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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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固咬牙。 若此生只有這么一次機會,他想將心底的話說出來。至少讓她知道他的心意,哪怕她會覺得很傻,或者覺得被冒犯。 “是。”他說,“我在看你?!?/br> 沒有“臣”,沒有“殿下”,此時他僅僅是一個血氣方剛的青年男子,面對著人間殊色的少女。 他的眸子泄露了他從不表于人前的情緒,有憧憬,有向往,有忐忑,還有一份帶著年輕人獨有的傻氣。 【他喜歡你呀】——林斐總是這么說。 時至今日,謝玉璋一直隱約明白的一件事,終于得到了證實。 李固,這未來的帝王,并非是在他登基稱帝后,在她從草原歸來之后才喜歡她。 他原來早早地,在她根本還不知道他是誰的時候,就已經(jīng)喜歡她了! 這份喜歡! 這份喜歡……可以為她所用! 謝玉璋的腦中瞬息轉過無數(shù)念頭,然而她的行動比她的思想還更快! 在腦海中各種籌謀算計紛沓而至的時候,她就已經(jīng)放開了李固的手臂,捉住了他的胸前的衣襟,拉著他向下,自己踮起腳貼了上去…… 侍衛(wèi)們在土坡腳下一段距離之外停下,沒有追上去。 一個侍衛(wèi)瞇起眼,望著上面兩個人。月亮正在那兩人的頭頂上,朝著宿營地的這一面,逆著光。 “公主殿下好像滑倒了?”他說。 另一個侍衛(wèi)也瞇起眼睛向上望了會兒,很肯定地說:“沒有,李將軍扶著她呢?!?/br> 前一個說:“你怎么看見的?我看著黑乎乎一團?!?/br> 另一個說:“我眼睛好,我娘說,要多吃魚,吃魚眼睛就好?!?/br> 坡下的侍衛(wèi)們碎碎念著,而在圓丘上,李固覺得仿佛風都停了。天地間沒了聲息,連雪花落地都是巨響。 唇間柔軟芬芳的感覺太不真實。這是只會在夢里才會發(fā)生的事,在現(xiàn)實中怎么可能發(fā)生?甚至也只有在那些躁動不安的夜里,他才敢做這樣大膽的夢。 白日里,他望著她的時候,都決不敢生出這些褻瀆她的想法。 可鼻端縈繞的馨香又告訴他,這是真的。 李固的大腦在片刻的空白之后,開始轟轟作響,生出了沖動而荒唐的念頭——帶她走!帶她離開這里,遠遠地! 這念頭如滾水般地在李固腦中翻涌沸騰。他不知道,此時此刻,他和謝玉璋兩個人奇跡般地心有靈犀了起來。 謝玉璋抓著他的衣襟,像溺亡的人抓住了浮木——讓他帶我走!帶我離開這里!便不必再重新經(jīng)歷那一切一切了! 這念頭充塞在謝玉璋的胸膛里。 若再來一點點觸發(fā)、催化,或許兩個人就真的各自改變了命線,手挽著手一起趁著夜色逃離這里也說不定。 但可惜,在這樣月光嫵媚,雪光瑩然的夜里,吹來的只有冰冷的風。那些轟轟然的、左沖右突就要爆發(fā)了的念頭,只被冷風吹了一瞬就冷卻下來了。 謝玉璋離開了李固的唇,抬眼看他。 他和她呼吸可聞,目光膠著住。 他們都看到對方眸中有短暫的狂亂閃過,也看著對方恢復了平日的冷靜。他們都想起了彼此的身份、當前的形勢,以及……可預測的未來。 若放任剛才那荒唐的念頭成真,謝玉璋或許便會成為漠北汗國開啟戰(zhàn)端的借口,成為大趙的罪人;而李固——此時還年輕的李固,若離開了李銘,失去了根基,就等于失去了一切。 什么都沒有的李固,就什么都給不了謝玉璋。 可能連護都護不住她——他身手縱然高強,也不是萬人敵。而她,是這樣的人間殊色,亂世將至,那些手握權柄的男人不會放過她。 平地起波瀾只一瞬,狂亂重歸冷靜,也只需一瞬。 謝玉璋先笑了。 “十一郎見諒?!彼Φ檬址潘?,像在夜色里妖冶盛開的花,“我時日無多,心中焦躁,胡鬧一下?lián)Q換心情。十一郎不會怪我吧?” 謝玉璋說著,放開了手。 謝玉璋并不將這一個吻放在心上。 一個吻能改變男人什么?一個女人又能改變男人什么? 什么都改變不了。 當初烏維是多么地寵愛她,對她又是多么地溫柔啊??僧斔枰獱奚臅r候,不論她怎么哭泣哀求,他也未曾猶豫過。 她剛才也是沖動了。 但李固突然出手,撈住了她的手臂。 謝玉璋頓住,抬眸看他。 李固的眸子中還有熱度。這種事,總是男人比女人更重些。他們上起頭來,有時候甚至不管不顧。 謝玉璋的心里閃過念頭——李固若執(zhí)著,將這身子給他也無妨。 這于她有利而無害。中原人重貞潔,她若將處子之身給他,他定記得深刻;胡人偏又不重貞潔,窮人家?guī)仔值芄财抟彩浅R姷模烁杆雷映?、兄亡弟繼是不知道多少年的傳統(tǒng),她便不是處子身,阿史那也不會在意。 這些算計的念頭在謝玉璋的腦子里一瞬翻涌,李固卻放開了手。 謝玉璋微怔抬頭,又一次從他眼中看到隱忍和克制——便和多年后,她在宮闈里偶爾與他相遇時,從他眼中看到的一樣。 大穆開國皇帝李固,訥言敏行,峻肅自持。 果然一個人最鮮明的性格特征,從年輕的時候便已初具雛形。 只是,現(xiàn)在的隱忍與克制,謝玉璋還能理解??珊髞?,后來他已經(jīng)是皇帝了,不是那等沒有實權被架空了的皇帝,是歷來威勢最重、說一不二的開國皇帝,想要一個亡國之女,甚至不用說話,不過是動動眼色的事。自有人揣摩上意,會替他去辦妥。 他……為什么還要克制? 謝玉璋的心中一時涌出了茫然。李固對她的喜歡,真的和別的男人的喜歡不一樣嗎? “殿下的名字,”李固低聲問,“能告訴臣嗎?” 他聲音低沉,如潛夜暗流,沒有追問剛才那個吻,低低地只是問她的名字。 謝玉璋的長發(fā)在風中拂動。 “玉璋?!彼f。 “玉章……”李固將這名字在舌尖反復品味,問,“哪個章?” 謝玉璋攏住頭發(fā),答:“弄璋錯寫何妨事,愛女從來甚愛兒。” 原來是玉璋,李固想。 她出生的時候,父母一定愛極了她,才會給她這樣一個名字。可現(xiàn)在…… 李固抬手,幫謝玉璋拉上了斗篷上的風帽,隨即放開了手。 “殿下回吧?!彼鬼懊魅铡苤匾??!?/br> “你見過他嗎?”謝玉璋卻問,“我的夫君?” 夫君。 李固胸口被寒風壓著,回答得艱難。 “見過?!彼f,“可汗是草原霸主?!?/br> 而你,將是天下霸主,謝玉璋想。 所以李固的喜歡,她定要拿在手里,留作日后的底牌。 “那就好。”她露出欣慰的笑顏,“我喜歡強大的人,能掌握自己的命運。” “我回去啦?!彼f著,退后,轉身。 那最后一眼,似笑,似怨。 他與她,都還不是強大的人,都尚不能將命運掌握在自己的手里。 所以他們的人生,僅僅只能在這個夜里,碰觸出這么星星點點的光輝。寒風一吹,便湮滅不見。 “殿下!”李固忽地叫住她。 謝玉璋拉著風帽回頭,潔白面孔在月光里凈美如玉。 李固道:“臣,姓李?!?/br> 謝玉璋微怔,隨即恍然:“本就姓李?” 李固點頭:“是本姓?!?/br> 李銘的義子們不管他們之前姓什么,認了義父之后便都姓李了。怪不得他做了皇帝之后,也沒有改回別的姓氏。原來李固的本姓便是李。 所以“李固”就是他原原本本的名字。 這個夜晚,他與她,互通了本名。 李固一直站在那里目送謝玉璋,直到那個身影消失在帳篷與帳篷的縫隙間許久,他才轉身朝另一個方向走去——他的飛虎軍,在另一處高地扎營。 “將軍回來了?”他的親兵看見他,哈著白氣跺著腳問,“怎么去了這么久?” 李固沉默從他身邊走過去。 “將軍?”親兵詫異。 李固在帳前站住,只覺得胸膛里有什么東西翻涌,令人呼吸都困難。 親兵在他身后,忽聽“倉啷”一聲,李固已經(jīng)拔出了刀,橫刀斬去! 親兵瞳孔驟縮,下意識地按住了腰間的刀柄。 那一刀卻只是斬斷了帳篷的支柱,帳篷應聲而倒,塌了半邊。 李固握著刀站在雪地里,月光灑在他的背上。 久久,一言不發(fā)。 第33章 謝玉璋回去的時候,外間的侍女還熟睡著,只有值夜的侍女焦急地等候著她,見她回來,大大地松了一口氣。過去幫她解了斗篷,又在熏爐里加了碳給她烤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