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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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佑忍著凍成冰塊,潛伏在夜色里。 終于,她的侍女張皇失措地來到了正房。很快,她的jiejie腳步匆匆,帶著許多人離開了正房。 嘉佑趁這空隙溜了進去。 守門的婆子還站在臺階下目送謝玉璋一行人離去,沒有發(fā)現(xiàn)身后,嘉佑溜著墻根潛入了正房。 那個當了皇帝的人不叫正房的侍女們在屋里服侍,對嘉佑來說正好。 她推開一道槅扇,次間沒有人。 她推開第二道槅扇,那個人就坐在榻上,撐著頭,閉目小憩。 嘉佑走到了他的面前。 男人睜開了眼。 第172章 “所有的地方都找了嗎?”謝玉璋沉聲問。 她心中實是有很大的怒火想發(fā)。只多年的習慣,越到大事時,越要強迫自己冷靜。 嘉佑的院子里燈火通明,每一間房都被翻過了,甚至床底下都看過了。但嘉佑就是消失了身影。 大晚上的,她能跑到哪里去? 難道會是像林斐那樣被人擄走了嗎? 就在謝玉璋內心焦急如火燒的時候,她的侍女匆匆從正房趕來:“殿下!殿下!” 侍女附在謝玉璋耳邊輕聲說了什么,謝玉璋的臉色忽然變了。 她一言不發(fā),提起裙擺便向正房跑去。 回到正房,大門敞開著,次間的門也敞開著。 謝玉璋還沒進去,先聽見了一聲嘉佑的尖叫。謝玉璋心臟一縮,大喊一聲“嘉佑”,便沖進房中。 卻見房中數(shù)人——李固負手而立,眉頭緊皺;胡進搓著手,一臉沒辦法的模樣;良辰滿頭都是汗,想要接近嘉佑。 地上一柄剪刀,數(shù)片碎瓷。 嘉佑坐在地上,背靠著內室的槅扇。她臉色慘白,一只手捂著肩膀。被捂著的那條膀子,手臂無力地垂著。謝玉璋一眼就看出來,她的肩關節(jié)脫臼了。 只良辰想靠近她,她就拼命用腿踢他,還尖叫。 只把良辰急得滿頭汗。 謝玉璋的臉也白了,喊了聲:“嘉佑!” 侍女剛才稟報的時候便說了——十九娘意欲行刺皇帝。 她想沖過去,李固卻伸手攔住了她,只他正想對她說話,坐在地上的嘉佑卻不顧肩膀的劇痛,竟掙扎著起來,幾步竄到了謝玉璋和李固的中間。 少女張開她能動的那條手臂,將謝玉璋死死地護在了身后! 房中因這少女的舉動,忽然寂靜了一瞬。 “是我!我,一個人!”嘉佑長期不說話,每開口,聲音都嘶啞難聽,她此時焦急,更加難聽,“與她,無關!” “我,殺你,給jiejie報仇!”她說。 李固皺眉,完全不知道她說的是何意。 謝玉璋怔住,忽地流下眼淚。 就在剛才,謝玉璋心中還懷疑嘉佑是以為李固殺死了逍遙侯府諸人,所以想要行刺李固。 哪知道全錯了!全錯了!原來是這樣! “嘉佑!”謝玉璋從身后抱住meimei,緊緊抱住她,淚流滿面,告訴她,“你弄錯了,不是他,不是他!” …… 李固依然待在內室里。槅扇的門虛掩著,夜里很靜,能清楚地聽到次間里謝玉璋對她那個meimei說的話。 “……那時候,就已經(jīng)失控了,只是父親一意孤行,定要削藩?!?/br> “圍城的是林修浦?!?/br> “縱兵禍害宮里和京城的,是黃允恭?!?/br> “不是他。是后來有了他,才終于安定下來的。” “你看我們去東西市、瓦子里,百姓的臉上都有笑容是不是。因為他們只想好好活著,并不在乎頭上的皇帝姓什么的。謝家氣數(shù)盡了,誰也沒有辦法。” 謝玉璋把嘉佑送回她自己的房中,安頓好了,才折返回來。 李固還沒睡,還在等她。 見到她,他告訴她:“她很執(zhí)拗,剪刀被我奪了仍不肯罷休,還抓起碎瓷作武器,不肯罷手。我沒辦法,只好卸了她一邊膀子,令她不能動?!?/br> 謝玉璋什么也沒說,對他屈膝福禮。 李固捉住她手臂,將她托起來,問:“她是怎么回事?” 謝玉璋苦笑:“是我的疏忽。” 原來嘉佑對當年的事,這么多年來,認知里一直是一片空白。 兵禍時候她才九歲,死里逃生躲在東宮。東宮亦人人自危,誰有心管她。后來她又變成終日不說話的模樣,就更沒人管了。于氏只管著她吃飽穿暖,已是在那種情況下,盡了作嫂子的責任了。 從沒有一個人好好地、完整地告訴過嘉佑,當年到底是怎么回事。 嘉佑就這樣懵懂著在逍遙侯府的高墻里長大。她甚至是回到了謝玉璋的身邊,才踏出府邸,看到“外面”到底是什么樣子。 謝玉璋完全沒想到,她對當年的事原來竟一無所知。 嘉佑聽到婢女提到李固,知道李固便是當今的皇帝。 她以有限的認知作出了十分簡單粗暴的結論——李固是改朝換代的那個皇帝,等于李固發(fā)起當年的兵禍,等于李固害死了??怠?/br> 她于是揣著一把剪刀便來了。 謝玉璋給李固解釋清楚,又落下了眼淚:“都怪我?!?/br> 李固給她抹去眼淚,道:“你為家人,做得已經(jīng)太多了?!?/br> 謝玉璋點點頭,輕聲道:“睡覺吧?!?/br> 謝玉璋熏了香,抱來琴。 李固放下床帳。帳子一放下,這床便自成一方小天地。他在帳子里脫去衣服,赤著上身睡下。 幾聲琴音試過,她緊了緊弦,琴音再響,便成了曲。 初時她的心情尚有起伏,但很快,平靜了下來。 李固的心卻平靜不下來。他盯著帳頂,忽然說:“你對家人,真的很好?!?/br> 謝玉璋道:“那有什么辦法,血脈連著呢?!?/br> 李固說:“我也有過家人的。玉璋,我……是青曲縣余寧鎮(zhèn)人。” 謝玉璋抬眼看了眼那帷帳,頗有些詫異?;实鄣某錾?,他從未對別人提過。 李固的聲音從那帳子里傳出來,很低沉。 “我爹叫李平安。他不是本地人,是荒年跟著父母逃荒到這里來的。我的祖父母都死了,就剩他一個人。他個子很高,力氣很大,每天挑著貨擔,走街串巷,游于鄉(xiāng)間。他是個販貨的貨郎。” “我母親是個鄉(xiāng)下大戶人家放出來的婢女。她也是荒年的時候賣身進去的,一樣無父無母。我們一家,便只有三口人,連親戚也沒有?!?/br> “但父親能干,母親勤勞,自家覺得,日子也挺好?!?/br> 但有一天,李固的貨郎父親在外面被貴人的馬踏斷了腿。貴人丟下一個鼓鼓的荷包,便走了。 只鄉(xiāng)下大夫不行,李固父親的腿傷沒處理好,導致最后只能鋸斷他半條腿保命。 “從此他就只能杵著拐走路,再做不了貨郎。家里的情況便急轉直下,變得拮據(jù)起來。為了生計,母親便給別人家縫縫補補,接一些漿洗的活計養(yǎng)家。” “偏我父親一蹶不振,成日酗酒。不僅喝得爛醉,還常常把家里的錢都拿去買酒。喝醉了,還會打我母親?!?/br> “我記得最清楚的,便是母親常哀哭。” “有一天,母親很高興地對我說,薛屠戶說要把他家的衣服都交給她洗。這對她來說,是一筆大生意。她說,薛屠戶叫她去他家里取衣服。我母親歡歡喜喜地去了?!?/br> 只這女人卻沒有抱回臟衣服來。她回來的時候,頭發(fā)都散亂了,衣服上有污漬。 她叫人“欺負”了去。 “你生來就尊貴,你不會懂。在那樣的小地方,一個屠戶便已經(jīng)是一方惡霸了。” “我母親向父親哭訴,那男人不敢去找屠戶的麻煩,就打她,狠狠打她,還用很多難聽的話辱罵她,叫她去死。我上去攔,也挨了打。他雖然一條腿沒了,但力氣真的很大。我打不過他?!?/br> “他杵著拐離開之后,我很難過,因為沒有足夠的力氣保護我的母親。但是母親卻叫我別難過,她說她習慣了。她給了我兩文錢,叫我去買糖吃,說吃了糖就不疼了。” 小少年便去了。那糖真甜,他回家的路上便含在嘴里,甜了一路,傷口仿佛真的不痛了。 只回到家里推開門,看到的卻是母親懸空的腳…… 他的父親一直沒回來,鄰居們幫著收斂了他的母親。 他傻傻的,嘴里的糖也不知道吐出來,也不知道咽下去。那顆糖一直就含在他的嘴里,一直在甜。 后來鄰居們找到了他的父親——他喝了酒,跌進水塘里溺死了。 一夜之間,李固成了孤兒。 謝玉璋沉默許久,問:“那時候你多大?” 李固道:“八歲?!?/br> 八歲的李固從鄰居的嘴里聽明白了一件事,他的母親被薛屠戶“欺負”了。因那薛屠戶并不遮掩,還洋洋得意,對別人吹噓。大家都知道了。 八歲的李固在那個月黑風高的夜晚,摸進了薛屠戶的家。前面是鋪子,后面是宅子。 李固從前面的鋪子里摸了一把刀,摸進了薛屠戶的臥室里。 “那刀是切rou的,很鋒利?!彼f,“并不需要很大力氣,只在他喉嚨劃一下就行了。血噴得很高,帳子頂上都是?!?/br> “我身邊的人都以為我從十一歲開始殺人。其實不是,我八歲那年,便開始殺人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