡糊了一臉, “將瑞珠和孩子都交出來,念你這幾年撫養(yǎng)的情分,我不與你計較其他?!?/br> 看著張恕這副慘象,丁壽報仇的念頭也淡了,只想將女人和骨血帶回,拿了人后他便入主府衙,卻沒發(fā)現(xiàn)任何家眷,鞫問府中下人,都說當(dāng)年瑞珠姨娘懷了身孕,府中上下好一番慶賀,還特意讓姨太太燒香還愿,招搖過市,恨不得讓天下人都曉得,后來又說為保胎氣,教老管家張福護(hù)送姨娘回鄉(xiāng)待產(chǎn),便再沒了音訊。 張恕面露難色,“這個么……” 死到臨頭還舍不得這點面子,丁壽惱怒地一揮手,“給他加點料?!?/br> 柙床猛然抬高一邊,張恕驚呼聲中變成了頭低腳高的姿勢,隨即又是一張濕漉漉的桑皮紙覆在了面上,沒等他搖頭掙扎,又是一張撲面蓋上。 郝凱含住一口燒酒,張嘴噴出一團 酒霧,桑皮紙立即與面孔緊粘在一起,口鼻間頓時呼吸不得。 “費什么事!”丁壽奪過那瓶燒刀子,直接向張恕臉上澆下,辛辣的酒水迅速嗆入鼻孔,強烈的窒息感讓張恕手腳用力繃緊,卻死活掙脫不開。 御史張禴此時推門而入,見此慘狀微微皺眉,“緹帥,張恕年紀(jì)大了,怕是受不得刑,若是有了閃失,這人也追不回了?!?/br> 張府的下人有不少是張禴在審,丁壽想要什么他也能猜到一二,迎著丁壽銳利的眼神,張禴尷尬一笑,“不如讓下官勸勸他?!?/br> “人交給你了,讓他想明白些?!倍鄯餍涠?。 張禴讓人揭紙松綁后退下,扶起張恕,又用衣袖幫他拭凈顏面,張府臺這才有了幾分人樣。 “侍御,丁壽小兒仗勢欺人太甚,你要與我做主??!”老張恕悲從中來,嚎啕大哭,歷數(shù)丁壽罪狀。 聽張恕數(shù)落夠了,張禴才插言道:“黃堂逞一時口舌之快,可損及緹帥一毫,而今丁帥權(quán)掌緹騎,圣眷正隆,劉公信重,漫說小弟,便是屠都堂在此,你這苦悶也無處去訴,不若遵從他意,消災(zāi)避禍。” “我張氏一門顏面何在!”若不是張恕胡子還濕漉漉的,八成會氣得翹起來。 “顏面?送個美人與顏面有何關(guān)礙?”張禴反詰得張恕一愣,“張司業(yè)以愛妾柳葉換一株山茶,誰人詬???大家念的不還是他那句‘還君明珠雙淚垂,恨不相逢未嫁時’?!?/br> “東坡先生一代文豪,鐵板琵琶,唱大江東去,一曲哀悼亡妻,聞?wù)咪?,誰又記得他將春娘換馬之事?” “恕下官直言不諱,足下今日罪已坐定,官職難保,恐還有性命之憂,世間又有幾個甘心殉節(jié)的綠珠,倘罹不測,尊駕不論有幾個媵妾,終是散歸旁人,何不舍卻一個美人,保全一家老小呢?!?/br> 張恕沉吟一番,也覺張禴言之有理,哭喪著臉嘆口氣道:“非是不愿,實是不能啊?!?/br> 注:錢清在歷史上從平陽衛(wèi)指揮同知一直升到山西都指揮僉事,因為侵費買馬銀被巡按御史逮捕究問,說他賣軍器也不算冤。 趙景隆在正德年間以白蓮教惑眾,糾集趙淮蔣三等千余人,自稱中原宋王于河南起兵,轉(zhuǎn)手被當(dāng)?shù)伛v軍給滅了,千里送人頭的坑貨。 (張)彩又欲奪平陽府知府張恕妾,恕不肯與,(張)彩令御史張禴以查盤錢糧文致其罪,擬充軍,(張)恕送其妾往,始得論減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