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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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玉璋半晌沒有說話。 福春覷著謝玉璋的臉色,哭道:”奴婢真不是有心害人,萬不料陛下竟會動此大怒……” 謝玉璋“嘿”了一聲,吐氣道:“算什么大怒?” 福春怔住。他抬眼,謝玉璋臉上神情淡淡。在草原上磨礪了八年歸來的公主,跟他記憶中那個小殿下,不大一樣了。 她說:“皇帝不高興,皇帝讓她死,她便得死。于皇帝,不過動動嘴皮子的事,算不上什么大怒?!?/br> 謝玉璋的目光下移,落在福春面上,告誡他:“福春,你既到了天子身邊,便需明白‘天子一怒,伏尸百萬’的道理。他若真是動了大怒,又怎么會只死一個人,又怎么會讓人死得如此安然?他若真怒了,那會是……要死很多人的?!?/br> 謝玉璋仿佛又想起了那一年,逍遙侯府的人戰(zhàn)戰(zhàn)兢兢不敢出頭,謝家村的女眷也被看管,竟只有她來去自由。最后,為那些枉死在三木之下的族人收尸的,是她和林斐。 謝家村血流成河,那,才是天子之怒。 徐姑姑之死,不過是天子一個動念而已。只因他是皇帝,一動念間便是人命。 且這位天子,悍戾之名令人震懼。他這一路行來,不知道是踩過多少的尸骨,趟過多深的血河。 徐姑姑這等棄主之仆,在他看來便如陣前脫逃的士兵,于是一動念間,徐姑姑便死了。 剛剛在殿上才覺得他像那青年,此時,他又像那帝王了。 總之是隔得太遠,便面目模糊。可謝玉璋又不希望靠近,又覺得便這般隔得遠遠的,就很好。 她凝視著福春圓圓的面龐,說:“你以前說的謊我都可以替你圓上,但你若想善終,切莫再對咱們這位陛下弄虛作鬼。沒人救得了你。” 她目光幽幽,令人難以揣摩。 福春不敢小看她。這位公主殿下以待笄之年到漠北走了一圈,歷經八年,不僅活著回來,竟然搖身一變,變成了大穆朝的公主。前朝的臣子或許不拿一個公主當一回事,可福春這種靠著帝心活的人,絕不敢小看謝玉璋。 福春咚咚給她磕頭:“再不敢了!殿下于我,再生之恩?!?/br> 磕完頭,他立起身子,道:“殿下對福春恩大,福春也什么都不瞞殿下。有一個事,還請殿下知曉?!?/br> 他壓低聲音,把張芬為什么沒能做成皇后的事告訴了謝玉璋。 謝玉璋萬料不到,張芬竟是這樣與后位失之交臂的。她心情復雜之極,隱約覺得對李固……或許發(fā)力過猛了。 然李固若想收了她,今日大殿之上便是正好,他卻選擇了先踐行自己當年說過的話。 謝玉璋垂眸。 便在此時,有人輕輕扣響門扉。 屋中的兩個人都收了聲。謝玉璋看了福春一眼。福春掏出帕子臉上抹了一把,瞬間已經恢復了從容的表情,過去開了門。 有個小內侍在門口與他低聲交待了什么,福春回來,對謝玉璋弓腰:“殿下,請?!?/br> 兩個人不再有視線交集,謝玉璋撫撫裙擺,緩緩起身。 有了公主的身份,謝玉璋見到三妃,不需要如前世那樣下拜。她與三妃見過禮,李珍珍氣色極好,笑道:“以后就是meimei了。” 歲月荏苒,將每個人都雕刻得與從前不一樣了。謝玉璋在李珍珍的笑里再找不到從前的爽朗,這位李貴妃,笑得十分快意。 卻是為何?她知道些什么? 崔、鄧二妃皆凝視著謝玉璋,神情怔忡。 李珍珍這一句,令二人醒過來,目光神色皆有變化。但很快,崔盈娘掩去了情緒,隨著笑道:“是呀,只不知道永寧和我們誰更長一些?” 鄧婉娘卻沒說話。 謝玉璋報了年紀,卻是鄧婉娘與她同年,崔盈娘尚比她小一歲。 沒有張芬這個皇后壓在頭上,三妃都比上一世鮮活許多。李珍珍尤其明顯。 前世她在爭奪后位一事上落敗,謝玉璋現(xiàn)在分析便知,她必然是以退為進,作出吃齋念佛的模樣令李固愧疚。她也的確做到了,她雖只有妃位,卻是后宮里最特別的存在,她發(fā)飆給張芬氣受,張芬也得捏著鼻子忍了。 李珍珍亦會拿捏分寸,每次都仿佛是張芬逼得她“忍無可忍”才反擊。李固那人又顯然不將女人間的事看作大事,但皇后貴妃二人有齟齬,都必然是張皇后受訓斥的。 人人皆知道李珍珍是李銘遺孤,與李固只是掛名夫妻,李固對她視若親姐,也沒人會諫他不該寵妾滅妻。 常令張皇后恨恨。 李珍珍笑道:“永寧現(xiàn)在回來了,以后要常來宮里,宮里人太少了,常覺寂寞,我們jiejiemeimei作一處才有意思?!?/br> 這話說得,便是崔賢妃溫婉恭順,都不想接。 鄧淑妃更是哂然。 謝玉璋頗詫異,實在是眼前這個李珍珍與她記憶中那個在張皇后面前冷著臉頂撞反嘴氣得張芬臉色發(fā)青的李珍珍太不一樣。 她如何變成了這樣? 謝玉璋笑道:“娘娘厚愛,只永寧新寡之身,實不相宜。娘娘愛護之意,永寧心領了?!?/br> 李珍珍嘆氣:“昔年十一郎送你去漠北時,你還是個小姑娘,都以為你回不來了,幸好,幸好十一郎一直惦記著北邊,終將你接了回來……” 謝玉璋瞳孔微縮。李珍珍想干什么? 李固當年為她送親,身份尚不顯,知道的人并不多。李珍珍這么一說,崔氏鄧氏的眼神都變了。 謝玉璋才回到云京的第一天,李珍珍便無端端地給她在后宮立起了兩個敵人! 謝玉璋千辛萬苦回到云京,就想過安穩(wěn)的生活,此時此刻臉上還帶著笑,實則內心真是暴打李珍珍的心都有了。 好在上午的時間不長,后面還有安排,福春及時地出現(xiàn),請永寧公主赴宴。 “去吧,去吧?!崩钫湔湫Σ[瞇地說,“都回來了,以后日子長著呢,咱們慢慢再說話。” 謝玉璋別過三妃,隨著福春離開。一直到走出殿門,都能感覺到身后數(shù)道目光一直追隨著她。 深感開局不利。 瞅著前面帶路的小監(jiān)、后面壓陣的宮女都離得遠,謝玉璋墊上一步,靠近福春,壓低聲音:“貴妃一直把我往陛下身上攀扯,怎么回事?她知道什么?” “她當不知?!备4合肓讼牖卮?,“只是……崔賢妃有皇長子,鄧淑妃三個月前誕下了皇次子?!?/br> 謝玉璋于深宮中長大,如何能不明白這些后宮女人之間的明爭暗斗,頓時嘆了一口氣。 福春左右看看,悄聲安慰她說:“殿下別怕,陛下心中有您的位子?!?/br> 謝玉璋想起前世這位內廷總管見到她這亡國女總是笑瞇瞇一臉和氣,知他決不會理解自己,只哂然一笑。 待她走后,李珍珍放了崔、鄧二人回去,笑道:“不知道這兩個還吃不吃得下飯?” 心腹婢女嘆道:“真想不到,這位公主竟生得如此容色?!?/br> “可不是嘛?!崩钫湔溥有?,“那兩個平日里都覺得自己是個美人吧?這下知道真正的美人什么樣了吧?!?/br> 她高興起來,自言自語:“再想不到,原來竟是她。甚好,甚好。” 婢女摸不著頭腦。 鄧婉娘、崔盈娘離開貴妃寢宮,一路默默并肩而行,誰也沒說話。 待到了岔路口,二人停下,對視了一眼,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同樣的疑問。 昔年李固娶三妻,卻拖著不愿與她們二人圓房,還是李珍珍這大姐壓著才圓了房。二女何其聰慧,早猜出那時李固心中有人。 她們原以為待日后所有事塵埃落下,李固漸漸勢大,說不定便會把那個女子迎進府中。 孰料那個女子一直都沒有出現(xiàn)。 她們猜測,或許是已經與李固錯過,另嫁了;或許,干脆就是死于河西之亂了。 不管是哪個,這人再沒出現(xiàn)過,她們也漸漸遺忘了。 孰料今日這前朝公主宛如天降,容色攝人。 李珍珍一語點醒了她們,原來郎君心中的那個人的確是另嫁了——她嫁去了漠北為汗妃。 如今,她回來了。 一回來,皇帝便給了她公主的封號。 這……總勝過入宮封妃吧? 第101章 午間的宮宴為永寧公主謝玉璋而舉行。謝玉璋坐了上首,再往上,便是皇帝了。 席間,永寧公主恭賀了皇帝新得皇次子:“臣妾在漠北這些年,陸陸續(xù)續(xù)收集了些隕鐵,不多,只有三百斤,趕得巧,正好獻與陛下做賀禮。” 隕鐵都得自于在草原上一塊兩塊撿來的隕石,運氣好能收集個兩三斤便可打一柄刀了。 謝玉璋能收集三百斤,必然不是運氣,而是長期放出消息固定收購,一塊兩塊、三塊四塊的小石頭攢起來的。河西出身的將領們一聽便心中有數(shù)。 都拿眼去看皇帝,皇帝向來喜怒不形于色,只道:“公主有心了。” 這類賜宴通常都是功臣還朝慶祝之用,倒還是頭一次賜一女子。 那女子也不是普通的女子,她曾貴為公主,又在草原磨煉八年。席間有人問起漠北之事,永寧公主謝玉璋侃侃而談,言之有物,顯是對漠北形勢了解極深。 無怪乎可以立下這樣的功勞,巾幗不輸須眉。 便有人向謝玉璋敬酒?;实鄄唤Ⅴ久碱^。偏那敬酒的人不是旁人,是那什么都敢說,什么都敢做的邶榮侯李衛(wèi)風?;实郯櫭碱^他也不怕。 “再想不到還有再見殿下的一日?!崩钚l(wèi)風感慨說,“這一杯得喝?!?/br> 謝玉璋笑道:“妾卻早想到七郎有封侯的一日?!?/br> 李衛(wèi)風驚了:“你如何能想到?” 謝玉璋道:“昔日李大人上京,身邊所帶之人必然是深受器重之人。老大人一世人杰,眼光怎么會差。” 提及李銘,李衛(wèi)風收了嬉笑,沉默片刻,道:“你說的對?!币谎鲱^將酒干了。 謝玉璋微啜。 陳良志亦敬謝玉璋:“殿下奔走斡旋,使我三軍將士少了許多折損。這些人,都是人父,人夫,人子。臣敬殿下。” 謝玉璋仔細看他的臉,恍然道:“原來是你。” 二人相視一笑,舉杯淺酌。 門下侍中楊長源端起杯子:“寶華,不,長寧,咱們舅甥喝一杯?!?/br> 謝玉璋眼眶紅了:“舅舅鬢邊有白發(fā)了?!?/br> 楊長源道:“無妨,能見到你回來,長些白發(fā)又算什么。既回來了,以后平平安安,順順遂遂?!?/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