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淑珍聽著盛紅偶爾抽下鼻子的聲音，她明白盛紅再哭。誰的孩子誰不心疼啊。沒有誰埋怨她什么。并沒有減輕她一點(diǎn)點(diǎn)的自責(zé)。

    王淑珍擦了擦自己臉上的淚，語重心長地說：“盛紅，你們要個(gè)二胎吧。”

    盛紅沒說話。王淑珍繼續(xù)說：“以前是媽自私，光想著自己了。有方正就足夠了。我們一家輕輕松松的把他帶大。什么事兒都耽誤不了。你們該忙了忙，我們老了也該玩了玩兒，何必再要一個(gè)呢，也給自己壓力。你爸說人多熱鬧。人多是熱鬧，人多麻煩事兒也多啊。我覺得我們一家子其樂融融的挺好的了。其實(shí)你們要二胎，我對你們要孩子沒意見。都是我的孫子孫女，我是怕……是怕再來一個(gè)，等孩子大一點(diǎn)了，咱家就這么大地方。你們不得搬出去住啊。人多我們到冷清了?！蓖跏缯浣K于說出了自己真正的擔(dān)憂，她不光是嫌麻煩，更怕這個(gè)家零零散散的。她和方岳平這熱鬧慣了的適應(yīng)不了。

    盛紅盯著方正抽泣著說：“媽，我們不要了，有方正我就知足了?！?/br>
    王淑珍又急了“要吧，要吧。今天這個(gè)事兒我也想明白了，把孩子養(yǎng)大得有多少風(fēng)險(xiǎn)啊，我知道你們都不怪我，我能不怪我嗎？生命在意外年前多脆弱啊。說句不該說的，還好方正沒什么事兒，要有個(gè)什么事兒，我也就不活了?！闭f完大聲哭了出來。

    盛紅聽了王淑珍的話趴在方正的床上也哭了起來。方正要真有個(gè)什么事兒，她該怎么活。

    方源打完電話推門一看兩個(gè)對自己恩重如山的女人哭的稀里嘩啦的，又退了出去?？薨伞？薏攀歉玫陌l(fā)泄方式。自己還是別勸了。

    方源坐在病房走廊的長椅上，電話鈴聲響了起來，他掏出手機(jī)一看是錢菲菲。才想起來她和劉承還在現(xiàn)場處理事故呢，也不知道怎么樣了。很感動的按下接聽鍵。

    錢菲菲關(guān)切的問：“方源，方正和阿姨怎么樣了？”

    方源說：“沒事兒了，都穩(wěn)定了。你們那怎么樣？”

    錢菲菲說：“那就好，那就好。明天我去看他們?！?/br>
    方源說：“得了，心意我領(lǐng)了，你還是別來了。醫(yī)院這環(huán)境，都是各種病號，你這弱勢群體，在感染點(diǎn)什么回去，我可就愧疚死了?！?/br>
    錢菲菲說：“行，等好了我去你家看他們，跟你說個(gè)事兒啊?！?/br>
    方源說：“說啊，跟我還放不開了呢?！?/br>
    錢菲菲說：“呵呵，劉承讓我把他電話轉(zhuǎn)接到你手機(jī)上了啊?！?/br>
    方源問：“他呢？”

    錢菲菲說：“唉，被警察帶走了?！?/br>
    方源聽了從長凳上站了起來，怎么劉承還被警察帶走了。忙問：“怎么回事兒??？”

    菲菲說：“劉承今天是真爺們兒了一回。你們走后，我跟劉承就去找肇事司機(jī)那孫子，可那孫子不下車，非等警察來。給劉承氣的光罵街了。我倆就跟那等，直到那好警察又回來，那孫子下來了。劉承沖上去就給他一頓胖揍，打他個(gè)措手不及。我要不是挺著個(gè)肚子我也上去踹幾腳，什么人啊，撞了人還當(dāng)大爺?！?/br>
    方源想想司機(jī)那德行，覺得今天該進(jìn)去的是自己，劉承都替了他了。說：“那后來呢？”

    錢菲菲說：“后來就被警察帶走了啊，我陪他去的，拘留兩天。哈哈。這樣進(jìn)去的不算污點(diǎn)，算亮點(diǎn)。反正我是佩服他。”

    方源聽了眼里又泛起了淚花，對著聽筒說哽咽著說：“我知道了，啥也不說了菲菲，你快回家吧。”

    錢菲菲說：“呦，感動哭了啊，我跟你說一下，沒事兒我也踏實(shí)了。你也別往心里去，換你你也得打，哈哈。我回家了啊，你照顧好他們?！?/br>
    半夜方正終于醒了。喊著餓。盛紅和王淑珍都躺在床上睡著了。方源趴在方正床上也睡著了。迷糊中好像聽到方正喊餓，立馬驚醒了。真是方正喊餓呢。

    方源瞅著方正，那種失而復(fù)得的感覺，讓他像第一次看到剛降生的方正一樣激動。興奮的探過頭去親熱地說：“想吃什么，兒子？”

    方正想了下說：“吃餃子?！狈皆搭^都大了，這么晚去哪找餃子。

    盛紅也沒睡實(shí)，恍惚中聽到有人在說話。慢慢地睜開了眼，往方正床的方向側(cè)頭一看，真的是方正和方源在說話。撩開被子就跳下了床。腳還是碰了一下，痛苦的喊了聲“哎呦！”

    沒顧自己的腳，撲到方正床上就問：“兒子，哪不舒服啊？”

    方正看到mama也在?？拗f：“mama，濕了，濕了?！?/br>
    盛紅納悶兒“什么濕了？”

    方源掀開方正的被子一看，不知道啥時(shí)候給醫(yī)院的病床畫了個(gè)地圖。笑了下“尿床了?！边吔o方正脫著褲子邊說：“都你自己尿的你還委屈了?！?/br>
    王淑珍也被他們吵醒了，看到方正醒了沒有一點(diǎn)不耐煩，從床上跑下來幫忙。方正看著王淑珍說：“奶奶，我要吃餃子?！?/br>
    王淑珍高興地說：“好，我讓你爸給你買去。”

    方源閃身把伺候方正的活交給了王淑珍“這大半夜的我去哪買餃子?。俊?/br>
    王淑珍抱過了自己的被子墊到方正身下，問：“幾點(diǎn)了？”

    盛紅掏出手機(jī)看了下說：“都一點(diǎn)半了，這上哪吃餃子啊，吃點(diǎn)水果吧，兒子?！?/br>
    方正鬧著說：“不嘛，我就要吃餃子。”

    王淑珍起身就拿自己的衣服，一邊穿著一邊對著方源說：“走，回家，給我孫子包餃子去?！?/br>
    方源皺著眉頭說：“包什么餃子啊？媽，你就別添亂了。”

    王淑珍不依不饒地說：“我孫子說吃餃子，怎么我也得讓他吃上，趕緊跟我回家。”

    盛紅忙勸道：“媽，方正說著玩兒的，就您這身體，醫(yī)生說了讓靜養(yǎng)。這大半夜的跑出去有點(diǎn)啥事兒可咋辦？”

    王淑珍看著一臉期盼的方正不容置疑地說：“我這身體，我有譜。我孫子醒了我就好了。盛紅，你照看著方正。我跟方源回家?！?/br>
    盛紅說：“不行，我還需要人照顧呢。我怎么照顧方正。讓方源出去買點(diǎn)肯德基吃得了?！钡皖^看著方正說：“兒子，讓爸爸給你買肯德基吃好不好？”

    方正搖了搖頭說：“不好?！?/br>
    方源看著方正這么倔，剛才的激動與興奮一掃而空。心中想著這熊孩子是不管不行了。無法無天的。回家必須好好教育了。

    王淑珍巴不得馬上滿足孫子的愿望。看這陣勢又回不了家了。自己也忽略了盛紅的腳傷。和孫子比起來，一切都沒可比性。

    跟方源說：“你回去，讓你爸包餃子，他什么都會。就是死要面子不做。包好給我?guī)?。?/br>
    方源氣的直跺腳，這一老一小給他欺負(fù)的一點(diǎn)脾氣沒有?！皨?，都幾點(diǎn)了，還讓我爸起來包餃子，你為了你孫子這無理的要求，就這么置你兒子和你老公的辛苦而不顧嗎？”

    王淑珍說：“你哪那么多廢話，聽我的就行了。你不了解你爸，死要面子活受罪，現(xiàn)在你爸要能睡著覺就算我看錯(cuò)人了。就你爸那心眼小的。你回去拿趟餃子，他也就睡安穩(wěn)了?！?/br>
    方源覺得也是，從小到大，方岳平就會裝腔作勢。換誰誰能睡的著啊，挺好的一家子，片刻之間三個(gè)進(jìn)了醫(yī)院。

    王淑珍看著方源和盛紅有點(diǎn)懷疑的目光，拿起電話給方岳平撥了過去，方源想攔沒攔住，他想著自己到家再說吧，半夜打電話再給他嚇著。

    正如王淑珍所言，電話秒通。王淑珍有些得意的看了他倆一眼說：“老方，你孫子沒事兒了，想吃餃子。你給做吧?！鳖D了一下又說：“我也沒事兒了，盛紅腳扎了，一個(gè)人看著方正不方便，我也就不回去了。方源回去?！?/br>
    掛了電話瞅著傻愣著的方源催促道：“走吧?！?/br>
    從家里到醫(yī)院，堵車能開一個(gè)小時(shí)，大半夜的沒什么車方源用了十分鐘就來到了。

    方岳平正在活面，餃子餡兒早就整好了，就是方正愛吃的芹菜豬rou。讓方源很驚訝，自己的老爸會法術(shù)嗎？他還愁去哪整餡兒呢。

    看著方岳平蕭瑟的身影，方源湊過去說：“爸，我?guī)湍惆?。?/br>
    方岳平轉(zhuǎn)身看了眼方源說：“你媽和方正都沒事兒了??？”

    方源說：“有事兒敢大晚上的給你打電話嗎？就你那小心臟?！?/br>
    方岳平笑了說：“好啊，沒事兒就好。盛紅的腳怎么也扎了？”

    方源輕描淡寫地說。“天黑，走路不長眼，踩玻璃上了?！?/br>
    方岳平關(guān)切的問：“不嚴(yán)重吧？”

    方源用筷子攪著已經(jīng)被方岳平拌好的餡兒說：“不嚴(yán)重，爸，你可夠神速的啊。這餡整的這么快還這么有水平？”

    方岳平揪下來一塊面，用手搓成長條，放到案板上用刀切著說：“我提前準(zhǔn)備的，想著明早起來包好了給你們送過去。餡兒拌好了，沒包，餃子隔夜就不好吃了。沒想到歪打正著，方正要吃。”

    方岳平少有的跟方源心平氣和聊著。父親的架子讓他端的從不怎么愛搭理方源。方源看著方岳平一改往日形象。心里那個(gè)高大威猛嚴(yán)厲專橫的父親不在了。

    父親老了，挺直的脊梁變得有些駝了。頭發(fā)也花白了。皺紋更深了。當(dāng)初那個(gè)追的自己上躥下跳的人，如今慢條斯理地包著餃子。動作是那么慢。那個(gè)雷厲風(fēng)行的人，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