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著我倆暗地里交個底，我伸一只手給他，想讓他給我畫個數(shù)，說說帶了多少人馬。空手招了半天，他靠過來抓住我手，給我懟回來了，小聲道：別問了，都來了，沒你爸爸的兵多。

    我小聲道：張副官怎么給你們講的，記得了？

    何老三道：記得了，夜明珠歸他，黃貨歸我，大家擁戴少帥！

    黃貨我曉得，就是黃金?？墒?，他說的是什么黃金？我只知道今天大家一起搶時空定位器??？

    怎么又冒出來個黃金？

    我是滿腹狐疑，可惜人多耳雜，眼見著把我送到了倪叔叔的跟前，我也來不及問個明白。

    事到如今，只能雙膝落地，跪下磕頭，把戲演完。

    公館這邊的人簇?fù)砦业膬晌恍履锷狭笋R車，就開始放炮放鞭，一時煙塵四起。

    我守在馬旁躲不開，只能拿袖子掩住口鼻，幾個兵過來推我上馬，笨手笨腳。馬車夫看不下去了蹦下來幫忙，攙著我肘子在我的屁股上一托，就把我送上去了。

    這人如此麻利，讓我不禁低下頭多看了他一眼，這一看不要緊，險些讓我驚得掉下馬背。

    原來我低頭看去，就對上了馬車夫——即張文笙的臉。

    他幾乎是沒有太多裝扮的，只戴了頂氈帽。也沒有貼胡子，就是他本來的那張臉。不過氈帽略大，遮住了眉眼，稍稍能掩住半幅顏面。

    我沒想到他本來就跟著我駛馬車來的，在我爸面前大搖大擺駕車而過，居然沒被他揪下來斃了。

    如今突然看到他，我是委實(shí)擔(dān)心，大概臉上都露出了擔(dān)心的神色。

    這張文笙看見了，也不說話，只站在旁邊挽著我坐騎的韁繩擺了擺手，教我也別要出聲。

    我的心突突跳著，連個馬都騎不好了。回程夾道煙火，大家都在忙著躲炮仗，自然不會多注意到我的臉色。

    馬車上坐著我爸給我定的兩房媳婦兒，可也坐著個張文笙……他竟就這樣子要同我一道回去，面見我爸爸曹大帥了，真虧他想得出來。

    當(dāng)然，有新娘子看，誰還看馬車夫？而且按照慣例，自然也要請駕車、抬轎的進(jìn)去坐在下手喝杯喜酒的。他與何老三，都可以堂堂皇皇地進(jìn)門吃酒，跟著湊份熱鬧，也離我爸更近，容易下手搶奪東西。

    大約這就是他的主意。

    今次我領(lǐng)回程的，除卻我的新娘們，還有她們的嫁妝。金銀財帛都有，甚至還有倪家軍新購入的槍彈，也送來一些作禮，一齊裝滿了二十四口胡桃木大箱子，都用火紅綢緞包裹，插著金花。

    這一路浩浩蕩蕩，穿街過巷。到了我家宅院門口，炮竹聲起，濃煙滾滾好似戰(zhàn)場，我爸也確實(shí)搞了兩隊兵，在門口對天鳴槍擺譜。

    張文笙跳下馬車，沒管著新娘子們，單搶了一步，雙手抄住我，助我跳下馬背。

    我已經(jīng)被炮仗震昏了，定了定神看見又是他，又嚇一跳，道：你快躲好，莫被我爸爸看到！

    張文笙笑道：怕什么呀，明媒正娶的，等下還要從中門進(jìn)去。

    話雖如此，他等我腳一著地就松了手。我見他往去招呼丫鬟婆子們接新娘時，路過倪家送親的隊伍，清清楚楚，沖著隱在當(dāng)中的何老三，吹了一聲鷓鴣哨。

    土匪這套看家本事，他倒是隨俗自便，竟在我被關(guān)禁閉的時節(jié)里，兀自全學(xué)會了。

    他倆一應(yīng)一和，反倒是我，不知這奪寶的計劃細(xì)則到底如何。我尋思著，張文笙既然不與我細(xì)說，莫不是怕我在我爸面前露怯？

    因?yàn)橄嘈潘?，是到這節(jié)骨眼兒，我都沒有生出分毫的猶豫。

    這便牽起紅綢，領(lǐng)著兩個要做我太太的女子，往喜堂步去。

    第143章愛你愛他愛我，乍驚乍喜乍悲

    十九、

    原來以為拜完天地拜父母，是拜我爸跟我媽的靈位，孰料等我領(lǐng)著倪家兩個妹子走到堂屋里，卻看見我爸和陸小姐已經(jīng)端坐在那里了。

    陸書婕也穿了件喜服，只是略洋派，仍舊是她喜歡的高領(lǐng)、寬袖，繡花邊的水裙。衣服的顏色雖然喜慶，她的首飾也明艷，卻沒有披蓋頭，也沒有似小芳、小蕙那樣，穿戴鳳冠霞帔。

    我看她作的已是開臉的打扮，實(shí)不知道她算是當(dāng)了我媽還是沒當(dāng)。昨天一整夜，我被我爸拿麻繩拴在自己床上，就算天塌下來，我也只能被砸死在自己床上，自然不能曉得他們的事。

    本來不關(guān)我事，可我打量上陸小姐的第一眼，就覺得刺疼得厲害。仿佛這個人是等我施救的，我到如今才明白，也沒有什么辦法能幫她。

    我爸也穿馬褂，與平常不同，專門別了金鑲玉的懷表作裝飾，胡子也細(xì)細(xì)打理過，這時看比平時更濃密，也格外威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