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節(jié)
這樣明顯的撂挑子想法,讓陸寒眸色瞬時便沉了下來。 就這樣迫不及待想離開......? 陸寒斂下眸子,在當前正看著的折子上,用辰砂狼毫筆劃了一把大大的叉。 殷紅醒目,觸目驚心。 顧之澄遙遙一望,便清楚地看見了,嚇得脖子一梗,再瞥了眼陸寒眸底浮浮沉沉的戾色,沉得快滴水的神情,頓時啞了聲,不敢再提撂挑子不敢了的事,乖乖批起折子來。 不過顧之澄仍是腹誹了幾句,也不知陸寒何時這樣憊懶小氣,只想著將折子都塞給她,他倒落得悠閑自在了。 這完全不像上一世那個日夜勤勉事必躬親的攝政王了。 陸寒......他變了。 腹誹歸腹誹,但若真的批起折子來,顧之澄還是認認真真的,不敢有所紕漏。 幸好上一世這些折子她大多都瞧過,雖然記憶不大真切,但也有些印象,所以處理起來是很得心應(yīng)手的。 因為輕松,所以她腦海里便總?cè)滩蛔∠肫鹨恢眽涸谛念^的大事。 閭丘連。 據(jù)回程時一路上陸寒偶爾的三兩句判斷,顧之澄知道閭丘連現(xiàn)在還沒死,但是肯定已經(jīng)脫了層皮了。 可陸寒說,要閭丘連吐出所有的秘密后,再弄死他。 所以顧之澄很擔心,因為她最大的秘密就是閭丘連所知道的。 要是他嘴皮子不夠硬,腰桿不夠直,那鐵定是禁不住重重酷刑,會將她的秘密說出來的。 屆時......陸寒知道了她的女兒身,定然不會再放她出宮,而是奪了她的皇位,又定會因他對她的情意而將她囚在身邊,令她如何也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顧之澄縮了縮脖子,不敢再想下去,只覺得昏天暗地,日月無光,寒意侵襲了四肢百骸。 可惜,顧之澄這一路上曾試探過幾回,只要提起閭丘連的名字,陸寒就發(fā)了狂似的,露出一副想要將她生吞活剝了一般的陰鷙眼神,嚇得她硬生生將剩下的話全吞了回去。 不過顧之澄沒有放棄,仍然在日日尋找機會,想辦法將這個麻煩解決掉。 可惜,又在御書房坐了一上午,顧之澄還是沒尋到好時機,磨磨蹭蹭便到了午膳時分。 陸寒每每進宮的時候,常與顧之澄一道用午膳,雖顧之澄心不甘情不愿,但見今日陸寒這副樣子,也是打算留在這兒用膳了。 她只好坐在龍椅上等著傳膳太監(jiān)將食桌擺滿,再喚陸寒道:“小叔叔,你今日就同朕一道用午膳吧?!?/br> 雖對彼此都心知肚明,可如今還是要裝模作樣,顧之澄有些心累。 陸寒起身,微微撩起墨袍的前擺,沉聲道:“臣謝陛下恩典,那便卻之不恭了。” 田總管正捏著翡翠柄拂塵給顧之澄布菜,眼角盈著細褶道:“陛下,這是您早上特意吩咐御膳房做的炙烤羊rou,您嘗嘗味道如何?” 陸寒眸子驀然轉(zhuǎn)沉,筆直坐在梨花木扶手椅上寂然無聲地看著顧之澄,好似能將她的臉灼出一個洞來。 幸好田總管仍在,陸寒還不能做什么過分的事情。 顧之澄心驚擔顫,夾起碗里的羊rou,還沒送到嘴里,就聽到“哐當”一聲,陸寒將自己的玉箸摔到了地上,碎成兩半。 “......”顧之澄筷子上的烤羊rou也跟著嚇掉了。 “田總管,本王不小心將玉箸摔碎了,只好麻煩您去幫本王重新拿一雙玉箸來?!标懞患膊恍斓氐曊f著話,視線卻一直落在顧之澄臉上沒有離開半分。 顧之澄:......這么明顯的故意摔碎,居然能這樣面不改色的說成不小心的么?! 可惜,陸寒說的話,田總管心存疑惑也不敢違抗,只好一口應(yīng)下,埋著頭倒退著出了御書房。 而其他宮人,也被陸寒一兩句話遣退了出去。 等御書房只剩下顧之澄和陸寒兩個人,一片安靜的時候,陸寒終于起身,慢慢走到了大門邊。 再慢條斯理地將大門關(guān)上,插上了紅木門閂。 將門關(guān)得死死的。 作者有話要說: 唉,有些人終于忍不住了。感謝在20200308 22:13:33~20200309 11:44:49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31086338 10瓶;牛牛 8瓶;家好月圓 4瓶;叮叮當 2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xù)努力的! 第81章 【81】一一更 顧之澄頓時緊張起來, 杏眸圓睜看著陸寒,后背抵著發(fā)涼的梨花木椅背,故作鎮(zhèn)靜道:“小叔叔這是做什么?” “只是不想讓旁人打擾臣與陛下吃飯罷了?!标懞粍勇暽刈叩筋欀蔚纳磉叄暤?,“陛下快嘗嘗這道炙烤牛rou吧。免得涼了,就不如陛下在蠻羌族吃到的好吃了?!?/br> “......”顧之澄在陸寒高大身影的壓迫下, 哆哆嗦嗦拿起玉箸,將碗里的炙烤羊rou重新送入了嘴里。 “味道如何?”陸寒眸色漸深, 卻狀似隨意的問道。 顧之澄不大明白陸寒的情緒從何而來, 便小聲地實話實說道:“雖這道炙烤羊rou的烹飪技藝比蠻羌族的要純熟許多,可惜這羊rou卻不夠好?!?/br> 雖宮里都用的是最好的羊rou, 可仍舊比不上在草原上每日自由奔跑吃野草嫩花長大的羊rou質(zhì)鮮嫩軟彈。 顧之澄真以為陸寒是想知道哪個羊rou更好吃, 所以便認認真真地比對著味道, 眉尖輕輕蹙起,并未發(fā)現(xiàn)陸寒的眸色已沉得不像話。 “似乎陛下......很喜歡蠻羌族?”陸寒伏在顧之澄的耳邊, 啞著嗓子問她。 顧之澄一個寒顫, 立刻放下玉箸否認道:“小叔叔說的哪里話, 朕只是覺得蠻羌族民風淳樸, 但不似顧朝傳聞的那樣野蠻不可教化?!?/br> 陸寒薄唇微微上翹,襯得眸中肅殺陰沉的神色更加突出,“陛下是喜歡蠻羌族......還是喜歡......閭丘連?” 顧之澄杏眸圓睜, 忙不迭地解釋道:“小叔叔莫不是方才吃了酒?怎話說得越來越糊涂了?” 陸寒眸色幽幽地看著顧之澄,站在原處垂首看著她:“既然不是喜歡他,你又何必如此慌張?” “......”顧之澄別開視線, 不愿再看陸寒那雙陰鷙可怕的眼睛,只是冷聲道,“你是哪只眼睛瞧出來了朕喜歡他?真是荒謬!” “呵。”陸寒冷笑一聲,突然俯身,雙手撐在顧之澄所坐木椅的梨花木扶手上,將她圈在椅座上動彈不得,眉宇間盡是冰霜,“陛下曾當著臣的面,口口聲聲斥責臣惡心,可轉(zhuǎn)眼,卻同其他男子有了龍陽之好。” “......”顧之澄滿腦子都是疑惑,不知道陸寒是又抽了哪門子風,就這樣武斷地決定了她的喜好。 陸寒扯了扯嘴角,眸底滿是陰翳,冷聲道:“所以陛下并不是討厭斷袖之癖,只是討厭臣而已......是么?” 顧之澄抿著唇,黒漉漉的眸子里毫無波瀾,并未回答他。 陸寒卻以為這個情形,是他戳中了顧之澄心里的痛處,所以才顧之澄無話可說。 他依舊撐著梨花木椅的扶手,點頭戚戚然笑了笑,仿佛靠著這把力氣才可以支撐著他繼續(xù)站著。 聽到他近在咫尺的輕笑聲,顧之澄依舊偏著頭,仿佛吝嗇于給他一個眼神。 陸寒眼底黯了幾分,戾色更濃,“陛下可知,明日便是閭丘連的死期?” 顧之澄倏然側(cè)眸,望進陸寒一雙情緒翻涌著的眼睛里,心底起了些不寒而栗的涼意。 陸寒勾唇,自嘲般嗤笑一聲,“陛下終于肯看我了......卻也是為了他?” 顧之澄旋即皺了眉,冷聲道:“朕以顧朝天子的身份命令你,不許殺他。” 若不是為了帶她的母后出宮,閭丘連如今本該在草原上縱馬飛馳。 自從上回與閭丘連將過往一筆勾銷之后,又出了這件事,顧之澄心里便有了愧疚,覺得是她虧欠了閭丘連。 而且,想必他已遭受了許多非人的酷刑,卻似乎到此時此刻也沒有將她的秘密吐露出來。 所以顧之澄心里的愧疚便更深了。 她纖長的睫毛垂落下去,輕輕撲簌幾下,想要掩住眸底的幾分痛色,卻被陸寒看得分明。 陸寒眸色漸漸幽深難辨,沉聲道:“臣動身去接陛下之前,閭丘連便說他藏著一個有關(guān)于陛下的秘密?!?/br> 顧之澄心中微顫,眉眼卻未抬,故作淡淡的語氣道:“真是笑話,他能知道朕的什么秘密?” 陸寒眼神一寸寸冰冷下去,薄唇卻翹了起來,“臣也是如此想的。如今已拖了兩月有余,他受盡酷刑卻不愿將那秘密說出來,只神神秘秘故弄玄虛,這樣瞧來,也不過只是他拖延性命的手段罷了?!?/br> “或許......是寄希望于陛下能夠救他?”陸寒仍在端倪著顧之澄的神色,仿佛能從她臉上輕輕淺淺的表情中瞧出一二來。 顧之澄垂下眼簾,悄悄捏了捏掌心,卻道:“閭丘連有罪,但朕以為,殺了他反倒是給他的一種解脫?!?/br> 陸寒沒有答話,只是抬起一只手,似乎想要摸一摸顧之澄的臉頰,卻被她側(cè)過腦袋很明顯地躲了過去。 取而代之的,是顧之澄一雙防備又冷然的眸子,“君臣有別,請攝政王時刻注意言行,莫要逾越了規(guī)矩?!?/br> 陸寒的眸底掠過一絲掙扎,寒聲道:“為何他可以,我卻不可以?” “......”顧之澄微怔,卻被陸寒突然拂袖而轉(zhuǎn)身的大幅度動作嚇得不敢說話。 陸寒回眸,幽幽沉沉地看著她,冷笑道:“陛下放心,既然您與蠻羌族一族有舊情,那么臣......會讓閭丘連與他的族人,一同死得痛痛快快的,不受任何折磨?!?/br> “......”顧之澄淡粉色的唇瓣咬得死緊,被陸寒此刻仿佛變了一個人的可怕模樣嚇到說不出話來。 陸寒居高臨下看著她,淡聲問道:“陛下......可想見一見閭丘連?” 顧之澄撫了撫袖口的龍紋玉爪,不動聲色地道:“若是可以,朕能去送他一程,也是好的?!?/br> 陸寒突然輕輕笑了一聲,笑容中的意味不明,俯身湊到顧之澄耳邊道:“看來陛下與他的情意......果然非同一般吶......” 顧之澄往后縮了縮,又聽到陸寒幽幽的嗓音,“陛下覺得,臣有可能讓您與他......再見面么?” 陸寒起身時,微涼的薄唇刻意在顧之澄的耳廓便輕輕蹭了一下,灼熱的氣息恰好全撒到了她的耳垂后面。 讓顧之澄止不住地顫了一下身子,坐得筆直,仿佛全身酥麻了一瞬,心尖發(fā)著抖。 顧之澄大而亮的杏眸微微垂著,只細聲道:“朕希望你,可以放過蠻羌族所有族人的性命。顧朝素來以仁德治天下,你這樣冷血無情,嗜殺成性,不知會讓多少百姓覺得可怖?!?/br> 陸寒微微一笑,眸底陰翳重重,不甚在意道:“該如何治理天下,好像向來都是臣教陛下的。所以這件事......自然還輪不到陛下來做主。” “既是這樣,朕與你無話可說?!鳖欀我Ьo了唇瓣,突然騰身而起,就連午膳也懶得用了,直接走到了大門邊。 陸寒竟也沒有攔她,就這樣眼睜睜地看著她將門閂拉開,孤身走了出去。 此后三天,顧之澄一直稱病,并未去御書房,只在自個兒的寢殿里待著養(yǎng)病。 聽聞陸寒每日仍舊會來御書房里處理政務(wù),批閱折子,卻只在第一天問了幾句她的病情,便再也沒提起過她。 不過這三日,顧之澄倒不是什么都沒有做。 她假意借著養(yǎng)病的名義,卻召了幾個朝中的心腹來清心殿,表面是讓他們侍疾,實際上是吩咐他們在朝中做事。 畢竟閭丘連有情有義,沒有出賣她的秘密,那么,她也該想想法子,救了他的性命才是。 可惜,這三日里顧之澄想盡辦法,卻仍舊功虧一簣,并未如愿將閭丘連救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