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夜飛摸著下巴，沉吟道：“類似的事，我覺得好像在哪聽過。”

    陸云樵道：“后來陸續(xù)有消息傳開，說這根本是騙局。那些被哄去金山打工發(fā)財?shù)?，其實都是被運去北地獸蠻的領(lǐng)地，強迫挖礦干粗活，沒日沒夜，比牲口還不如，幾乎……都在死那里，連尸骨都運不回來?！?/br>
    “??！”

    幼年的記憶，已經(jīng)不復(fù)存在，但那段時間所獲得的知識，卻不受影響，至少那一段無良國人欺騙同胞，以招工為名，賣老鄉(xiāng)去美麗國當(dāng)奴隸，挖礦開鐵路的黑暗往事，白夜飛記得清清楚楚。

    白夜飛陡然醒悟，嘆道：“太陽底下真是沒新鮮事，原來是賣豬仔啊……”

    “一開始，這些買辦只敢坑蒙拐騙，露了餡之后，遭遇官府掃蕩，買辦轉(zhuǎn)而低調(diào)行事，在鄉(xiāng)野哄些無知村人。但買辦的行動受挫，獸蠻就以商業(yè)糾紛為借口，逼境攻城，索討賠款。朝廷逢戰(zhàn)皆敗，造成的損失往往是索賠十倍，甚至百倍多。”

    陸云樵嘆息道：“自百年前起，朝廷被打得失了銳氣，往往不敢迎戰(zhàn)，直接賠款了事，這些買辦成了大爺，仗著外通獸蠻，橫行無阻。官府都對他們睜只眼，閉只眼，甚至與之勾結(jié)，沆瀣一氣，為禍地方，連大門派都吃了不少苦頭?！?/br>
    “唔，就是你剛才要說的那個？”

    陸云樵點頭，感嘆道：“現(xiàn)在老百姓最恨的就是這些買辦，而地方上最囂張的也是這幫人，難怪這家伙當(dāng)街打殺逃奴，對上三水劍派的人也如此囂張?！?/br>
    白夜飛沒有接話，想了想又問道：“有人賣豬仔，那有沒有人從獸蠻……引進福壽膏啊？”

    陸云樵皺眉問道：“那是什幺？”

    “沒有嗎？那還好?！卑滓癸w喃喃說道，隨即又搖頭，“不對，或許不叫這名字。就是一種吹了之后，會讓人渾身酥麻，快活更勝神仙的煙……好吧，只有最開始的時候是這樣?！?/br>
    陸云樵露出恍然之色，“你是說和平煙，太平煙嗎？我有聽過，不過那是新東西，在北方據(jù)說挺流行的，但還沒傳到這里來。聽說能讓人忘記憂愁煩惱，更勝美酒?！?/br>
    “還真有？”信息得到確認(rèn)，白夜飛神色驟然復(fù)雜起來，深深看了陸云樵兩眼，嘆息道：“搭檔，接下來好好鍛煉身體吧，未來中土病夫可不好當(dāng)?。　?/br>
    另一邊，管家又拱了拱手，禮貌做足，嘴里卻一本正經(jīng)說著瞎話。

    “進行員工訓(xùn)練的時候，我們會適當(dāng)鞭撻職員，好提高他們的忍耐力，畢竟挖礦辛苦，要是本事不夠，可是做不好工作，也發(fā)不了財?shù)??！?/br>
    “訓(xùn)練到一半，她忽然跳了出來，替父親挨了鞭子，又帶傷跑了，我們少主心善，基于人道立場，追出來要給她治療?！?/br>
    “她不知好歹，一路跑到這里，請幾位少俠別妨礙我們救治自家逃奴。”

    作為連結(jié)官府與地痞，兼吃黑白的存在，買辦們通曉律法條文，從不違法，三水劍派之前曾在這幫人手上吃過幾次虧，被扣上破壞與獸族友誼，妨礙商業(yè)交流的帽子，狠狠罰上幾筆，派中長輩提起來就是大恨，以此告誡弟子謹(jǐn)慎。

    黃志強知道對方來歷，心內(nèi)有些打退堂鼓，卻不料對方顛倒黑白，一點臉都不要，頓時下不來臺，而其余師兄弟都被氣得手發(fā)抖，恨不得一劍就砍過去，卻誰也不敢妄動，無可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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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圓臉師妹還不肯放手，正要出聲駁斥，低頭看了一眼傷者，面色大亂，驚呼道：“她……她死了！”

    “死了？”

    “師妹你確定？”

    三水劍派弟子紛紛轉(zhuǎn)頭看來，正道會一行人跟著躁動起來，周遭圍觀的食客們亦是驚呼，就連白陸兩人都低呼一聲，諸方皆驚。

    唯有賀錦鵬滿不在意，趁機又看了師姐妹一眼，盡是貪婪和垂涎欲滴，招手讓管家附耳過來，神色猥瑣，低聲說了幾句。

    管家點點頭，回身嚷嚷道：“是你們阻礙我們救治家奴，現(xiàn)在出了人命，我們要報官，你們一個也別想離開?！?/br>
    “豈有此理！”

    黃志強大怒，剩余三水弟子更是目瞪口呆，沒想到吃餐飯也會憑空惹上禍?zhǔn)拢锰么笈傻茏?，還會被地痞流氓碰瓷，這些人渣強詞奪理也就算了，居然還要倒打一耙？

    但想起長輩叮囑，除了黃志強罵了一聲“豈有此理”，男弟子誰也不敢出聲，場面尷尬。

    圓臉師妹忍不住，將死者尸身交給師姐，上前幾步，與黃志強并肩而立，指著面前胖子罵道：“睜開你的狗眼，看看我們是什幺人，三水劍派可不是好欺負的！”

    少女聲音軟糯，氣沖沖罵人也沒什幺威力，賀錦鵬目光不善，嚷嚷道：“鄉(xiāng)親看看，三水劍派仗勢欺人！害死了我家家奴，還要罵人，害死人都不怕，真是好厲害啊！六大劍派的弟子，橫行霸道，這世道還有王法沒有？”

    “你、你顛倒是非！”少女被氣到滿臉通紅，圓潤可愛的俏臉好似熟透蘋果，跺腳道：“我是徐樂樂，你有什幺就沖著我來，與三水劍派無關(guān)。”

    徐樂樂握住劍柄，一手指著賀錦鵬，就要動手，黃志強扭頭斥道：“師妹，不可莽撞！”

    后頭的杏眼師姐眼見徐樂樂發(fā)怒，其余師兄弟卻一派進退失措，不敢出聲，連大師兄也一副要息事寧人的態(tài)度，鄙夷掃了一眼，小心將尸體放在旁邊桌上，也走上前。

    攔在師妹前頭，冷眼掃視正道會眾人，杏眼師姐揚聲道：“我是駱?biāo)拖?，我們現(xiàn)在就去官府，讓老爺升堂，看看究找回……竟誰對誰錯。我三水劍派堂堂名門，平常不欺人，就不信還能讓人欺上門了！”

    說話時，青絲在身后披垂如瀑，杏眼中精芒綻放，不復(fù)先前朦朧，身形筆挺如劍，英姿勃發(fā)，清脆的聲音，鏗鏘有力，擲地有聲。

    賀鵬看得一呆，狠狠看了幾眼，嘴角揚起，邪笑道：“好，好?。∥彝孢^的女人多了，就沒看過這幺帶勁的。兩位小姐，你們初到許家集，人生地不熟，不如由我?guī)銈兺鎮(zhèn)€三天，保管你們眼界大開，從此看見不一樣的人生。大家從此就是朋友，逃奴的事情就不用計較了?！?/br>
    這是再明顯不過的調(diào)戲加挑釁，駱?biāo)拖悴淮笈文樂杭t，胸前起伏不定，冷笑道：“正道會不過是個上不了臺面的地方幫派，給我三水劍派當(dāng)支脈都不夠分量，幾時輪到你這小丑來耀武揚威？狗嘴里吐不出象牙?！?/br>
    “哈哈哈！”

    賀鵬獰笑起來，指了指自己，“我正道會只是個照顧?quán)l(xiāng)親，本分經(jīng)營的組織，自然比不上三水劍派?！?/br>
    又指向駱?biāo)拖?，“但我干爺爺讓我們忠君愛國，我們從來不敢有違，一直盡心為國出力，既有苦勞也有功勞，你竟然說我是小丑？我愿意帶你們玩玩，已經(jīng)是給三水劍派面子，別給臉不要臉?！?/br>
    “去你的！”徐樂樂再也忍不住，一下拔劍出鞘，利刃直指賀鵬，“是不是小丑，上來一試便知，我怕你不敢！要不我讓你三招？”

    “試試你？當(dāng)然要試？”

    賀鵬大笑，依舊是有恃無恐的樣子，目光打量徐樂樂，似要將她吞了。

    徐樂樂目光一凜，就要出劍教訓(xùn)，黃志強感覺不對，搶先道：“正道會之主是你干爺爺？”

    “錯了?！辟R鵬搖著短粗手指，“我爹才是正道會之主賀虎，至于我干爺爺……”

    說到這里，特意拉長聲音，更換上尊敬的音調(diào)，“就是宮里敬事房的安德門安總管?！?/br>
    ……靠，原來是太監(jiān)。

    白夜飛一臉驚詫，掏了掏耳朵。

    ……當(dāng)了太監(jiān)的干孫子，還這幺得意洋洋，這家伙恥力夠高?。?/br>
    周圍眾人的反應(yīng)，與白夜飛截然不同，頓時臉色如土。

    黃志強雙目圓瞪，持劍的手都顫動起來，嘴唇蠕動，似乎想說什幺，卻開不了口。

    幾名三水男弟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人身子已經(jīng)顫動起來，有人勉強維持外表不露怯，眼神卻出賣了自己，都是一樣的驚惶，被賀鵬的背景驚到，甚至嚇壞。

    拔劍的徐樂樂，不由將指著胖子的劍尖壓下，目光游移，另一只手去拉師姐，想要尋求依靠，偏偏駱?biāo)拖阋睬文樕钒?，不?fù)方才英姿勃發(fā)，握住師妹的手想要安慰，自己掌心卻汗水直流。

    三水劍派之人的反應(yīng)已經(jīng)夠夸張，周圍還在看熱鬧的食客更是頻頻驚呼，有些立刻外逃，搶著離開這個是非之地，生怕被卷進去。

    這般場景，白夜飛頗為好奇，“搭檔，這個什幺太監(jiān)，很牛嗎？”

    陸云樵謹(jǐn)慎道：“六大總管太監(jiān)，這位排第五，京師里王公大臣無人不敬，都是不得了的人物。”

    白夜飛撓撓頭，嘆息道：“你知道嗎？王公大臣要禮敬太監(jiān)的時代，從來都是狗屎時代，這里太監(jiān)權(quán)重，獸蠻橫行，還很快就是一堆中土病夫，真是太糟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