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汪直進來了，換了一身便裝，被束著的烏發(fā)上戴著嵌寶玉紫金冠，身著二色金百鳥玄色的箭袖錦袍，系著五彩絲攢花結(jié)長穗宮絳，外罩霜色花八團倭鍛排穗褂，腳蹬繡著飛魚玄緞的朝靴。渾身散發(fā)著淡漠的氣質(zhì)背光而站，高挺的鼻梁下是兩瓣噙著驕傲的薄唇。

    瞧見程溁正在給錦衣衛(wèi)們盛飯，臉上添了一份暖意，道“勞煩鄉(xiāng)君親著cao持早膳，著實折煞吾等?！?/br>
    程溁發(fā)揮當(dāng)初勤工儉學(xué)做服務(wù)員的習(xí)慣，標準的笑道“汪公公何必客氣，昨晚沒睡好吧，今天自然要吃好，來快快入座，汪公公愛吃辣嘛？”

    “辣？可是李東陽吃的那種紅紅的尖尖的小辣椒？”汪直疑問道。

    程溁點頭笑道“對呀，李大人的辣椒還是我娘特意給的呢！”程溁笑嘻嘻的便把李東陽賣了，還不自知。

    汪直自從吃了那辣味兒，便是魂牽夢縈，淡淡一笑，道“那就勞煩鄉(xiāng)君了，自從上次在李東陽那里吃了辣椒醬可就把咱家饞壞了，可偏偏只有那一丁點?！?/br>
    程溁說著便把加了火紅辣油的老豆腐盛好遞給汪直，熱情道“咱這里是鄉(xiāng)下，家里的田就有種的辣椒，汪公公若是愛吃，走的時候可以捎上一些，待吃完了便派人來取，我給您做最新鮮的辣椒醬?！?/br>
    “那可真是沾了鄉(xiāng)君的福氣了，咱家先謝了。”這是小rou團給的，他汪直自是卻之不恭。

    說著汪直挖了一勺彈指即破，水水嫩嫩的老豆腐放入口中，這一嘗果真是入口即化鮮嫩無比，且嫩豆腐不僅細膩潤滑，還香辣開胃，不禁發(fā)自內(nèi)心的贊賞，道“這味道堪比御廚，這可是鄉(xiāng)君親手所做？”

    程溁小雞啄米一般的點頭，這可是嘗盡人間美味佳饒未來汪廠公稱贊的呢！她的廚藝這是得到大師級人物的認可了。

    錦衣衛(wèi)們不動聲色的去桶里回碗，他們的汪公公何時這么平易近人，若汪公公是個正常男人，他們必會以為是汪公公看上人家鄉(xiāng)君了，但汪公公可是自幼便去勢了的，就算找個對食，人家可是鄉(xiāng)君不可能找個太監(jiān)對食的，自會有大把的好后生登門，那這么說是萬貴妃的意思，若不然汪公公何必這么和顏悅色的禮賢下士。

    謝遷則和錦衣衛(wèi)們想的一般，若是小人兒和別的男人這么又說又笑的，他早就吃醋了，但奈何汪直是個宦官，他要是再吃醋，那不成了小肚雞腸？看來是姨母拜托了汪直照顧小人兒，多個汪直護著小人兒，他也多放一份心。

    是以程溁懷著抱未來大腿的心思，和汪直一起有說有笑的，汪直則帶著童年的美好溫暖，二人越說越投機，不知不覺便說到了萬貴妃長皺紋的事兒。

    程溁暗自揣測著，是??！算來萬貴妃今年都四十多歲了，就算長的再年輕，恐怕也有皺紋了，若是她程溁能幫萬貴妃解決皺紋問題，那她娘榮卿溪在宮里是不是也會過得舒服些，皺紋是由于皮膚中膠原蛋白含量減少從而產(chǎn)生的，隨即忽然心思來潮帶著汪直去了廚房。

    錦衣衛(wèi)本打算貼身保護汪直的，但汪直微微揮手示意，便讓他們自行修整。

    到了廚房，程溁先煮了鍋銀耳，又翻出昨日宴請剩下的豬皮，仔細洗凈放在水里煮，兩刻鐘后，豬皮撈出，將肥rou全部剃干凈，再次放進清水，入鍋煮兩刻鐘，如此反復(fù)，共煮五次，之后的豬皮變得透明，趁熱把豬皮弄成漿糊與剛剛煮成的膠狀銀耳和著湯水一起攪拌，隨后分成幾個小銀壇子，蓋上蓋子放入冰窖。

    汪直和謝遷都看傻了，這是要做什么，看起來，這可不像美味的東西。

    程溁又讓謝遷去村里請個大嬸來。

    謝遷雖然不解，但即刻點頭后，轉(zhuǎn)身就去了村口大樹下，找了正在八卦昨夜事兒的李銀秀，哄騙過來帶到小樓。

    李銀秀迷迷糊糊的就被弄來了，由于瞧見汪直在，是以不敢多問，老實的配合著。

    程溁讓李銀秀用溫水洗臉，后又用熱毛巾敷一下，這樣豬皮的營養(yǎng)會吸收得更好些。

    拿出其中的一小罐豬皮銀耳面膜用刷子涂在李銀秀臉上和脖子處，兩刻鐘后又用溫水洗凈。

    汪直目光一凝，暗嘆這區(qū)區(qū)豬皮竟如此神奇，不過片刻而已這李銀秀的臉就比剛才時滋潤不少，還白嫩了一些。

    瞧著李銀秀嬌羞笑得摸著臉，又看著汪直驚訝的模樣心里美滋滋的，瞥了眼謝遷，只有謝遷一臉理所當(dāng)然，都不會夸夸她。

    隨即程溁拿了自己特制的化妝盒搬到桌子上，瓶瓶罐罐的擺滿一桌子……

    程溁用按摩的手法給李銀秀抹上爽膚水、羊奶精華、羊奶乳液、羊奶霜打好底子滋潤一下，隨后涂上蠶絲粉，將臉頰瑕疵遮暇、美白。簡單的修下眉，拔下幾根長歪的眉毛，灰色的眉筆勾勒出新月眉。

    眼線順著內(nèi)眼瞼微微上挑，下眼線微微輕點。又用自制的睫毛夾，把睫毛夾出自然上翹的弧度，涂上睫毛膏，李銀秀的眼睛即刻就有了神韻。拿出秘制的杏子粉的胭脂膏從鼻梁兩側(cè)向臉頰處暈染，即刻本是蒼白的妝容便具有健康感。

    程溁又給李銀秀的唇上補點蠶絲粉，涂上變色唇膏，即刻唇似桃花嬌嫩，在化妝盒的最底層摸出迷你小刷子沾上鎏金口紅，畫了只小鳥的花鈿。

    但她覺得還差些什么，嗯，這發(fā)型和精致的妝容不匹配，隨手便給李銀秀綰了個靈蛇髻，程溁這才勉強滿意，畢竟風(fēng)吹日曬的一次換不了臉。

    但這時汪直已經(jīng)震驚了，這是江湖傳說中的易容術(shù)嗎？但易容術(shù)會有些不自然，為何小rou團做的如此自然！

    這時李銀秀瞧著汪直震驚的目光不知所措，哆哆嗦嗦的拿起桌上的銅鏡，這一瞧頓時睜圓雙眼，驚呼出聲，這就是她嘛？眼睛大而明亮，變得有神韻顧盼生姿，眉毛也如畫里面的仕女一般，哎呦！她的唇居然變成桃色的咧，額上還有小巧的鎏金紅鳥，好美！

    這會兒李銀秀也顧不到汪直在一旁看著她了，自己拿著銅鏡上看、下看、左看、右看，但怎么看都看不夠，這鏡子里的人真的是她嘛？這也太美了，簡直堪比村花，喜形于色忍不住得意，和程溁道謝后，便急忙就跑去了村口大樹下，她告訴眾人她李銀秀變美了。

    汪直這時也緩過勁來了，扶額道“鄉(xiāng)君這里面的東西可對身體有害？”

    程溁拿著蠶絲粉遞給汪直，自信的笑道“您仔細瞧我這兒的化妝品均是用小銀盒子裝的，若是有毒銀盒自會變黑，再說您看這些東西都是用了一半的，那一半自然是我自己在用，若是有毒我會給自己用嘛？”

    “是我糊涂了，鄉(xiāng)君說的在理?！蓖糁边@時已開始從心里欽佩程溁，贊嘆的點頭道。

    程溁在汪直手背上抹了點蠶絲粉，道“這白色的粉是蠶絲所制，就算晚上不卸妝，也不會對皮膚有害，純天然無污染，還能美膚?！?/br>
    隨即喝了口謝遷遞上來的茶，繼續(xù)道“還有這唇膏是用盛開的鮮花和可食用的油脂混合而成，只要對花粉不過敏自然不會有問題。這里面的唇脂都很潤的，即可以做胭脂又可以為唇脂，均可兩用，有草莓紅、西瓜粉、杏子粉、玫瑰紅、豆沙色、南瓜色、土橘……”說著便依次畫在宣紙上，讓汪直對比著看。

    汪直瞧著這堆相似的紅紅粉粉，那是一個眼花繚亂，迷惑的問道“鄉(xiāng)君何為花粉過敏？又為何這口脂還會變色？”

    程溁思考著如何忽悠，笑瞇瞇道“呵呵，這！這個，例如春天的時候走在花園會打噴嚏、流涕、鼻子堵塞、呼吸不暢等，有些人會有蕁麻疹這類病癥?！币徊恍⌒恼f了上輩子的話，水汪汪的眸子滴溜溜一轉(zhuǎn)，道“這變色口脂我稱為變色唇膏，會根據(jù)個人唇色變得顏色深些、或更淡一點，強化雙唇的自然紅潤，也很是受我青睞吶！”

    汪直瞧著小rou團巧笑倩兮的模樣，心里暖暖的，眸子里不知不覺染上暖意，道“貴妃娘娘最是愛花，滿屋都是，定不會花粉過敏的，這變色唇膏真有意思?！?/br>
    “那我也放心了，變色唇膏男女都可用的，對了，這睫毛膏是防水的，您看?！背虦徽f著便沾了點睫毛膏放在手上，用水澆了上去。

    汪直再次驚呼，這比進貢的墨還好，贊嘆不已道“這樣的東西可真不錯，就算是夏季也可能用?！?/br>
    “但這睫毛膏我個人覺得有些麻煩，又要洗，又要化妝，我喜歡這個?！背虦徽f著又從化妝盒里拿出一個小瓷瓶，遞給汪直。

    汪直小心翼翼的拿著瓶子打開，瞧后不明所以道“鄉(xiāng)君這淡黃色的液是何物？”

    “這個是睫毛增長液，您看我的睫毛！”說著程溁便閉著一只眼睛，湊近些給汪直瞧她的睫毛。

    汪直一直覺得小rou團的眸子里充滿神韻，這一瞧竟連睫毛也如此茂密，捂嘴偷笑道“鄉(xiāng)君的睫毛很長，比剛剛那婦人涂了這睫毛膏還長還密。”

    “那是自然，jiejie我早晚各涂一次睫毛增長液，早就長了密了?！背虦幻硷w色舞，得意忘形道。

    謝遷忍不住低聲提醒道“溁兒！”

    “無妨，鄉(xiāng)君率真可愛，討喜的緊?！彼菜票刃ou團還大上兩歲吧，竟被有人能占他汪直的便宜，不過他喜歡這種親近。

    程溁憨笑著，道“抱歉，抱歉，這種睫毛增長液男人也可以使用，您可以自己也用，效果好著了，跟畫了眼線一樣?！?/br>
    自從和程溁在一起玩兒，汪直笑的嘴就沒合上過，發(fā)自內(nèi)心的繼續(xù)笑著道“那鄉(xiāng)君可要多給幾瓶哦！”在你眼里我是男人嗎？這種被人當(dāng)成正常男人的感覺真好。

    程溁笑得甜甜的道“遷表哥，你該去讀書了，馬上就府試了，不能耽誤功課?！敝x遷在這她都不好施展才華呢，是以想把人支走。

    謝遷哪能不了解這個人來瘋，淡淡一笑，道“不耽誤，遷表哥可以把書拿這里看?！本退闶呛突鹿僭谝黄穑膊荒塥毺幰皇野?，小人兒也太沒有戒心了。

    程溁不情愿的點頭道“那好吧！”

    “考府試的話，謝公子是要動身去紹興府吧，那就僅剩鄉(xiāng)君和程舉人在家嗎？程宅連個護院都沒有，這也太不安全了。”就程勤那樣的不給小rou團找麻煩就不錯了，這謝遷瞧著內(nèi)力深厚，若是這高手走了，誰保護小rou團。

    即刻程溁眸子里充滿期待，搶答道“才不是，我爹給遷表哥做保，不放心留我一人在家，順便捎我也一起去紹興府玩的?！?/br>
    汪直滿是擔(dān)憂道“鄉(xiāng)君也去啊，可有安排隨行護衛(wèi)貼身保護？”小rou團和程家的恩怨，他昨夜就已調(diào)查清，那程家要是不趁機做點什么，那就怪了。

    程溁沒心沒肺的不明所以，搖頭道“沒有啊，有馬車不就可以去了嗎？”她上輩子都是這樣旅游的，為何還要帶護衛(wèi)，再說她也沒有??！

    汪直無奈的笑笑，道“這樣吧，我最近也不急著趕回京城，便護送鄉(xiāng)君這些時日?！彪m說傳完圣旨就該即刻趕回復(fù)命，但若是讓儀仗隊先行，他和錦衣衛(wèi)們護送小rou團的話，趕一趕也來得及。

    有未來的汪廠公隨行保護，真是太威風(fēng)了，程溁即刻如小雞啄米似的點頭，道“好?。∮心阒?，那就沒人敢再不長眼欺負我了?！?/br>
    “怎么還被人欺負過嗎？”汪直緊緊盯著，不錯過小rou團一絲的表情道。

    “是有被人欺負，不過都被我欺負回來了。走??！我?guī)タ瘩R?！背虦徽f著起身，熱情的招呼著汪直去了側(cè)院小果林。

    二人到了小果林，程溁指著二馬，道“漂亮嗎？這就是我的馬。”

    汪直自幼便跟在萬貴妃身邊，以皇帝對萬貞兒的獨寵，他自是有這個眼力的，隨即摸著烏澞近月長出的馬鬃，問道“鄉(xiāng)君這花熊樣的馬便是獅子驄吧？”

    程溁坦然道“我也不太確定，但感覺是這樣，黑色馬兒叫烏漩，花色的馬兒叫烏澞?！?/br>
    “鄉(xiāng)君聽我一句勸，這去勢的寶馬烏漩也就罷了，但這獅子驄烏澞還是把馬鬃剪了，免得惹人惦記。”以小rou團如今的權(quán)勢根本不足以守得住這獅子驄，還是剪了毛安全些。

    這汪直瞧見寶馬居然沒想過給皇帝邀功，反而為她程溁打算，含淚感動道“謝了，直哥哥！”

    汪直目光一凝，道“鄉(xiāng)君叫我什么？”

    程溁皺著小臉兒，道“叫的直哥哥！不可以嗎？是我唐突了?！笔撬熏F(xiàn)代人的思想帶進了大明，這些人真是古板的緊。

    汪直立刻搖頭道“不，鄉(xiāng)君，是曾經(jīng)也有個小女孩這么叫過我，那些日子是我記憶里不多的溫暖，我很喜歡鄉(xiāng)君如此稱呼我。”那個小rou團便是當(dāng)年的你，那時我也還是‘我’，不是這個人憎鬼惡的‘咱家’。

    原是她誤會汪直了，程溁臉上再次掛上微笑，道“那好啊，以后你便是我直哥哥！”

    汪直心里滿是不安，惆悵著問道“鄉(xiāng)君不覺得叫一個宦官為哥哥委屈嘛？”他連男人都不是，有什么資格做人家鄉(xiāng)君的哥哥。

    汪直剛話落程溁就即刻搖頭道“在我心里人人平等，只有對我好的自己人，還有對我壞的外人?！?/br>
    “鄉(xiāng)君豁達，直哥哥自嘆不如?！蓖糁币磺埔娭鵀蹁霰阆肫鹱约?，他也是去了勢的千里馬吧！

    這時院子里呼嚕嚕的亂了起來，十六個錦衣衛(wèi)各扛著山里打的野牛、羊、野兔、野雞嬉笑著回來了。

    程溁瞧著廚房門口堆著的獵戶目光灼灼，暗嘆這可是牛rou?。≡诖竺魉蜎]吃過幾次牛rou，雖然謝遷能打獵，但她也舍不得謝遷為了自己去冒險，如今有了現(xiàn)成的可以吃了，真是高興得要嗷嗷叫。

    但她又不好意思直說，便討好的問道“直哥哥，晚上想吃什么？溁兒給你做，保證您滿意?！?/br>
    汪直哪里瞧不出程溁的小心思，寵溺著含笑道“但聽鄉(xiāng)君安排?！毙ou團還和幼時一般，是個小吃貨，記得那一年小rou團把她自己舍不得吃的雞腿留給他，小rou團蹲在一旁咽口水的模樣，著實可愛的緊，他們便一人一口吃著一個雞腿。

    程溁聽到滿意的回復(fù)，便不客氣的使喚起汪直來，愜意的瞇著眸子，道“直哥哥，咱們先把獵物收拾干凈，廚房里還有些我自己生的豆芽菜，但是不齊全還要再買些食材吶！”。

    汪直點頭后，指揮著眾錦衣衛(wèi)，道“你們就先把這些獵物仔細收拾干凈?！?/br>
    隨后便又令錦衣衛(wèi)去村里買一些木炭、再看著買些蔬菜、豆制品、菌菇、蛋……。

    程溁便去廚房把佐料挨個稱重，胡椒粉四兩，素油，水，辣椒粒，姜粉四兩，二兩鹽，蔥半斤，蒜五頭，姜二兩，紅糖二兩，老抽七兩。

    汪直在旁邊脈脈瞧著，見這些佐料混合好便讓錦衣衛(wèi)涂抹羊rou上，自己則握著菜刀把牛rou快速切塊。

    程溁驚嘆不已，這刀法絕了，快準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