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虞淵的眼神恬靜下來。他忽然微笑道：我認(rèn)為，不可以。

    第109章天意有情人不會，分明置我風(fēng)波外

    十九、

    陳虞淵作為“實(shí)驗(yàn)室的負(fù)責(zé)人”，其實(shí)并不能一直呆在他的修行的實(shí)驗(yàn)室。在光輪號，他就經(jīng)常被凌海洋叫去開會，并且有時候他也要去光輪號以外的地方開會。

    他這個人很有意思，但凡要拋下我，去做他的事情，就會表現(xiàn)得很是踟躕，要反復(fù)叮囑我一些瑣事、反復(fù)跟我道歉，說不能陪我。

    若說是孝順祖輩，這已經(jīng)很過分，是過分細(xì)致，什么都要管。我覺得他更像是把我當(dāng)做一個不能自理、需要人時刻照顧的幼兒。與其說在贍養(yǎng)上人，不如說在照料孩子。

    我爸爸從沒干過這種事，我被他養(yǎng)在身邊，并不自由，每日便只是抄經(jīng)。他也不常回家看我，每次看完又走，總有人悄悄到我跟前來嚼舌頭，說將主又出去打仗啦，今次如何如何兇險。

    我八歲沒了媽，此后饒得的余生里，也很少與我的爸爸相伴，兩人有生分，他看我不順眼。誰想穿越到了到了一百年后，我給我的玄外孫子照顧著，他待我百般愛憐，反倒好像我的親爹一般……這事兒怎么想怎么都是亂七八糟的，教人歡喜不起來。

    見過櫻子后第二天，陳虞淵又去光輪號“下面”的城市辦講座。

    按他得意洋洋的說辭，張文笙就是聽過他的講座后，一心投考在他的門下，考了三年才被錄取，很是艱辛。

    我看著他那副滿意表情，心中暗忖，這個講座我是絕不要聽的。無論如何不可去捧場，免得被他騙到云里霧里，就要變得跟笙哥一般魂不守舍、滿嘴撒謊。

    惜哉這陳教授也沒打算帶我離開光輪號。那天一清早，我透過他房間的舷窗，就能看到載著他的扁胖鐵鳥——他們給叫做“往返運(yùn)載機(jī)”的一種東西——掠過眼前，飄向大地。

    忽然之間，頗有目送我爸爸打馬離開我回營的錯覺。我晃一晃腦袋，趕緊讓自己忘掉這種可怕的感覺。

    這邊廂陳老師剛走，那一邊張博士人就來了。張文笙掐準(zhǔn)了陳虞淵不在的時間，跑到他房間來約我，準(zhǔn)備同去實(shí)驗(yàn)室搞事。

    他逼得好緊，我險些來不及穿戴工作服。

    因我到底是穿戴好了才見他，他看到我，先是一愣，道：你是不是有什么毛??？

    我說沒??？我怎么了？

    張文笙道：大家都在傳說，你和教授住在一起、是他親戚，我卻不信。

    我嘟噥道：大家都信你不信，你才有毛病。

    張文笙道：你要真是教授的親戚，怎么會這么守規(guī)矩，每天都端端正正穿配工作服？新來的比如茱莉亞她們，都不像你這么乖。

    他眨眨眼睛，可能是想擠出點(diǎn)逗樂的俏皮表情，緩和一下我倆之間緊張的空氣。但這根本辦不到，他的臉上很難做出輕松瀟灑的樣子，他一走進(jìn)我，我就能覺到周邊空氣變冷，連帶著我的身上心里，都平添了些許墜重。

    張文笙眨眼擠眼，與我道：你是不是想討好教授，把短修變長駐？

    我說沒這事，我恨不得明天就回家去。

    我說的是實(shí)話。

    我瞪著他的臉，又道：我恨不得明天連你都一起拖回家，這地方我早就呆不下去了。

    張文笙徐徐搖頭，不以為意。他滿心只想我?guī)退?shí)驗(yàn)室開道，我說什么他都是左耳進(jìn)右耳出，當(dāng)然是不以為意的。

    我們?nèi)缤Ｒ粯与x開宿處，穿過走廊與餐廳，直奔我玄外孫的實(shí)驗(yàn)室去。有陳虞淵給我的這身“皮”開道，一切順暢無阻，沒有一道門是打不開的。

    也是鬼使神差，我們一直走到機(jī)房門前都沒遇到什么故障，偏偏就在路過陳虞淵的辦公室，眼看走進(jìn)機(jī)房那個當(dāng)兒，我倆都聽見了身后傳來一連串打招呼的聲音，特別是茱莉亞的一聲，脆生生那么嫩活，我想不注意都不行。

    她清清爽爽地，在與辦公室一墻之隔的位置，高叫道：凌局好！

    我打了個寒戰(zhàn)。

    我一扭頭，看見張文笙也是一臉惡寒表情。他沒甚廢話，開口就道：被他看見我就死了，馬上會把我遣送走。

    我想也沒想，立刻應(yīng)道：我替你擋著。

    在我熟悉的這一張屬于他的臉上，對著我，是頭一次露出嘉許欽慕之色。此前從來沒有過……

    真的從來沒有過！

    無論是哪一個張文笙，都不曾用這種欽慕的眼神看著我。這不禁讓我微微自得。

    然而細(xì)一想，他看的也不是我曹士越，他看的就是一套白無常鬼似的工作服罷了，換個人套進(jìn)來他也會當(dāng)成是我……這又讓我霎那間心灰意冷，沮喪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