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溁趁著這會兒又將蔥姜蒜切好，倒油入鍋將花椒蔥姜蒜爆香，加入去年攢下的番茄醬小火炒。番茄醬炒好再放入大棚里新摘的番茄一起炒，小火炒到番茄的汁都溢出來，這時加入糖、鹽，雞湯后，放入香菇、八角、蔥結(jié)，不會兒番茄鍋底已經(jīng)開鍋，呼呼冒出如霧的水蒸氣。

    找出廚房里的銅鍋程溁一邊洗凈，一邊道“直哥哥，可以準(zhǔn)備開飯了。”

    汪直瞧著忙碌的小rou團，贊嘆不已道“鄉(xiāng)君竟然連西域的烤全羊，和川渝火鍋都知曉做法，可真真是連御膳房的大廚都比不得，鄉(xiāng)君實乃博學(xué)多才。”

    程溁最喜歡被別人欣賞了，尾巴一下子又搖起來了，笑得見嘴不見眼，道“這算什么，我會得還多著了，這僅是番茄一個湯底而已，我能做十幾種鍋底咧！”

    汪直心疼極了，這小rou團這幾年到底經(jīng)歷了些什么，居然連下廚這種粗活做的都如此順手。

    與此同時，汪直的心腹韋瑛嗅著烤rou的食香，吞著口水道“熊熊烈火燒出天下美味，滾滾沸水煮盡人間佳肴。圍爐聚炊歡呼處，百味消融小釜中?！比羰撬鹜艄淖⒁?，是不是就可以多吃一點。

    錦衣衛(wèi)吳綬叼著根碧草，聚精會神的給烤全羊仔細刷著蜂蜜，對著詩興大發(fā)的韋瑛淡淡瞅了一眼。

    環(huán)坐的眾錦衣衛(wèi)們更是沒有一個搭理韋瑛的，繼續(xù)悶頭削著竹簽子、打磨著竹碗，目光卻是不經(jīng)意的瞥著那冒著rou香的烤全羊。

    此時程溁漫步上前，覺著烤全羊的火候差不多了，便拿出竹碗里的孜鹽、辣椒粉均勻撒在炭火上的烤rou里。

    隨即烤rou發(fā)出“滋滋！”聲，一滴熱油順著焦紅羊rou的紋路慢慢滑下，引得眾錦衣衛(wèi)都停了手中的活計。細細的嗅，慢慢的聞，饞蟲迅速被勾起。

    韋瑛終于忍不住了，顧不得燙，給汪直切了幾片羊腿rou，放在竹碗里送了上去。

    汪直微微一笑，點頭接過，經(jīng)多年宮中殘酷的洗禮，養(yǎng)成了細嚼慢咽的品性，夾了一片烤rou放入嘴中，滿口火熱沸騰，羊rou經(jīng)炭火洗練，本就香氣四溢，又因椒孜蜜辣的增色，變得更加入味，嫩滑，焦酥，鮮咸，麻辣一瞬間便在口中翻騰，完美的口感直達舌尖味蕾，端得滿嘴的rou香，汪直過了遍舌頭，便忘了曾經(jīng)所有的不快，大快朵頤著烤rou。

    片刻后，汪直吃完竹碗里烤rou，這才發(fā)現(xiàn)眾人都瞧著他吞著口水，尤其是小rou團，抿著桃色的小嘴，眸子都快粘到烤全羊上了，淡淡一笑，這才問道“鄉(xiāng)君想吃烤全羊的哪塊吶？”

    程溁眸子一亮不加思索，坦然道“羊排，我要吃羊排?！毖柿搜士谒^續(xù)道“再來個烤羊腿?！?/br>
    院子里沐浴在陽光下的汪直，被程溁討喜的小模樣逗得染上一抹笑意，面色溫柔如水，唇角微微勾起，漾出如玄月似的弧度，黑曜石般的眸子里含著柔柔的光，他看著她，陽光仿佛都被汪直的笑容收斂。

    耀眼而溫暖的汪直，眉宇舒暢道“把羊排、羊腿留下，其余的便拿去分食了吧！沒有我的吩咐不準(zhǔn)再來打擾，快去吧！”

    錦衣衛(wèi)們一齊謝過汪直，這時更是齊刷刷的揮起繡春刀，他們早就對著那烤全羊垂涎三尺了，瞬間便把羊rou整齊均勻的片下來，羊排分割好，送到石桌上遞給程溁，便快步退下。

    程溁道謝后，從銀壺里倒了三杯自釀的梅子酒，又把跟前rou多的羊排分給汪直和謝遷，自己啃著rou少而焦的肋骨。

    謝遷早就了解程溁的習(xí)慣，欣然享受著小人兒的疼愛。

    汪直不解道“鄉(xiāng)君為何把rou多的分給我等，委屈得自己啃那點rou渣。”

    程溁吸吮著手指，咽下口中的烤rou，這才得空道“嘻嘻！我還要留點肚子吃火鍋呢，再說烤rou焦點的才好吃，更有嚼頭?！?/br>
    這時銅鍋里的湯汁已燒開，程溁這才想起來涮鍋的調(diào)料還沒配，即刻起身回了廚房拿個大碗，依次倒入麻醬、香油、韭菜花、玫瑰腐、鹵蝦油、秋梨膏、醬油、醋、花椒油、香菜、辣椒油。給謝遷和汪直的竹碗里添上新配好的調(diào)料后，即刻又在銅鍋里下牛rou。

    在火鍋里的霧氣包圍下，程溁水汪汪的杏眼顯得更加有神韻，含笑道“好了，好了，直哥哥快嘗嘗吧！”其實她想先吃點，但是未來的汪廠公在這里，她也不好沒規(guī)矩。

    汪直也沒猶豫，就算是宮里的萬貴妃也沒吃過這種火鍋，湯底紅里帶金十里飄香，橘紅色的番茄更是稀罕，嘗了一口這濃稠湯汁酸甜開胃的很，更別說這咬上一口這牛rou了，沾上調(diào)料入口便火辣辣的，直燙舌頭，忍不住再來一口，實在是香嫩無比令人回味無窮，這香辣實屬點睛之筆。

    汪直溫柔的瞧著程溁，贊嘆道“一鍋紅艷，三江沸騰，五入口濃，七啖鮮香，九鼎烹得。”

    程溁水汪汪的眸子滴溜溜一轉(zhuǎn)，道“牛氣沖天庭熏霧，火鍋翻沸敘友情。”她也可以拍拍馬屁滴！說著又用共筷給汪直燙了筷子豆芽菜。

    汪直嘗了一口程溁夾的菜，道“鄉(xiāng)君這是豆芽菜吧？竟比平常的豆芽菜又胖又嫩?！?/br>
    程溁暗嘆這未來的汪廠公果然有品位，對于懂得欣賞她的人，她是極其歡迎的，洋溢道“對啊，豆芽菜包括黃豆芽、綠豆芽、小豆芽，黑豆芽等，又稱如意菜。咱鍋里的便是綠豆芽?！?/br>
    小酌一口青梅酒后，程溁這才悠悠繼續(xù)道“綠豆芽其性涼、味甘無毒，能清署熱、調(diào)五臟、解諸毒、除濕，可用于飲酒過度、濕熱郁滯、食少體倦，咱銅鍋里的綠豆芽菜和豆腐，正好可以消減去食了烤rou和火鍋后身體內(nèi)生燥熱的火氣呢！”

    汪直學(xué)著程溁的愜意模樣也小酌一口青梅酒，再次好奇道“鄉(xiāng)君生這豆芽菜長的如此白胖，有什么特別的手法嘛？”

    程溁覺得這不算是什么秘方，坦然道“也不算有吧！在過濾時不要用手接觸到豆子，接觸到豆芽會長不好，生豆芽過程中，不要讓豆子讓見風(fēng)、見光，防止豆芽變青，冬天用溫水?！?/br>
    汪直覺得這也算是秘方了，到時回宮他再cao作一番，心思百轉(zhuǎn)后，道“鄉(xiāng)君這手法可不要再告訴別人了，待直哥哥回宮后稟報圣人和貴妃娘娘，為鄉(xiāng)君請賞。”

    程溁愣了會神兒，一度以為自己耳朵出了問題。

    汪直見小rou團的反應(yīng)覺得甚是有意思，這才含笑道“既然鄉(xiāng)君愿意叫我聲哥哥，我便要替鄉(xiāng)君打算，有了圣眷才能讓程家人不敢再小瞧了鄉(xiāng)君不是！”

    “直哥哥你真好！”隨即眸子一轉(zhuǎn)，道“直哥哥我還有大棚蔬菜呢，雖然種類不多，但是西紅柿，黃瓜，辣椒都是新鮮的。”

    汪直剛進宮時去過隆冬種蔬菜的地方，隨即回憶著道“京城也有使用火室或火炕增加菜棚溫度來種菜和瓜果的。貴妃娘娘吃的則是通過引進溫泉水，澆灌的蔬菜?！?/br>
    程溁這時也想起來，大棚蔬菜不是現(xiàn)代特有的，古代也有，是以道“說起溫泉水我倒是想起來，唐人王建《宮前早春》詩內(nèi)園分得溫湯水，二月中旬已進瓜，說的就是這溫泉種菜的事兒吧！”

    汪直對小rou團是沒有戒心的，抱怨道“是啊，但京城的溫泉水少不說，耗資便是巨大的，朝堂上的文官們邊大多請奏過斷掉溫泉種菜的事兒?！?/br>
    頓了頓，繼續(xù)道“在京師里就算是有錢人家也會蓋個富室地窖火炕隆冬種菜，方便隆冬吃些黃芽菜、韭黃，或是養(yǎng)些牡丹、芍藥，但文官們卻請奏圣人后宮應(yīng)節(jié)儉，停了給貴妃娘娘冬日種菜的特權(quán)。”

    程溁微微蹙眉，道“真是豈有此理，貴妃娘娘一人又能吃的了多少蔬菜，還不是后宮佳麗三千分食了，這些大臣竟是拿貴妃娘娘說事，討厭死了?！边@些文臣擠兌萬貴妃，不也就同樣威脅到了她娘榮卿溪在宮里的安危嘛，這可都是串聯(lián)的。

    汪直覺得自己和小rou團越來越投脾氣，眸子里滿是暖色，道“他們要是有鄉(xiāng)君一半懂事便好了，圣人對貴妃娘娘的專寵早就惹得朝野上下不滿，找個由頭便參一本。”

    說著幾人便走到了后山的大棚菜園，這一瞧又驚了汪直，映入眼簾的大棚菜園和他曾經(jīng)見過的菜園那是完全不同，這蔬菜大棚都采用竹與木構(gòu)成骨架，在上面覆蓋上一層油紙和多層草簾子，這樣一個簡易的結(jié)構(gòu)就造出一個完整的溫室種菜。僅憑這油紙和草簾子便能防止凍害，達到保溫的效果？隨即汪直疑問道“鄉(xiāng)君這樣便可以長出蔬菜嗎？居然沒有圍墻，也沒有溫泉水。”

    眼見為實，耳聽為虛，隨即程溁指著瓜藤，道“直哥哥，你瞧這是什么？”

    汪直這才得空，順著小rou團手指的地方往下看，搖頭道“鄉(xiāng)君恕我眼拙不認(rèn)識這方狀果子?！?/br>
    程溁拿出水果刀，隨手便割了一個，道“嘗嘗唄！”

    汪直的心腹韋瑛，忍不住提醒道“汪公公！”這種東西簡直聞所未聞，如何能入口。

    “無妨，鄉(xiāng)君說能吃便能吃?！蓖糁闭f著便吃了一口。神色一凝道“鄉(xiāng)君這是西瓜？西瓜紅瓤成熟后口感才甜，為何這金黃色瓤的西瓜口感竟會如此甜美？”等不得程溁回答，繼續(xù)道“果皮黃中帶綠，有著明顯的深綠色網(wǎng)紋，果rou金黃色，沙脆香甜，瓜香濃郁，風(fēng)味獨特，實乃瓜中良品?！?/br>
    程溁也給自己和謝遷各切了一塊，嚼著西瓜含糊不清，道“這黃瓤的西瓜已八成熟了，自然甜了，這是詔安縣特產(chǎn)的黃瓤西瓜，并非咱們?nèi)粘Ｊ车募t瓤西瓜?！?/br>
    汪直覺得這樣的小rou團才是小時候的模樣，接著問道“鄉(xiāng)君為何這些黃瓤西瓜會是方型的呢？”他在皇宮里自認(rèn)為也是見多識廣的，但這次絕對是大開眼界了。

    程溁信手捏來，侃侃而談，道“在西瓜還在生長時，將其放在一個透明的盒子里，西瓜七成熟時拆除模具，八九成熟采收，所以成熟時它就長成了方形了。此外，還可以在西瓜上寫字、制作圖案，使其即可觀賞又可食用?！?/br>
    “聽鄉(xiāng)君一席話，實乃勝讀十年書?！蓖糁闭f著便低下頭摸了摸，腳邊可愛的小瓜果，道“鄉(xiāng)君這邊的小西瓜，是還沒張熟的嗎？”

    “嘻嘻，直哥哥，打開嘗嘗吧！”話落程溁便拿出小巧的水果刀，豎一刀，橫一刀。

    汪直拿起一塊瓜賞鑒，不禁再次贊嘆道“這小西瓜其瓜瓤rou色實在是太特別了，竟然是大紅、紅橙、金黃、乳黃相間，橫切面帶有隱約的花朵形狀，縱切面似一道美麗的彩虹。”

    程溁笑的眸子瞇成一條縫隙，道“直哥哥好眼力，這便是彩虹西瓜，口感如何？”

    汪直輕輕咬了一口，這才道“非常好，吃起來細膩香甜，剛才的方西瓜皮厚可以雕刻字畫，這彩虹則是小薄皮，別有一番味道?！毙ou團這里的瓜果竟比宮里的還甜，確實好本事。

    程溁點點頭后，繼續(xù)鼓動腮頰大快朵頤，這是今年熟的第一批瓜果呢，甜的很。

    汪直瞧著如小松鼠似的不停往嘴里塞了又塞單純的小rou團，不禁擔(dān)心的囑咐，道“鄉(xiāng)君這些奇思妙想的方法萬萬不要外露，這次先向圣人請一次賞，下次再接著請賞，萬事不可做到極致，徐徐漸進的在圣人心里留下名字，攢下功績，這樣更穩(wěn)扎穩(wěn)打。”汪直瞧著小rou團可愛的緊，難得有了逗趣的心思，調(diào)笑道“省的一次這驚喜太大了，嚇著圣人呢？”

    程溁水汪汪的眸子一眨一眨的，道“不是有直哥哥在嗎？”世上最了解朱見深的人說不定便是汪直了，聽他的準(zhǔn)沒錯。

    汪直拿出自己帕子遞給程溁，含笑道“這回就先給貴妃娘娘獻上豬皮銀耳面膜，這些瓜果蔬菜正好反季早熟，便一起獻給圣人，待下次再獻出其它的，如此便顯得更珍貴呢！”

    程溁拿著帕子擦著手，憨笑道“好啊，就交給直哥哥處理了，我懶得cao這份心，一開始還打算把這些拿去賣呢，但我比較懶，懶得費那些心思?！?/br>
    汪直更是擔(dān)心小rou團了，不禁再次囑咐道“匹夫無罪，懷璧其罪。還好鄉(xiāng)君犯懶了呢，若是鄉(xiāng)君這些東西給有心人瞧見，定會要了鄉(xiāng)君你的小命，再把這些據(jù)為己有?！?/br>
    微微嘆了口氣，繼續(xù)道“我倒是慶幸這小地方有個謝恩給你撐腰，恰好這里又挨著深山老林無人知曉，不然后果真是不堪設(shè)想，是以鄉(xiāng)君只有得了圣人庇佑，日后才可安穩(wěn)?！?/br>
    程溁心里明白的很，要不也不會借機讓汪直獻給朱見深，有些嫌棄汪直的嘮叨，翻了個白眼道“知道了，知道了！”

    汪直淡笑著作揖，寵溺道“好了，是直哥哥嘮叨了，還不成嘛，給鄉(xiāng)君賠禮道歉了，鄉(xiāng)君您了請海涵咧！”

    程溁這才陰雨轉(zhuǎn)晴，重新展露笑顏，道“那本鄉(xiāng)君就勉為其難的原諒你啦！”

    汪直在一旁看著小人團露出滿臉寵溺，笑得爽朗極了，哪里還有半分嗜血的模樣。

    程溁到了吃飽就睡的時候，哈欠一個接著一個，是以幾個人漫步著各回各屋，準(zhǔn)備休整一下，夜里著實沒睡好。

    和程溁分開后，汪直即刻又變回冰冷的模樣，側(cè)臉對著他的心腹韋瑛，道“今天的事不準(zhǔn)和任何人說，就算是喝醉了酒，也不許吐露一點兒，否則……”話落便大步回了廂房。

    韋瑛在一旁都看傻了，為了給人家鄉(xiāng)君請功，竟對他這個心腹疾言厲色。這還是雷厲風(fēng)行手段狠戾的汪公公嘛！怎么倒像是溫文爾雅的鄰家大哥，若是一天前的汪公公瞧著這堆請功的寶貝，說不定會殺的雞犬不留。今日卻為這名不見經(jīng)傳的鄉(xiāng)君，不僅不搶功了，竟還如此深思熟慮的替人家請功，他韋瑛自從認(rèn)識汪公公，就沒見過汪公公替別人著想過，如今簡直如換了個人似的竟有了人情味兒。

    時光如白駒過隙，一眨眼便到了赴考紹興府的日子，今日一大早，錦衣衛(wèi)便幫著程溁裝車，由于謝恩那里忽然有點緊手的問題，便留程勤和黑濯再多幫幾日，讓謝遷帶著程溁先行，到了紹興府多定兩間房，待程勤、黑濯忙完手里的伙計便快馬追上。

    天還未亮謝遷、汪直、韋瑛、程溁便舉著火把，撿了些品相好的黃瓤西瓜和彩虹西瓜，用了棉花包好間距，做好防震，直到包裹好封箱，這才讓錦衣衛(wèi)輕輕搬上馬車。

    程溁又新作了一批豬皮銀耳面膜，特別裝在精美的雕花銀盒里，覺得很上檔次后，她又擔(dān)心萬一汪直忘了如何使用了呢！

    是以又親手寫了一份詳細的臺閣體使用說明書，這才交給汪直封箱，不安的嘀咕道“這些都是最新鮮的，到了山高水遠的京城都不知會壞多少?！?/br>
    大明的物流真的有些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