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呦，這就受不了了?。吭型聠?，必經(jīng)階段。沒有孕吐的孕期，不是完美的孕期。你這剛倆月，現(xiàn)在這人就是嬌氣。以前那女人都該生了，還做飯呢。生孩子也是自己拿把剪子就上手啊?，F(xiàn)在，唉，不提了。一個個祖宗似的，這查那查的?！笔⒓t不屑地說，好像懷孕跟上廁所似的。完事兒擦屁股，提褲子就走人了。

    “你站著說話不腰疼，你怎么不吐？你婆婆伺候你是不是伺候的跟祖宗似的？你怎么就會說風(fēng)涼話了呢？”胡艷兒幾個問句下來，讓盛紅的臉有些發(fā)紅。確實是這樣，沒懷孕也是王淑珍伺候她啊。她很少說給家里做個飯。仿佛習(xí)慣了，飯，就該王淑珍做似的。不禁有些慚愧。

    “嘿嘿，胡艷兒，你還是盼我點好好吧。懷方正那會兒沒吐死我。都營養(yǎng)不良了。我懷的這孩子是貼心啊。準是女兒，小棉襖。抽空問問佳佳，她懷妙妙那會兒吐沒吐過?！笔⒓t低下頭，眼含慈愛地看了眼自己的肚子。心想這孩子真好。還沒出生呢，就會心疼人了。

    “那我這就是兒子了唄。唉，想想就頭疼。我怎么就懷孕了呢?！焙G覺得懷孕好像是自己這輩子做過的最后悔的事兒了。

    “你這是有點產(chǎn)前焦慮吧？還有沒有別的不舒服的嗎？”盛紅看著愁眉苦臉的胡艷兒，好像是真后悔了。

    “干點活就累，累了就想睡。睡兩分鐘就讓尿憋醒了。我現(xiàn)在好像尿頻啊，我要是個男的我都懷疑我前列腺有問題了。太煎熬了?？粗秩A天天什么事兒都沒有的，我就想踹他。憑什么罪都我受？”

    正聊著呢，方源進來了。胡艷兒見著沖他笑了下“姐夫是來查崗的嗎？”

    方源禮貌性地笑了一下，難得的沒跟胡艷兒貧兩句。轉(zhuǎn)頭看著盛紅有些嚴肅地說：“來一下，我有點事兒?！?/br>
    盛紅瞪著眼看著他“這么神秘，怎么了？你這表情干什么？別嚇唬我?！?/br>
    “嚇唬你干嘛啊？跟你說點事兒?！狈皆磁Φ刈屪约旱淖旖峭铣榱艘幌?。

    坐在椅子上的盛紅，把手遞給了方源。方源一用力把盛紅拽了起來。扶著盛紅走到門口的位置。

    方源從兜里掏出了疊了三層的化驗單。遞給了盛紅。“看看?！?/br>
    盛紅接了過去，沒去打開化驗單，而是看著方源說：“你告訴我行不？看你這表情我怎么覺得我好像晚期了呢？”

    “沒有晚期，你別害怕。”

    “我本來沒害怕，讓你嚇得夠嗆?！?/br>
    胡艷兒偷偷地看了他倆一眼。神神秘秘地拿著一張紙。不知道密謀什么呢。這么沉重的表情。不會方源拿的是盛紅出軌的證據(jù)吧？轉(zhuǎn)念一想紅姐肚子都這么大了，出軌出的哪去??？

    “唐篩結(jié)果出來了，高風(fēng)險?！狈皆绰曇粲行┑统恋卣f。

    盛紅想到了結(jié)果不會很好?？蓻]想到真的是高風(fēng)險。她也不明白所謂的高風(fēng)險有多高。潛意識里就把自己肚子里的孩子當成問題嬰兒了。本能的恐懼，讓她的手顫顫巍巍地打開了化驗單。仔仔細細一字不差的看了一遍又一遍。直到視線開始模糊。雖然還沒生下來，可她對肚子里的孩子還是很喜歡的。當初她不愿意拿所謂的自由換這個孩子?，F(xiàn)在愿意拿一切換她無恙。

    “這意味著我們得到孩子智力會有問題嗎？”盛紅淚眼迷離地對方源說。

    “沒事兒，親愛的，怕什么？醫(yī)生說了，高風(fēng)險不一定有多高。話又說回來了。即便真有什么問題我們就當沒要過二胎呢。以后機會有的是?！?/br>
    方源不安慰還好，這一安慰讓盛紅壓抑情緒找到了一個宣泄的口子。“你在說什么？這是你的孩子啊，什么叫機會有的是？機會有的是就是你可以隨意把你的孩子殺掉的借口嗎？”

    方源沒想到盛紅會站在這么高的角度來評價自己。她完全是救苦救難的菩薩，而自己倒成了禍害人間的老妖?！澳阍趺催@么敏感啊，我就是安慰安慰你。讓你別擔心。過兩天我陪你去好好查一下。我相信不會有問題的?！狈皆措p手輕輕地拍了拍盛紅的肩膀。

    盛紅推開了他的手，質(zhì)問道：“有問題怎么辦？不要了？”

    方源被她問的心煩意亂。本來醫(yī)院出來心情就不好。這時候也懶得跟盛紅爭論了，來之前也沒想到是這個結(jié)果。本來自己也挺擔心的。還幻想著盛紅安慰他呢。結(jié)果盛紅不但沒安慰，還一腳接著一腳的把他踹到墻根兒，無路可退了。擺了擺手說：“聽你的，你說養(yǎng)，我砸鍋賣鐵跟你養(yǎng)。這還沒怎么著呢，先跟我急眼了？”

    盛紅看了眼有些不耐煩的方源，又看了下自己的肚子。她替肚子里的孩子感到委屈。仿佛寶寶兩眼淚汪汪的正聽著自己的父母在冷冰冰地討論著自己的生死。

    “不去查了，生什么樣的要什么樣的?！笔⒓t有些疲憊地說。最初不要二胎的借口是不讓孩子毀了自己的自由?，F(xiàn)在感受著自己肚子里這個月來越大的小生命。別提什么自由了。命都可以給她。

    “你怎么這么任性啊。都像你這么想那什么都不用去查了。不去查？要真有問題以后對于方正也是一個拖累。”

    “你是怕拖累方正，還是怕拖累你啊？你們怕拖累，我不怕，我自己養(yǎng)?！?/br>
    兩個人的聲音從輕聲呢喃到憤然大吼。這態(tài)勢已經(jīng)升級到到胡艷兒不能無視的地步了。

    “你們倆干嘛呢？這模范夫妻怎么一點也不模范了呢？”胡艷兒沖著他倆說道。

    聽到胡艷兒的聲音，方源冷靜了下來。沒有評委的辯論賽就是抬杠嗎。當局者迷?，旁觀者清?！捌G兒，你給我們評評理。”方源說道。

    胡艷兒有些興奮地朝著他們走了過去。有生以來還是第一次有人叫她這糊涂蛋給評理。

    “來，說說?！?/br>
    “艷兒，你說這孩子如果有問題還要不要生？”

    “當然不要了啊。沒問題我都感覺不要生。這些天我總想，要孩子干嘛??？遭這么大罪。付出這么多。生個白眼狼就不提了。就算生個好孩子，又能怎么樣？辛辛苦苦地給他伺候大了。然后我們老了。他們飛了。等我們躺到病床上起不來了。指望他們伺候我們到死嗎？這事兒保姆也能干啊。再說了，你忍心拖累他們嗎？嚴重的不講投入產(chǎn)出比。賠本兒賺吆喝。自己一點好沒有。就是口頭上我有孩子，不比誰缺什么。我說的對嗎？”胡艷兒一口氣闡述出了自己一點兒人情味兒都沒有的觀點。生孩子這么神圣的事兒到她嘴里成做買賣了。

    方源貌似有些鄙視地看了看盛紅，又貌似崇拜地看了眼胡艷兒“刮目相看啊，還有這么理性的人？胡博士，你研究明白了要孩子干嘛了嗎？”

    胡艷兒覺得方源真的有點佩服自己。成就感油然而生，打了雞血似的接著說：“明白了啊，養(yǎng)孩子就是為了以后墳頭前的幾滴淚水和一刀燒紙。這輩子死時沒人哭就等于白活了。說的好聽是傳宗接代。其實就是為了香火不斷。不信你們等著，下去四輩兒誰去祭奠你們??？比如我，我連我爺爺?shù)臓敔斀惺裁炊疾恢?，就別說找到那個墳頭兒燒紙了。都說沒孩子的人生不完美，其實他們錯了，有孩子的人生才不完美。美好的人生都給了孩子?！?/br>
    聽了胡艷兒的話兩個人忘了了剛才還在吵架。目瞪口呆地看著胡艷兒。見過三觀不正的，沒見過這么歪的。

    胡艷兒有些尷尬地笑了一下，不知道自己這二桿子的看法有沒有說到他們心里去。

    “哎呀，我這還沒問呢，莫非紅姐肚子里的孩子有什么問題？”這時她才意識到了方源的問題跟孩子有關(guān)系。

    方源點了點頭說：“糖篩高風(fēng)險。你說孩子要真有問題還生不生？你紅姐說不做檢查了，生什么樣的算什么樣的?！?/br>
    胡艷兒想了想。按說盛紅才是自己人。不管她有沒有道理，自己都該支持她才對?？擅髦烙袉栴}，還要生那無異于把這個幸福的家庭一下子拉到了無底深淵。

    “紅姐的決定我支持啊。想生就生。什么樣的孩子都是老天爺賜給我們的?！?/br>
    方源詫異地看著胡艷兒?！澳銊偛耪f的可是不生。怎么？非要跟你紅姐穿一條褲子對付我是吧？道理說不過去了，就把老天爺抬出來了？”

    胡艷兒笑了笑。“本來就是嗎。都是老天爺賞的。生吧。搭上所有，混個無愧于心。感動中國的獎狀，勝過一切生活質(zhì)量。一輩子活了個牌坊。一邊寫著問心無愧，一邊寫著無愧于心。橫批只能寫沒心沒肺了?；钪鞘茏?，死了可會成神的。歷劫之后，羽化成仙。”

    “呵呵，哪有什么神啊鬼的？”盛紅被胡艷兒逗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