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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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這里雖開闊,架不住游人如織,總是人來人往。林斐才送走故人,又有人上前。 只這回,護衛(wèi)們攔了。因上前的是個男子。 這男子年紀卻不大,看起來十八九,弱冠上下的年紀。他生得唇紅齒白,容貌俊秀。 看謝玉璋看過來,他粲然一笑,一雙桃花眼,眉梢?guī)еL流。 “失禮了。某無意唐突美人。”他袖子一甩,瀟灑施禮,望著謝玉璋笑道,“某涼州鄧九,見美人而心喜,故作美人圖獻與公主賞鑒?!?/br> 他俯身將一卷紙放在身前地上,起身又施一禮。衣袖飄飄,轉身離去。 護衛(wèi)們都是粗人,領頭的袁進更是個胡人,完全不知道這少年是在做什么。大家大眼瞪小眼。 許久,謝玉璋“噗”地一聲笑出來了。 以林斐的定力,原是忍得很好的,被她帶了一下,再憋不住,袖子遮臉,也“噗”地笑了。 第123章 “原來是這樣!我懂了?!甭爠e人解釋完,袁進點頭,“原來他想求歡,那他為什么不唱歌?” 在草原上,男人想求歡,都是大聲唱情歌挑逗女郎。 旁人忙去捂他的嘴:“小點聲,那個詞在公主面前可不能亂說!不是,在誰面前都不能亂說!” “哪個?唱歌?” “求歡!” “你不也說了嗎?” “……!”那人被他氣得沒辦法。虧得離得遠,公主聽不見?;厝ケ仨毜萌ジ罡嫘睿屗煤媒探趟@個胡人女婿說話。 那廂謝玉璋已經(jīng)從侍女手中拿到了那卷紙展開,果然是一副美人圖。畫的便是她現(xiàn)在宴游的模樣,明顯是剛作的。 她身邊諸人,都只勾個輪廓,唯有她細細描繪。 林斐看了一眼,道:“尚可?!?/br> 謝玉璋睜大眼睛:“你居然說尚可?” 林斐道:“你須得以普通人的標準去看他,不能過于苛刻?!?/br> 謝玉璋道:“我也沒苛刻,我就拿三哥當年,嗯,他那時候多大?也就十六七吧,畫的那副仕女蹴鞠圖比較一下而已?!?/br> 林斐道:“那就是苛刻了?!?/br> 話說得自然而然,態(tài)度沒有半點驕傲,卻實在是驕傲到骨子里去了。 謝玉璋道:“你嫌我苛刻,可人家自己覺得自己是名士風流呢?!?/br> 林斐道:“快別說了!”要笑得停不下來了。 晚秀也笑,說:“可惜咱們二郎現(xiàn)在黑了?!闭f的卻是楊懷深。 謝玉璋道:“等二哥回來,把他鎖在屋子里先捂白了,再拉出來遛遛,叫這種一看就是第一次上京城,還不知道天多高地多厚的鄉(xiāng)下小子看看,什么才叫作公子風流。” 那自稱鄧九的小子裝模作樣,這等小手段配上他那張臉,對上那些情竇初開的無知少女或許挺有殺傷力,可對謝玉璋、林斐這種生在云京長在云京,又在命運中掙扎過的女郎,實在不夠看。 只憋不住想笑。 上巳這天,李衛(wèi)風也出城了。原是跟一群河西的兄弟們?nèi)ニ吙疵廊说摹珊屠删ハ嗫?,明目張膽地看,原就是上巳佳?jié)最讓人趨之若鶩之處。 只出了城,他心思就飛了,頻頻望著某個方向,百爪撓心。終于一撥馬頭,跟大家伙說:“我有事,你們?nèi)ネ媪T?!北闩芰?,惹眾人笑罵。 他自然是帶著親兵一路跑去了謝家村,果不其然,謝寶珠正在地里慢悠悠的刨地。李衛(wèi)風懷疑,她可能一萬年也種不出東西來。 二丫生氣:“你怎么又來了!” 李衛(wèi)風道:“我就順路。” 睜眼說瞎話,謝家村有兵崗把守,進出都要登記,他是怎么順路進來的。二丫瞪他。 本想罵跑他,但謝寶珠喊了聲:“二丫。”止住了她。 謝寶珠只瞥了李衛(wèi)風一眼,當他是空氣。 李衛(wèi)風也不需要她理他,她只要不趕她走就行。他就蹲在田壟上看她整治這塊地。 就這么干看著,便覺得呼吸都舒暢。那平時被壓在心底,偶壓不住便要冒頭的不通暢感便沒了。 只人性何時能滿足于眼前?看了一刻鐘,便生出了貪心,還是想聽她說話。 李衛(wèi)風便找話題:“咳,那個……前幾天貴妃跟你meimei……” 有點猶豫要不要說這個事呢,卻發(fā)現(xiàn)謝寶珠的鋤頭頓了一下,李衛(wèi)風當下就把心一橫,怕什么,不過就是皇帝的八卦罷了,道:“貴妃想讓她進宮呢?!?/br> 謝寶珠停下鋤頭看了他一眼,“哦”了一聲,接著刨地。 李衛(wèi)風道:“你不問問我后來怎樣了?” 謝寶珠道:“永寧拒絕了?!?/br> 李衛(wèi)風道:“噫,永寧來跟你說了?” “沒有?!敝x寶珠道,“她若同意了,你就會直接告訴我,我的堂妹要進宮了?!?/br> 倒也是。 李衛(wèi)風又道:“她可會來事了。她給牽線,讓河西郡主去毛氏族學附學,貴妃因此特別喜歡她?!?/br> 他說話的時候,盯著謝寶珠的鋤頭。果然謝寶珠的鋤頭比剛才慢了許多。 她是在聽的。 李衛(wèi)風道:“我原想著我要老過來對你名聲不好,你畢竟還沒嫁。但你爹跟我說,就沒打算把你嫁人。既然這樣的話,其實我過來跟你說說話也沒啥吧?你看你,你待在謝家村什么都不知道。要不然這樣,我以后要是路過呢,就過來跟你說說城里的事。你說怎么樣?” 李衛(wèi)風聽起來口吻隨意,實則心里怦怦直跳。 那柄鋤頭變慢了,停下了。謝寶珠瞇起眼,杵著鋤頭看了他一會兒。 李衛(wèi)風道:“我真的什么都不干,我就跟你說說話?!?/br> 謝寶珠的鋤頭刨進泥土里,道:“好。” 上巳過完,謝玉璋進了宮,這回直接去了紫宸殿。 李固見到她頗驚訝,沉聲問:“出什么事了?” 謝玉璋原本正想行禮,聞言無語了一瞬,道:“陛下不盼永寧點好?只盼永寧出事?” 李固見她光潤玉顏,精氣飽滿,灼灼若芙蕖出淥波,的確也不像出了事要向他求助的模樣,放下心來,問:“怎么今天進宮了?” 謝玉璋笑道:“永寧來向陛下討賞的。” 李固挑了挑眉。 他素來死人臉,少有這般形態(tài),謝玉璋心中覺得新鮮。她道:“新朝初立,尚野有遺賢,臣妾為陛下于市井中挖掘出了隱世的人才,陛下該賞我?!?/br> 李固笑了,道:“你先說來聽聽,我看看是什么人才。” 謝玉璋便給他講了前朝的承景書院:“……在城外的磐云山上,傳承了三百年了,因學生們跑到宮門外抗議,叫黃允恭的兵給燒了,學生們也都死在宮門處了,唉。那時候莫公是山長,我還以為他仙去了呢,不想原來躲在市井長巷中依然教書育人。只這等大家,脾氣都拗得很,若覺得你不是他心中的英主,寧肯一代人兩代人地窩在市井中,也不肯出來侍奉帝王。以前我父親要見他,都要親自上山去拜訪。嘖,有大才的人,都是這等臭脾氣的?!?/br> 她眉眼帶笑:“我聽說陛下要重立弘文館,陛下宣武崇文,原該兩花并開的。我覺得這時候跟陛下說正好,便來了?!?/br> 只終不肯將功勞都攬在自己身上,又道:“林家三哥從前做過他的學生,在云京尋到了他。只三哥恐自己人微言輕,怕與陛下說了陛下不在意,反誤了大才之人。叫我知道了,便厚顏來給陛下說說,陛下不妨拿去問問丞相們和學士們,便知道莫公是怎么樣的分量了。” 李衛(wèi)風是七哥,林諮是三哥。 李固其實心里明白,謝玉璋無所依靠,她這樣伶俐,對能抓住的力和勢便都要借一借。 只他明明跟她都講清楚了可以依靠他…… 終究是,兩個人之間隔得太多太遠。 謝玉璋辦了正事,待要告退,李固說:“永寧,貴妃的話不用放在心上?!?/br> 謝玉璋一怔,旋即笑道:“貴妃娘娘想岔了,我已經(jīng)與她掰扯明白了?!?/br> 李固想起她把李珍珍說暈,失笑,又道:“大姐一直都是這么為我們cao心的,尤其是我和七哥,她習慣了?!?/br> 謝玉璋卻看著他道:“陛下真該多笑笑的,成天板著臉太嚇人啦,笑起來多好看吶?!?/br> 李固一僵,繃起臉來:“男人好看不好看有什么用?!?/br> 謝玉璋“噗嗤”一笑,忙用拳頭掩住,道:“這話可不對。不管男女,但生得好看的,總叫人看了便心生愉悅。昨天上巳啊,我們在曲江那里,看到好多漂亮的女郎和俊俏的少年呢,光是看著都讓人覺得天氣都變得更好了?!?/br> 看李固又繃回他的死人臉,謝玉璋忙道:“瞧我,凈跟陛下說些無用的,我今天過來便是跟陛下說承景書院之事的。已經(jīng)說完了,陛下,永寧告退了?!?/br> 李固卻又喊住了她:“玉璋?!?/br> 謝玉璋看他。 “永寧。”李固道,“在宮外有事,去找七哥,蠻頭也行,他們知道該怎么做?!?/br> 謝玉璋心想,怎么又扯回到這里來了。 她道:“陛下別擔心,我現(xiàn)在過得好著呢。但有事,我先沖進宮里來找陛下?!?/br> 李固表情沒有變化,道:“可?!?/br> 謝玉璋笑著福身退下。 李固看著她身影消失,望著透過窗紙灑進來的春光,果然覺得天氣似乎都變得很好。 皇帝在春光中笑了笑。 “去?!彼f,“傳毛琨來見我。” 集賢殿書院掌刊緝經(jīng)籍。凡圖書遺逸、賢才隱滯,則承旨以求之。 皇帝頓了頓,又道:“還有林諮?!?/br> 中書省的公房離得近,集賢殿直學士毛琨過來的時候,中書舍人林諮已經(jīng)在紫宸殿跟皇帝対答了。 “老師脾氣大,我人微言輕,不敢擅自奏上?!绷稚崛说溃氨闩cmeimei說了,meimei便與永寧殿下說了,沒想到殿下直接來與陛下說了。” 毛琨心想:什么事又跟那個公主有關系了? 待走進去,皇帝和舍人都看向他。 兩個人都年輕,且年紀相仿。皇帝膚色深些,眉間全是英武陽剛之氣。舍人皮膚白皙,俊美如瓊花一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