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節(jié)
起碼在所有的局還未設(shè)好之前,他不會動她。 上一世,他尚且留她到了她快冠禮之時。 這一世, 只要她乖巧聽話, 應(yīng)當(dāng)她能活著的日子只會推遲,不會提前。 起碼陸寒現(xiàn)在, 還是在忠心耿耿地扮演著好臣子的角色, 并未對她有過任何不利之舉,甚至還一直都在隱隱為她好。 雖然這些好, 是存在些將她縱容成廢物的想法在。 比如任由她看閑書話本子戲折子,任由她荒廢學(xué)業(yè), 任由她出宮游玩看花燈品美食......諸如此類。 但這樣子的縱容,顧之澄舒坦, 陸寒心里也舒服, 她覺得沒什么不好。 只是如今太后不同意她出宮, 卻是個麻煩事兒。 轉(zhuǎn)眼離上元節(jié)只剩下七日,可太后卻依舊沒松口。 顧之澄想盡了法子,在太后跟前旁敲側(cè)擊, 撒嬌裝可愛,可是太后的心仿佛就是玉石做的,絲毫不為所動。 顧之澄實在沒轍, 甚至太后被她纏得煩了,都懶得來清心殿中傳授她琴藝了。 原本是件高興的事兒,可她心里頭卻一點兒高興不起來。 午后小憩它不香了,就連喜歡的桂花栗子糕,好像也缺了那么點味道。 顧之澄正愁眉苦臉地捏著一小塊桂花栗子糕,另一只小手在紫檀木桌案上輕輕點著,敲出有節(jié)奏的小小聲。 田總管的腳步聲突然從外頭響起,尖著聲音通報道:“陛下,攝政王求見?!?/br> “讓他進來吧?!鳖欀蔚穆曇粢矐脩玫模岵黄鸢朦c興致來。 攝政王來了,讓她聯(lián)想到自個兒不能出宮賞花燈的這件事,心里頭更糟心了。 很快陸寒便走了進來,神色清雋自如,一襲極修身的深絳色緙絲袷紗蟒袍蟒袍還夾帶著外頭的寒氣,為他俊臉也添了幾分冷冽之色。 “臣參見皇上?!标懞卸Y,顧之澄連忙嚇得跳下龍椅,跑到陸寒跟前攔著他。 “小叔叔不必行這些虛禮了?!鳖欀温曇羟宕啻嗟脑谟鶗績?nèi)響起,眸子又大又亮,關(guān)切地看著陸寒,“小叔叔的風(fēng)寒可好了?” 陸寒的眸子不著痕跡地掠過顧之澄搭在他深絳色袖口的白嫩嫩手指,聲音略有些沙啞,“回陛下,臣已大好?!?/br> 顧之澄偷偷摸摸擦了擦額角的薄汗,領(lǐng)著陸寒坐到了黑漆嵌螺鈿圈椅上頭,與他親切友好地拉起了家常。 雖然是表面笑得沁甜,心中一片膽寒,但顧之澄也自認(rèn)為自個兒的表現(xiàn)極好。 起碼陸寒應(yīng)當(dāng)是什么都看不出來的。 陸寒好看的薄唇比平日里失了幾分血色,勾唇淺笑的時候卻依舊好看,反而多了幾分特別的味道。 他亦與顧之澄閑聊了幾句,又問道:“陛下瞧著心情不大爽利?” 顧之澄臉上的笑容凝住,小臉立刻垮了下來,“小叔叔......朕只怕是不能與你一塊上元節(jié)看花燈去了?!?/br> “正巧?!标懞N了翹唇角,因著大病初愈,那雙平日里冷冽冽蘊著無盡寒氣的眸子今日也顯得格外柔和,“陛下,臣亦要去滄州幾日,不能陪陛下賞花燈了。” 顧之澄微怔,小嘴也微微張著,似乎還沒反應(yīng)過來。 “不過臣要去滄州,于陛下倒是好事?!标懞畯澊剑钌畹乜粗欀?。 顧之澄不解其意,輕輕“嗯”了一聲,等著陸寒的下文。 “臣去滄州,或許沒有臣陪著陛下出宮游玩,太后尚會放心一些。”陸寒眸子里閃過一絲極為幽暗的光。 顧之澄尷尬的縮了縮腦袋,看來陸寒對自個兒在太后心中的定位很有自知之明。 但她也不好跟著點頭,只好縮著脖子,垂眸數(shù)著袖口的云紋。 陸寒薄唇輕啟,似笑非笑地盯著顧之澄的頭頂,“陛下再去試試,或許太后會同意您出宮的,臣便先行告退了。臣還未收拾去滄州的行囊?!?/br> “謝謝小叔叔?!鳖欀蜗氲阶詡€兒又能出宮游玩,峰回路轉(zhuǎn),就連眸子里的笑意,也終于沁上了幾分真實。 她甚至并不關(guān)心陸寒去滄州做什么,只是送陸寒出來御書房大門之后,收拾收拾便懷揣著激動的心情,又往慈德宮走了一遭。 這回玉茹姑姑見到她,都忍不住幽幽嘆了一口氣,“陛下就莫要如此執(zhí)著了,您也知道太后的脾氣倔得很,且您出宮,著實是百害而無一利。您若是再來幾回,只怕太后又要生您的氣了。還請陛下莫要再為難老奴了......” 顧之澄搖搖頭,輕笑著說道,“還請玉茹姑姑再為朕通報最后一回。這回同母后說完話,就再也不會為難你們了?!?/br> 因為這次......母后肯定會同意了! 幸好,太后現(xiàn)在的耐心還沒有被消耗殆盡,很快玉茹就領(lǐng)著顧之澄去了太后的寢殿內(nèi)。 太后仿佛是午后小憩剛醒,嬌美的容顏柔和了不少,見到顧之澄如此煞費苦心,三天兩頭就跑過來,太后也是實在無奈。 太后抿了口茶,喟嘆道:“澄兒呀,你若是讀書有這份堅持不懈的心思,哀家也就不必為你發(fā)愁了?!?/br> “......”顧之澄被太后說得難堪,扭捏地動了動身子,才小聲問道,“母后可是擔(dān)心攝政王加害于兒臣,所以才不同意兒臣同他一塊出宮?” “自然?!碧筝p飄飄睨了顧之澄一眼,“你平日在宮中與他相處也要多加注意,據(jù)哀家所知,攝政王私底下養(yǎng)了一批暗衛(wèi),各有各的本事?!?/br> 這是顧之澄上一世就知道了的事兒,她自然并不怎么關(guān)心,只是眼巴巴地看著太后道:“母后,那兒臣若是不與攝政王出宮,獨自一人帶些宮里的侍衛(wèi)出宮游玩,可好?攝政王說,他要去滄州幾日?!?/br> 太后臉色微變,深深看了顧之澄一眼,神色莫辨地說道:“澄兒,宮外的世界可就那般誘.人,你是鐵了心思想要出宮對吧?” 顧之澄咬緊唇,從太后的語氣里感覺到了一絲不太妙。 太后突然將白玉茶盞重重放在了小幾上,冷哼一聲道:“哀家瞧著,你就是上回同陸寒出了一會宮,就將心思玩野了。攝政王真是好大的本事,故意誘你出宮,從此讓你心心念念著外頭的花花世界,從此對讀書治國都沒了心思。” 顧之澄臉色一白,唇咬得更緊,不敢說話,只能低著頭聽太后訓(xùn)話。 太后冷眼看著顧之澄,“哀家真是對你太失望了,這出宮,無論你是同攝政王一塊,還是自個兒帶侍衛(wèi)出宮,哀家都不同意。當(dāng)然你是皇上,你自然可以隨意出宮,無須過問哀家。所以,你自行把握吧?!?/br> “......玉茹,哀家有些累了。”太后揉了揉眉心,讓顧之澄離開的意思已經(jīng)十分明顯。 顧之澄垂下眼簾,小臉發(fā)白地走了。 她只是有些不明白,不過是上元節(jié)出宮玩上小半日,又有何妨。 澄都治安向來很好,路不拾遺,危險甚少。 且宮中侍衛(wèi)皆武藝高強,若守在她身后,尋常人根本近不得身。 若不是為了她的安全,而是不想她荒廢學(xué)業(yè)才不允許她出去,也實在說不過去。 畢竟總不能從早學(xué)到晚,總要勞逸結(jié)合。 不然同她上一世那樣,身子骨垮了,死時回想整個人生,也是晦暗無光的一生,什么樂趣都無。 唯一快樂過的時候,也只有忙里偷閑時看著庭院里幾只雀兒在樹枝上嘰嘰喳喳幾聲。 顧之澄垂著腦袋往清心殿走,小拳頭卻越捏越緊。 她不想......不想再同上一世那樣活著了。 那樣根本,就不算活著,只是妄圖守著顧朝江山,母后手中空空的傀儡罷了。 玉茹望著顧之澄孤零零的背影,小聲嘆了口氣,給太后面前的茶盞重新?lián)Q了熱茶,才溫聲勸道:“太后,您對陛下......是不是太過嚴(yán)厲了些?” 太后幽嘆一口氣,搖頭深深道:“你應(yīng)當(dāng)也聽過一句話......慈母多敗兒。哀家只是不想以后在列祖列宗的面前抬不起頭來?!?/br> “其實一次出宮也不打緊的?!庇袢阈⌒囊硪淼仄沉艘谎厶蟮纳裆?。 太后輕笑了一下,玉指纖弱扶著白玉杯沿,眸中若有所思,“一次出宮是不打緊,所以上回她生辰同攝政王出宮去了,哀家也沒說什么??赡闱埔娏嘶貋碇竺础!?/br> “......澄兒的心明顯野了,與攝政王也親近了不少,對宮外更是好奇得不得了,如今為了再出宮,竟倔著心思和哀家說了這么多回?!?/br> “澄兒平日里最是聽話,哀家不許她做的事情,她都甚少同哀家唱反調(diào),唯有這事......”太后的心里起了深深的危機感,“哀家是怕她認(rèn)賊作父呀......” 玉茹也跟著點點頭,“奴才也瞧著,攝政王看起來,像是個會哄小孩的。不過您與陛下母子連心,自然不是他能離間得了的?!?/br> 太后目中露出一抹幽光,聲音卻透著一股子無奈的味道。 “但愿吧......攝政王此人,一定得防著啊......哀家瞧著,讓他教澄兒讀書,也不是什么長久之計?!?/br> 玉茹深以為然地點點頭,“太后娘娘還是該快些想個法子,攝政王定是存了什么壞心思,才日日想盡辦法留在陛下的御書房中,伺機而動。” 作者有話要說: 陸寒:我有壞心思?我怎么不知道? 桑崽:是的,你有,整本書的人都知道,就你不知道。 感謝在20200116 16:37:54~20200119 10:39:13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1344806 2個;洛熙~@@ 1個;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xù)努力的! 第33章 第 33 章 顧之澄從慈德宮回了清心殿后, 心情極差。 自個兒蒙上衾被, 就睡了個昏天暗地。 如今正月未出,陸寒大病初愈,又要去滄州,所以并未有時辰來教她讀書。 至于太后,因著這出宮的事兒, 也不大管她了。 殿里的宮人們更不敢多言一句, 盡管她年紀(jì)還小,但畢竟她是皇帝。 所以她自是想睡多久就睡多久, 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顧之澄這兩輩子加起來, 都未睡得這樣舒服過,一覺就睡到了第二天辰時。 睜開眼, 從未有過的神清氣爽的感覺彌漫了全身,就連昨日在太后那遭遇的挫折與郁悶好像都消散了不少。 不過剛用完早膳, 陸寒又來了。 顧之澄真是渾身都提不起勁兒來,見到陸寒, 她的眼皮耷拉著, 也未抬起, 只是用手勢攔住了陸寒的行禮。 陸寒眉梢微挑,語氣不急不緩地說道:“見陛下這樣,可是太后又未曾答應(yīng)陛下出宮之事?” “嗯......”顧之澄提起這件事就覺得委屈, 聲音悶悶的,心里頭也仿佛鈍鈍的。 陸寒瞧著這小孩耷拉著腦袋沒精打采的樣子,實在有些好笑, 真不知道這小小的腦袋瓜里哪能裝這么多愁苦之情來。 他咳了咳嗓子,上前一步,左右看了眼,才低聲說道:“臣有一計,不知可不可獻?” “自然是可以的。”顧之澄見陸寒這樣神秘兮兮,她的眼睛也亮了亮。 她很是了解陸寒,知道若他出手,世上就沒有會辦砸的事情,什么樣棘手的爛攤子都能收拾好,更遑論是處理她這樣一件小小的事情。 所以聽到陸寒有計,她立刻喜上眉梢,湊上小腦袋仔細(xì)聽著,眸子睜得又大又圓,滴溜溜亮晶晶地看著陸寒。 陸寒被她猝不及防湊上來的小臉弄得微怔,鼻息間沁上一股甜香的味道,想必是這小東西用的香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