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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篡位將軍的白月光(重生)在線閱讀 - 第3節(jié)

第3節(jié)

    只是李固直覺七兄這樣直通通地問出來甚是不妥當(dāng)。

    小內(nèi)侍頭上冒汗的模樣,更是證明了他想的沒錯。

    “沒事,不方便就不用說。”李固對小內(nèi)侍說。

    這是個明白人。小內(nèi)侍吁了口氣,躬身道:“謝將軍體諒,咱家可不敢擅議禁中事。也幸虧陛下身體安康,此時正在御花園內(nèi)接見李大人?!?/br>
    李固一點即透。他打量這小內(nèi)侍兩眼,道:“某是大人十一子李固,公公如何稱呼?”

    宮里宦官多而濫,光是四五品以上的內(nèi)侍就有千人,小內(nèi)侍不過是個打雜提鞋、在外圍站著當(dāng)人樁的,等閑連皇帝的臉都看不到,亦不會有哪個官員正眼看他。

    似李固這般雄武偉岸的將軍竟主動開口問他名姓,小內(nèi)侍一時受寵若驚,強壓住內(nèi)心歡喜,躬身:“奴婢福春?!?/br>
    典型的奴仆之名,盡取那吉利討喜的字眼,主人看了也順眼,叫著也順口。

    李固點點頭,喚了聲:“福公公。”便不再說話。

    饒是如此,福春心中也喜悅。實是因為他雖是閹人,卻是京畿清白人家出身,因窮得活不下去,才閹了入宮,并非那等因罪入宮之人,內(nèi)心里,還存著些仗刀走天涯,打馬覓封侯的天真幻想。

    平日里謹小慎微,也只是夢中意yin而已,這兩日卻見到李固李衛(wèi)風(fēng)二人,堂堂七尺男兒,威風(fēng)凜凜,正是夢中自己想成為的樣子,不由心甚向往。

    這里也不適宜聊天,李衛(wèi)風(fēng)無聊站了片刻,覺得內(nèi)急,對福春說:“我想上茅……凈房?!?/br>
    雖然臨時硬改口沒說出“茅房”來,“上凈房”三個字依然讓福春腦殼疼,他招招手,從稍遠處喚來個年紀更小的內(nèi)侍,吩咐他:“將軍要更衣,給將軍帶路。”

    行伍粗人,上茅房就說上茅房、解手,李衛(wèi)風(fēng)還是這些天在云京城被人笑的次數(shù)多了,才強改了口將茅房叫作凈房。可到了宮里,竟是連上凈房都粗鄙了。

    當(dāng)下氣鼓鼓地跟著小內(nèi)侍走了。

    李固收回目光,依然負手而立。

    福春猶豫了一下,忽然上前了一步。

    李固的目光瞥過去。

    “也沒有哪位貴人病了?!备4盒÷曊f,“是陛下最寵愛的寶華公主三日前午睡魘著了,受了點驚嚇,近日里飲食不振,陛下天天譴了太醫(yī)去問?!?/br>
    窺探禁中當(dāng)然不可以,泄露禁中消息當(dāng)然更不可以。但這都是理論上的,現(xiàn)實是內(nèi)宮之人傳遞消息,是生財?shù)闹匾T路。

    當(dāng)然像剛才李衛(wèi)風(fēng)那樣大大咧咧當(dāng)面直問肯定是不可以的,怎么也得遮掩一下才是。

    那樣粗豪之人,福春這樣謹慎的,便是給錢也不一定敢賣給他消息。倒是李固,福春內(nèi)心里想與他親近,不需他問,便主動賣好了。

    “寶華公主”四個字入耳,李固便是一怔。

    紅裙如火,笑音如鈴,精致得不可思議的面孔上天真嬌憨的模樣便在腦海中閃現(xiàn)。

    她走路的時候腳步輕盈如蝶,哼著小曲,忽而一個旋身,一個抬腿,人便舞起來。舞了三步,又復(fù)靜走,聘聘婷婷,婀娜美麗。

    這要是在外面,一個女郎走走跳跳,怕不被人當(dāng)成個瘋子?偏這宮中的人,內(nèi)侍也好,侍衛(wèi)也好,宮人也好,個個口角含笑,目光寵溺。那些年輕侍衛(wèi)們更是一臉躍躍欲試的神情,若不是礙著正在含涼殿前當(dāng)值,怕是要大聲喝彩來的。

    李固和李衛(wèi)風(fēng)當(dāng)時站在另一邊的回廊下候著,隔著庭院,都看得住了。直到那鮮紅如火的身影消失在含涼殿門口,兩人才如夢初醒。

    李衛(wèi)風(fēng)當(dāng)時便問:“那是誰?”

    內(nèi)侍嘴角含笑地說:“是我們寶華公主?!?/br>
    “我們”兩個字,咬得格外驕傲。眼睛里,又帶著對兩個西北土包子的微微不屑。

    “寶華公主”這四個字,從此便刻在了李固的心里。

    他嘴唇微動,又抿起,忍住了沒有問出那句“她還好吧?”。

    那日出宮之后,李銘和他們談完正事,李衛(wèi)風(fēng)便問了:“大人陛見之時,怎地有個公主闖進去了?”

    李銘撫須微笑:“那是皇后所遺的寶華公主,圣上的心頭寶,掌中珠。她排了新舞,迫不及待想跳給陛下看呢。唉,寶華公主仙人之姿,聽說她一舞,能招來百鳥朝鳳,只可惜無緣得見。”

    李固于是知道,寶華公主是已去世的先皇后唯一留下的骨血。先皇后在閨閣時便有才名,后被皇家聘為太子妃,后又為皇后,跟皇帝琴瑟和鳴,伉儷情深,乃是世人稱頌的賢后。

    只可惜皇后無子,生寶華公主之時傷了元氣,纏綿病榻多年,在公主年幼之時便過世了。

    李銘子嗣艱難,只有一子一女?;实郾人麖姷枚啵衅邆€兒子,四個女兒,眾兒女中卻只寶華一個是先皇后嫡出,真是視為掌中明珠,怎么疼愛都不覺得過。

    皇帝未再立后,后宮由淑妃執(zhí)掌。據(jù)說四妃個個都把寶華公主當(dāng)親生的看,唯恐少疼了一點。

    這是個千嬌百寵的天之驕女。

    有的是人關(guān)心她、疼愛她,輪不到他李固來擔(dān)心她。

    李固抿唇,沒有問出傻問題來,卻摸出一個銀錁子塞到福春手里:“多謝告知?!?/br>
    福春躬身謝賞,飛快地把銀錁子塞到腰里。

    不一刻,李衛(wèi)風(fēng)更衣回來,卻發(fā)現(xiàn)李固的目光投在地上斑駁的光影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太醫(yī)離去了,謝玉璋歪在大坐榻上,靠著隱囊出神。

    “好歹吃點,這腌胡瓜是民間常見,平日里哪里會叫你吃這個,但它開胃,我特意叫人去東市的酒樓里買來的。你嘗嘗看,啊——”

    隨著這一聲哄孩子般的“啊——”,謝玉璋下意識地張開了嘴,一條小小的腌瓜送入口中。帶著一股清香,微酸,的確是開胃。

    見她吃了,喂她的人便笑了。

    謝玉璋抬眼,面前碧玉年華的女郎兩腮飽滿,眉眼沉靜,望著她的眸子里全是滿滿的寵溺。

    這是才十六歲,尚未在塞外受過苦難摧折的林斐啊。

    說來不可思議,謝玉璋明明死了,一睜眼竟回到了十三歲這一年,一切的苦難都還沒發(fā)生。

    她足足用了三天的時間,才接受了這個事實。然后,她便不得不面對更可怕的事實——曾經(jīng)受過的一切,難道要再重來一遍嗎?

    這可怕的猜測使她驚恐惶然,自然是無心飲食。

    林斐哄了又哄,喂她吃了幾口,又逼她喝下小半碗白粥。直到謝玉璋微微搖頭,才把碗交給了宮人,貼著謝玉璋坐了,柔聲說:“要實在沒胃口,不如跟淑妃娘娘說說,我們?nèi)ノ魃降幕是f里避暑,你也好發(fā)散發(fā)散。”

    謝玉璋又搖搖頭,俯身枕在了林斐膝頭,透過打開的槅扇,望著中庭,問:“今天有什么人進宮嗎?”

    自那日被魘著后,公主像換了個人,平日里最是笑得無憂無慮的人,眼中竟全是愁緒。林斐困惑不解。

    謝玉璋曲不聽,舞不排,只跟她打聽有什么人進了宮。這倒不難。以謝玉璋的受寵,林斐雖然連最末級的女官都不是,卻是寶華公主的貼身之人,在宮里很是行走得開——只要別出現(xiàn)在皇帝面前就行。

    她的祖父忠言直諫,在御前撞柱而死,觸怒了皇帝。雖然皇帝允了她留在公主身邊,卻不允許收回她的賤籍,也不許謝玉璋給她女官做。每每皇帝來朝陽宮,她便避開去。

    林斐攏著謝玉璋烏黑如瀑的青絲,柔聲給她講打聽來的那些消息,誰誰又進宮了,哪家夫人來給淑妃娘娘請安云云。

    謝玉璋閉上眼睛。她哪里在意誰的夫人來給誰請安,她真正想知道的是漠北汗國的使團進京沒?她可怕的命運何時開始重啟?

    耳邊是林斐柔柔的聲音,除此之外,朝霞宮靜得落針可聞。

    從前父皇稱贊朝霞宮有“真趣”,那些在皇帝面前也敢笑聲陣陣的小宮人們,此時此刻卻都能管得住自己,連走路都是輕手輕腳。

    都是精挑細選才送到她這里來的人,哪怕是真的嬌憨,骨子里也有三分精明。

    謝玉璋自嘲地想,原來這朝霞宮里,真正又天真又傻的,從始到終就只有她自己一個人。

    林斐的聲音落在耳朵里:“河西節(jié)度使今天又被陛下召見了。他今天換了件赭石色的袍子,還是一樣土氣,人又矮墩墩的,大家都笑得不行?!?/br>
    這些節(jié)度使們,擁兵自重,割據(jù)藩鎮(zhèn),后來都反了。哪個不是跺一跺腳,房梁都要顫一顫的人物,卻被宮中的無知宮娥們在這里嘲笑衣著土氣,不是云京城今年最新的時尚。

    謝玉璋想到當(dāng)年,自己也是那些無知之人中的一員,便覺得分外可笑可悲。

    她忽地怔??!

    林斐說誰?

    她騰地一下坐起,問:“誰?哪個節(jié)度使?”

    “河西節(jié)度使啊?!绷朱痴UQ壅f,“李銘。你上次說他像個矮冬瓜的那個?!?/br>
    謝玉璋整個人都呆住了。

    是的,河西節(jié)度使李銘!她原是在云京便見過他的,只是時間過得太久,她忘記了?,F(xiàn)在她想起來了,在漠北的使團到來之前,她便見過他了。

    他生得矮,人又長得敦實,偏穿衣服又透著一股子俗貴土氣。那年她蹦蹦跳跳跑去含涼殿,想跟父皇說說她新排的舞,卻不想見到了李銘,她當(dāng)場就笑了。

    多么、多么的無知可笑啊。

    那些攪動天下風(fēng)云的男人,他們手中的力量,和他們生成什么容貌、穿衣是否及時追上最新的潮流,又什么關(guān)系呢?

    “李固也進宮了嗎?”謝玉璋突兀地問。

    林斐卻一臉不解,問:“李固是哪個?”

    謝玉璋啞然。

    李固是哪個?

    他現(xiàn)在應(yīng)該是河西節(jié)度使李銘的義子,在他的十二子中尚未顯山露水。

    后來局勢大亂,他從河西起家,逐鹿天下。

    大穆朝悍戾剛勇、殺名赫赫的開國皇帝陛下!

    第3章

    因為謝玉璋的受寵,朝霞宮的事在宮里便是大事。朝霞宮的吩咐,立刻就有人執(zhí)行。

    寶華公主想知道河西節(jié)度使李銘帶來的兩個義子都是誰,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便有小內(nèi)侍來回報了:“是行七和行十一的。行七的叫李衛(wèi)風(fēng),行十一的叫李固。”

    李十一郎。

    那位陛下,原來在這個時候已經(jīng)來過云京了嗎?謝玉璋怔然,她竟全然不知道、不記得。

    一個疑問不禁浮上心頭——這個時候,她和他……已經(jīng)見過了嗎?

    看著謝玉璋又神思恍惚,林斐擔(dān)心地推推她:“殿下?”

    謝玉璋回神,她看了林斐一眼。那黑黢黢的眼睛里幽幽的目光,讓林斐感到陌生。

    “來人!給我更衣梳妝?!敝x玉璋忽然說,“還有,叫小膳房準備兩盞香薷飲子,要冰澎過的?!?/br>
    前世,她和他在這時候有沒有見過,她不知道。

    但今生,既已知道他來了,謝玉璋想,怎么能不去見見?

    她必須去見見他!

    “去送給陛下嗎?”林斐看著宮人給謝玉璋梳頭綰發(fā),問。

    “是。”謝玉璋望著銅鏡中的自己,回答,“天熱人乏,容易食欲不振,我送去給父皇解解暑?!?/br>
    這是她從前做公主的時候常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