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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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不知道……來不來得及。 “隨便,誰都行?!敝x玉璋側(cè)過身來看著林斐說。 如果真的給謝玉璋選擇的權(quán)力,她其實想選李衛(wèi)風(fēng)。這是未來李固深深信重的大將,李固甚至曾說出過“萬里江山,與君共守”之語。 嫁給他,未來二十年都安安穩(wěn)穩(wěn)。 但李衛(wèi)風(fēng)現(xiàn)在不過是個從五品的邊將,出身微寒,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至于李固,謝玉璋根本不考慮他。 李固后來的女人都有來歷。他在登基之前,光是平妻就有三個。他和她們的結(jié)合,無關(guān)情愛,都是政治資源的整合。 他是整個政治漩渦的中心。謝玉璋遠在漠北沒有親見,可也能想象那些年形勢的復(fù)雜。她一個亡國公主在這種政治角逐中太過無力,去李固身邊絕非明智之選。 然而現(xiàn)實是,不管李固還是李衛(wèi)風(fēng),根本不是她想選誰就能選誰的。 謝玉璋回憶了一下這時候云京城里能數(shù)得著的勛貴子弟,卻發(fā)現(xiàn)這些人后來大多七零八落,死的死亡得亡。那些還活著并且還能在云京城繼續(xù)風(fēng)光的……竟也挑不出一個可托之人。 她又煩躁起來。 “說得什么話?!绷朱赤了?,“婚姻之事,哪有隨便的?” 她追問:“真的沒有喜歡的人?” 謝玉璋嘆道:“沒有?!?/br> “既沒有,胡說些什么?!绷朱撤鲱~。 謝玉璋沉默了許久,說:“我有消息,父皇想要嫁個公主去漠北汗國和親?!?/br> 林斐怔了怔,霍然起身:“殿下聽誰說的?” “誰說的你別管。”謝玉璋說,“總之這消息真的?!?/br> 林斐沉吟片刻,道:“便是真的,也不會用殿下去和親?!?/br> “和親多是宗室女給個封號而已?!绷朱车恼Z氣十分篤定,“就算要嫁個真公主,又怎么可能嫁殿下?不說殿下是先皇后嫡出,便是論序齒,還有淑妃娘娘所出的安樂公主排在前面呢。” 謝玉璋卻輕聲說:“萬一他們就是指定要嫡公主呢?” 林斐一怔,不假思索地道:“那怎么可能?” 是啊,她們這些深宮中的女子,日日所見一片歌舞升平、繁華氣象,怎么想得到堂堂大趙朝已經(jīng)弱勢到要拿皇后所出的嫡公主去和親的地步呢。 或者說,是皇帝和中樞弱勢至此。 “怎么不可能呢?”謝玉璋反問。 “我堂堂大趙,六十萬兵馬……” “你今日也說了,朝廷的兵馬現(xiàn)在沒人知道到底真正有多少,我猜便是父皇和你祖父也都不知道?!?/br> 林斐一窒,反駁道:“即便如此,北方有三位節(jié)度使坐鎮(zhèn),他們的兵馬可不是擺設(shè)。區(qū)區(qū)番邦有何可懼?” “如果父皇懼的……”謝玉璋幽幽地問,“就是節(jié)度使們呢?” 林斐面色大變,她壓低聲音:“殿下,你到底聽到些什么消息?” 世上若有誰從始至終對她不離不棄,那個人就是林氏斐娘。 林斐比謝玉璋大三歲,是她的伴讀,且是伴讀里年紀最長的那個。從前大家都歲月靜好的時候,謝玉璋其實并沒有特別的與林斐親密。 在一眾伴讀中,她十分安靜,并不像別人那樣往謝玉璋身前湊。謝玉璋的注意力,便總是被那些更活潑、更跳脫的人吸引去。 直到有一天,林家滿門獲罪。 林斐的祖父在殿前撞柱而亡,林斐的父親被下了大獄,沒幾天就死了。她在外做官的叔父和游學(xué)的長兄、堂兄們得到消息,當即便隱匿逃亡了。 苦了在京城的林家人,男丁判斬,女眷發(fā)配邊軍去做營妓。 張相的手段,不可謂不狠辣。 有些人,她在的時候過于安靜,你察覺不到。等失去她,才忽然覺出了她的好。 林斐自謝玉璋身邊消失了一段時間后,謝玉璋才慢慢察覺出來那種不習(xí)慣、不自在的感覺源于林斐的離開。 那個人安靜,卻縝密,不爭,卻周全。那些悄無聲息的照顧、不動聲色的引導(dǎo),讓她那些年在宮闈中避免過很多錯誤。 謝玉璋知林家壞了事,卻沒想到張家對林家下手如此之狠。她是聽到張相的孫女張芬向別人說“總是壓我一頭,以后去了那下賤的地方,看她還得意什么”才知道了林斐的去處。 張芬也是她的伴讀,在她面前素來一張嘴甜似蜜,對林斐也是“jiejie、jiejie”地叫,不料背著她是這樣一幅嘴臉。她被惡心得不行。 謝玉璋當時氣得把手中的馬鞭抽向張芬——她當然沒有那么狠厲,那一鞭子只是抽向張芬的手臂而已。 然后她說:“以后家去,不要再做我的伴讀?!?/br> 后來,她腳筋斷了,陰天下雨足踝便疼。那位張皇后,便總揀著這樣的日子宣她進宮。 這,都是后話了。 她丟下馬鞭,闖了紫宸殿,求皇帝赦免林家。 那時候她太傻,做事情不過腦子,她闖了紫宸殿,求的是赦免“林家”?;实墼趺纯赡艽饝?yīng)。 她被皇帝斥責(zé),攆了出來,從內(nèi)侍那里問到林家女眷正是那一日發(fā)配上路,腦子一熱,騎上了她那匹四蹄踏雪的小馬,一路追出城去,從隊伍里搶了林斐出來。 林夫人跪在地上給她磕頭:“小女托付殿下了!” 后來林夫人便在路上自盡了。 她把林斐帶回了宮里,皇帝生氣罰了她禁足半個月,卻也沒再提怎么處置林斐。這便是默許了林斐留在她身邊,只是謝玉璋想要除了林斐的賤籍,皇帝卻不許。 林斐就這么留下來了。 她一路跟著謝玉璋,從深深宮闈,到荒涼大漠,到無邊草原,輾轉(zhuǎn)于胡人可汗的王帳,也活著跟著她回到了云京。 謝玉璋死的時候,是她守在身邊,是她最后握著謝玉璋的手,從未放開。 謝玉璋也坐起來,兩個女子在幽昏帳中四目相對。 “阿斐,你不要問我怎么知道的。我就問你,不久之后,父皇將要以我和親漠北汗國,我……該怎么辦?” 第6章 幽暗中,寶華公主的眼睛如寶石一般,雖然美麗但冰冷,又靜謐得缺乏幾分生氣。 林斐只覺得心驚rou跳。 她陪伴謝玉璋長大,這幾年身家性命都依附于謝玉璋,對謝玉璋可以說比她自己都了解她??伤龔膩頉]見過這樣的謝玉璋。 林斐沒有就可能還是不可能做無謂的爭執(zhí)。她垂眸思考了片刻,抬眸問:“胡人并無嫡庶觀念,如何會一意求娶嫡公主?” 謝玉璋感到不能呼吸。 上輩子在漠北汗國,她的眼淚打濕了林斐的衣袖,哭泣著問她:“為什么是我?為什么他們一定要求嫡公主?” 林斐是怎么說的? 她說,這是命,既是命,便不要再去想。 可其實阿斐早就想過了吧?她其實早就想明白了吧? 只是到了那個時候,追溯這些緣由已經(jīng)毫無意義,徒增仇恨罷了。所以她不叫她多想。 謝玉璋的呼吸粗重了起來。 “殿下?”林斐察覺她的情緒波動,按住了她的手臂,輕喚。 謝玉璋平復(fù)了呼吸,壓下心中情緒,輕聲說:“我有個猜想。阿斐,你來猜猜,我的猜想什么?” 帳子里沉默了片刻。 林斐說:“如果這件事是真的,殿下能提前得到消息,別人……也能?!?/br> 所以這其實不是命。 這是有母親保護的女孩和沒有母親保護的女孩的被選擇和被放棄。 這是有一個母親,想保護自己的女兒。 陳淑妃,皇帝最寵愛的妃子,安樂公主的母親。 宮里一直都有一個說法,說皇帝心愛淑妃,想立淑妃為繼后。 但以妾為妻,不合禮法?;实垡肓⑿潞螅蟪紓儽匾破人砥感氯??;实鄄辉?,淑妃和陳家更不愿。 于是后位一直空懸。但皇帝將后宮交給了陳淑妃,令她“代”管。 天下亂象叢生,節(jié)度使們割據(jù)藩鎮(zhèn),藐視皇權(quán)的時代,這四方高墻的宮闈里,還在一本正經(jīng)地講究禮法,還在嚴肅認真地執(zhí)行著一切復(fù)雜得讓人望而生畏的繁文縟節(jié)。 天下越是禮崩樂壞,皇帝越是要死死地抱守禮法。 否則又怎么辦呢?已經(jīng)沒有別的地方可以體現(xiàn)皇權(quán)的正統(tǒng)和威望了。 說來可笑,在這荒謬的現(xiàn)實中,謝玉璋是受益者。 講究禮法的皇帝和淑妃,怎么能不把先皇后的嫡公主捧起來?否則一切幻象都架不住了。 當然,在皇帝下旨要謝玉璋和親漠北的時候,這幻象也自然就分崩離析了。 淑妃的女兒安樂公主,長謝玉璋兩歲,剛剛及笄,尚未婚配。大趙女兒多是及笄后說親,十七八出嫁。安樂公主一個多月前才及笄,也還并沒有定下親事。 作為年紀最長的公主,若是漠北汗國的使團非要帶回一個真公主,自然該是帶走安樂公主。 要保護安樂公主,拿嫡庶身份做文章是最好的借口。胡人若是知道某個公主身份更尊貴,想來也更樂意要這個更尊貴的。 謝玉璋一晚上都亂哄哄的腦子清醒了幾分,意識到剛剛自己想要請皇帝為自己盡早定下婚事逃避和親其實是不可行的。 有淑妃在,她就不會允許這情況發(fā)生。 謝玉璋注定是那個要被推出去和親的公主。 這也是謝玉璋這三天不愿意見宮里的任何人的原因。在這宮墻里的人,謝玉璋或者是知道她們后來悲慘的命運,或者是與她們有著這樣那樣的糾葛。 但是躲避是沒用的,她輕聲對自己說,沒用的。 第二天,林斐的黑眼圈比她還重。 “還有什么別的消息?”她問,“殿下如果知道,不要對兒隱瞞。?!?/br> “沒有了。”謝玉璋搖頭說,“就知道漠北汗國的使團快來了,但我不知道他們什么時候到?!?/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