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守門婆子聽到動靜一扭頭，猛地跳起來：“太太，你不能出去——”

    這時(shí)楊氏已經(jīng)沖到了院門前，正用力拔下門栓。

    守門婆子眼前楊氏要跑出去，拔腿往院門口狂奔，卻被后面一股大力撞了個(gè)趔趄。

    喜嫂子揉了揉發(fā)麻的鼻尖，拉了守門婆子一把：“哎呀，沒事吧？”

    原來撞上來的正是喜嫂子。

    守門婆子這時(shí)哪顧得計(jì)較這個(gè)，甩開喜嫂子的手就追了出去：“太太，太太您趕緊回來啊——”

    眼見守門婆子追出門去，喜嫂子眼底飛快掠過得逞的笑意。

    讓楊氏跑出去可是她這次來最重要的任務(wù)，只要順利完成，后半輩子就衣食無憂了。

    微微松口氣后，喜嫂子快步追出去，高聲喊道：“太太，您不能亂跑啊，侯爺知道了可不得了——”

    巷子雖長，守門婆子這么一耽擱，楊氏已經(jīng)跑到了街上。

    正是一日中最好的時(shí)候，街上人來人往很是熱鬧，突然從小巷跑出來一個(gè)婦人，登時(shí)吸引了無數(shù)目光。

    身后，是守門婆子與喜嫂子此起彼伏的呼喊聲。

    腳步聲越來越急，越來越快。

    那種急迫感逼得楊氏不得不拼盡全力，發(fā)瘋般往長春侯府大門的方向跑。

    盡管理智近乎崩潰，楊氏卻明白不能從后門進(jìn)，要是那樣等不了靠近就會被悄無聲息拖回去，從此永不見天日，甚至沒了性命。

    她不甘心?。?/br>
    就算是死，也不能這么窩囊地死。

    只要一想她如華陽郡主那樣死去，而那個(gè)薄情狠毒的男人再娶新婦繼續(xù)過逍遙日子，她就恨得心頭滴血。

    楊氏被困在那個(gè)破舊陰冷的宅子里太久了，一口氣跑出來這么遠(yuǎn)力氣漸漸用盡，腿一軟險(xiǎn)些栽倒。

    后面的人立刻拉近了距離

    楊氏覺得下一瞬就會被那只手抓住，把她拖回那條不見天日的巷子。

    這一刻，名為理智的那根弦終于崩斷。

    楊氏放聲高喊：“你們不要過來！我要去問問長春侯，當(dāng)年掐死華陽郡主還不夠，現(xiàn)在還要?dú)⒘宋覇幔俊?/br>
    這話一出，猶如平地驚雷，在駐足瞧熱鬧的人群中炸響。

    長春侯？

    掐死華陽郡主？

    有年紀(jì)輕的問一旁大嬸：“大嬸，這瘋婆子是誰??？”

    大嬸神秘一笑，掩飾不住得意：“這可不是瘋婆子，這位原是長春侯的夫人，去年底犯了事被休了……”

    少年不耐煩聽大嬸后頭唾沫橫飛的長篇大論，忙問重點(diǎn)：“那華陽郡主又是什么人？”

    大嬸更來勁頭了：“華陽郡主是長春侯的原配夫人啊?！?/br>
    “原來這位是續(xù)弦啊?！鄙倌昕粗皇亻T婆子追上后不停掙扎的楊氏，面露驚疑，“她怎么說長春侯掐死了華陽郡主——”

    大嬸自詡消息靈通生出的得意轉(zhuǎn)為了驚嚇，音量不自覺拔高：“是呀，這是怎么回事，當(dāng)年明明聽說華陽郡主是病死的呀！”

    隨著楊氏喊出那番驚心動魄的話，短短時(shí)間看熱鬧的人已經(jīng)理清了來龍去脈，再看拼命把楊氏往巷子里拖的守門婆子與喜嫂子，眼神就不對了。

    這是要?dú)⑷藴缈诎。?/br>
    原本小老百姓惹不起高高在上的侯府，但長春侯府有點(diǎn)不一樣。

    去年，駱姑娘扛著長春侯府大公子上門鬧騰的情景他們還記著呢。

    還是去年，幾個(gè)混混跑來長春侯府討要賭債的情景他們也記著呢。

    也是去年，長春侯府遭了彈劾受到皇上責(zé)罰的事他們更記著呢。

    許是有關(guān)長春侯府一波接一波的熱鬧看多了，好像對高高在上的侯府沒有那么害怕了……

    小老百姓也是有正義感的，也會出壯士的?。?/br>
    一名漢子就高喊道：“住手！光天化日之下，你們是要當(dāng)街行兇不成？”

    拽著楊氏胳膊的守門婆子一愣，下意識去尋出聲的人。

    喜嫂子本就出工不出力，也跟著看去。

    沒看到人。

    好在漢子周圍的人十分有默契后退一步，把漢子給顯了出來。

    漢子：“……”這些人怎么這樣呢！

    看都看到了，那就沒法躲了。

    漢子干脆大步走過來，壯著膽子道：“你們把人放了，有什么話去官府說清楚?！?/br>
    守門婆子見看熱鬧的人越來越多，哪敢爭論，當(dāng)下加大力氣去拉楊氏。

    喜嫂子啐了一口：“哪來的泥腿子，是不是灌了幾口泔水就不認(rèn)得東南西北了，侯府的閑事也敢多管！”

    眾目睽睽之下，漢子傷了自尊登時(shí)忘了膽怯，喝道：“路不平有人鏟，事不平有人管，侯府就能青天白日殺人放火嗎？”

    漢子這么一喊，人群中頓時(shí)傳來聲聲附和。

    喊喊又沒事，反正槍打出頭鳥。

    楊氏從這些聲音中得到了鼓勵，聲嘶力竭喊著：“街坊們救我啊，長春侯殺了原配華陽郡主，如今還要?dú)⑽摇?/br>
    守門婆子忙捂住楊氏的嘴，急著催促：“喜嫂子，快幫我把她拉回去！”

    這時(shí)一隊(duì)官差走來。

    “怎么回事兒？”領(lǐng)頭官差冷著臉問道。

    守門婆子僵在當(dāng)場，暗道完了。

    看熱鬧的人七嘴八舌，把來龍去脈說了。

    來的是西城兵馬司的官差，正是去年當(dāng)街抓住長春侯府家丁的那一隊(duì)。

    領(lǐng)頭官差也很無奈。

    他也不想次次與長春侯府過不去，奈何駱姑娘不答應(yīng)啊！

    楊氏一見官差來了，用力掙脫守門婆子沖了過來：“差爺救命，長春侯殺人啦——”

    凄厲的喊聲沖破云霄，傳出老遠(yuǎn)。

    不過半日的工夫，京城上下就全都知道了：長春侯的發(fā)妻華陽郡主原來不是病死的，而是被長春侯掐死的！

    原因？

    還有別的原因嗎，就是因?yàn)殒?zhèn)南王府出事了，長春侯怕被發(fā)妻連累唄。

    還記得當(dāng)年事的人齊齊嘆氣。

    當(dāng)年可不是這么說的，據(jù)說華陽郡主提出合離，長春侯府還不答應(yīng)呢，說既然嫁進(jìn)來了就是侯府的人，無論娘家怎樣都不會變。

    為此還得了不少稱贊。

    嘖嘖，真是黑心爛肺啊。

    第423章 對簿公堂

    自從去年底長春侯被罰年俸，朝廷上下對長春侯不得圣心心知肚明，如今長春侯殺害發(fā)妻的事鬧出來，這還有什么說的，自然是查了。

    不查也不行，長春侯繼室往大街上這么一跑，鬧得滿城皆知呢，若是不查，豈不是讓京城老百姓罵官官相護(hù)？

    刑部尚書趙尚書一吹胡子：“查，必須得查！”

    捂死結(jié)發(fā)妻子，這也太惡劣了。

    八卦傳到家中母老虎耳里，母老虎就拍過桌子了，警告他要是不好好收拾長春侯，就沒收所有私房錢。

    沒收了私房錢，還怎么去有間酒肆吃酒？

    趙尚書一想這種慘痛后果，格外利落把長春侯請上了公堂。

    公堂中，還有來自大理寺、都察院等衙門的官員。

    長春侯是勛貴，華陽郡主更是身份特殊，這么一樁案子自然不可能由刑部全權(quán)處理，需要多個(gè)衙門參與審案。

    長春侯站到公堂上，看到這些都稱得上熟悉的面龐，臉上火辣辣的。

    他從沒想過有朝一日會在這種場合與這些人見面。

    “帶楊氏?！?/br>
    隨著負(fù)責(zé)主審的刑部侍郎一拍驚堂木，一名頭發(fā)散亂的婦人被帶了上來。

    長春侯盯著楊氏，牙齒咬得咯咯響。

    他更沒想到的是有朝一日會與楊氏對簿公堂。

    楊氏與之對視，眼里涌動著瘋狂恨意。

    旁聽的趙尚書摸著胡子，向刑部侍郎遞了個(gè)眼色。

    趕緊審，早早結(jié)案早早去吃酒，把私房錢都花了就不擔(dān)心被母老虎翻出來沒收了。

    刑部侍郎也不想耽擱。

    尚書大人發(fā)話了，案子要是順利，就請他去有間酒肆吃酒。

    那可是有間酒肆，一頓飯的花費(fèi)能讓他搖搖欲墜的。

    嘿嘿，尚書大人請客就不一樣了，他就算吃得走不動也會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

    “楊氏，你把案情陳述一番。”刑部侍郎開口打斷了堂下這對男女的對視。

    楊氏跪了下來，顫抖的聲音在公堂中響起：“十三年前，長春侯帶我去看望身體不適的華陽郡主……他們起了爭執(zhí)，長春侯一怒之下拿起放在床頭的軟枕捂住了華陽郡主的臉……”

    盡管已經(jīng)聽說了長春侯殺害原配的事，此時(shí)在森嚴(yán)的公堂上聽楊氏講述十三年前這樁謀殺案的細(xì)節(jié)眾人還是覺得心底生寒，望向長春侯的眼神帶了驚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