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五章 秀才
李璟那一吼之后,劉書林顯見便驚惶起來,一味地大喊冤枉,毫無一絲文人該有的風骨。 慕容音更是翻個白眼,更認為這老頭不過是個欺名盜世之徒。 但李璟和薛簡卻不這樣想。 兩人倒是覺得,說不定劉書林是受了他人指使,想借著貢院鬧事來反對春闈改制。 畢竟這科考不公,又不是一年兩年的事了,怎么就偏偏在今年,突然就憑空冒出個人來大喊科考不公。 還是在貢院門口…… 今日的貢院,防護可是堪比皇宮。 看劉書林半天不說話,李璟又大喝了一句,只見那劉老頭憋了半天,終于囁嚅著道“小人、小人……知罪,但即使刀斧加身,今日之言,小人還是要說!” 劉書林者語氣突然便堅定起來,連慕容音都坐直了身子聽著。 她倒要看看,這原先八桿子打不出一個屁來的老頭子,到底還能舌燦蓮花,說出些什么。 李璟和薛簡一凝眉,薛簡輕輕頷首“你說便是。但是你可要知道,你說的話,都有文書一一記著,所以若是有一句虛假,日后,可是抵賴不得?!?/br> 劉書林哽了哽喉頭,即使嘴唇已經怕得有些發(fā)白,但還是點了點頭。 “小人一介書生,三尺微命,寒窗苦讀數十載,然……在知天命之年,才得中秀才……此番歷經,實在慚愧……” “……小人自知今生再無機會得慕天顏,更誆論得簪笏于朝廷,但知如此,今年春闈,小人仍然從代州不遠千里跋涉而來……” “……本欲在春闈場上再展身手,然方才路過貢院東墻外道時,忽見院中擲出一物,而后便有一錦袍男子將之拾起!” “小人覺得此子實在形象可疑,便同幾個一同赴考的同鄉(xiāng)將其拿下,打開他撿起的東西一瞧,竟是今春闈的策問!” 劉書林趕緊將幾張皺巴巴的紙從懷中掏出來,雙手呈到李璟面前。 “小人知道,今年春闈,當今圣上已臨場換了主考,今早第一場的人搜檢時,又查出許多夾帶,但仍然有如此明目張膽的舞弊之人!若此物流傳出去,那所謂公允何在?此般春闈,又與從前諸多舞弊有何區(qū)別!” 李璟和薛簡看過他交出的那幾張紙之后,心頭均是一震。 劉書林所得的這份紙張上,的確是今年春闈前,皇帝親自訂下的考題…… 藩鎮(zhèn)、平戎、舉賢、變法、以夷制夷…… 絲毫不差! “到底是誰……竟然有這樣的膽子,膽敢將這東西泄露出去!” 李璟恨恨地咬著牙,下令道“所有非輪值的人都給我去查,東墻那邊,到底是誰在巡邏!那些副考,又到底都有誰離開過!” 話音剛落,薛簡卻出口攔道“且慢,劉書林之語,還待查證,況且現在舞弊之物已在我們手中,一時半刻,還鬧不出什么亂子,先讓軍士加大巡邏力度,待到事情查清楚,再搜檢不遲。” 看李璟點了頭,薛簡又問道“我問你,你既說你與同鄉(xiāng)抓到了那撿拾贓物的錦袍男子,那么他現在人在何處?” 劉書林氣憤地皺了皺眉“回大人的話,那人力氣十分了得,我與同鄉(xiāng)皆是文弱書生,追不上他?!?/br> 這樣的話,連句有力的辯解都算不上。 但薛簡還是點了點頭,又問“那我再問你,你是何時揀到此物?又是在哪個位置?你若是想減輕罪名或是脫罪,便要處處如實說來,若找不到那人,你……便是沖撞貢院、蔑視皇威、甚至還有涉嫌舞弊的死罪。” “因為這張泄露考題的紙,是從你身上拿出來的。” “是,小人定然如實說來?!?/br> 劉書林知道薛簡說的句句都是實話,而絕不是為了恐嚇他,心中便也不再惶恐,仔細回想起之前發(fā)生的事來。 “小人是今日未時過的東墻外道,今日是春闈第一場,但小人乃是考春闈第二場,但之前從未到過王都,所以今早也早早來看了……” “小人進京之后,乃是與幾名借宿在貢院外西柳林巷的一戶人家,日錢不過十文,由于住得近,小人與幾個同鄉(xiāng)便會時常來看看,以敬瞻仰。” “誰知就在未時,竟然遇到了這件事情,當時東墻外道可以說是空無一人,小人等也是在墻根轉角處,看到那錦袍男子形色可疑,而且見了小人等轉身便跑,小人這才起了疑心,帶人將他給按下了。” “那人長什么模樣?”李璟林,話說到這一步,他也開始相信,劉書林暫且沒有說謊。 劉書林皺著眉好好回想了一下,斟酌著道“那人……白面……微須??茨昙o不過四十上下,穿著一件黑色的湖絲衣裳……” 薛簡皺了皺眉,這些特點實在是太普通了,白面微須、四十上下,雍京中不知有多少人長這個樣子。 至于那什么湖絲衣裳,就更不必說…… 今年雍京最時興的就是湖絲,大街上行走的人,十個當中就有六個穿著湖絲。 劉書林也看到了薛簡和李璟這不滿的神色,在沒有得到允許的情況下,自己便道“二位大人,小人的同鄉(xiāng)中,有一個叫張釋的人,他擅丹青,不如問問他記不記得那人的模樣,讓他畫下來……” “我看好!” 都還沒等薛簡和李璟同意,慕容音就忍不住開口“好歹是條路子嘛,否則……你們上哪找人去?” 李璟點點頭“也罷,看來也只有如此,帶張釋!劉書林,你先回避下去,你方才說的話,本官還要讓人再審一審,若剩下的人也是這般供詞,那你說的……便有幾分可信了?!?/br> “是,是!” 幾個兵士帶著劉書林下去不過片刻,那個叫張釋的人便被帶了上來。 年不過三十上下,一身半舊的灰色布袍,袖口還打了補,衣衫雖破舊了些,但整個人卻收拾得很清爽。 薛簡暗暗點頭,方才劉書林說過,他們幾個同鄉(xiāng)都是借宿在一戶人家,日錢不過十文,看這幾個人的清貧,劉書林……倒是不大可能說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