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門口等著一輛綠色出租車，顧新橙拎箱上車。

    槐樹綠油油的葉子被太陽照得懨懨，中午車流量不多，一路暢通無阻，一座座樓宇飛快地從道路兩旁劃過。

    會議中心坐落于五環(huán)，毗鄰奧運村。綠樹掩映間，建筑的輪廓在日光里逐漸清晰。

    顧新橙曾經(jīng)來過一次，是去年的十二月初，她考cfa。

    當(dāng)時是傅棠舟開車送她，一晃半年了，時間過得真快。

    這里的建筑布局錯落有致，綠水青樹，環(huán)境優(yōu)雅。

    與其說是會場，更像是度假中心。

    顧新橙把行李送到房間，從包里掏出工作牌。

    藍色的線繩壓住長發(fā)，她伸手將長發(fā)撥出來，對著鏡子整理好衣領(lǐng)，這才出發(fā)。

    到了會場，燈光徹亮，兵荒馬亂。

    角落里是凌亂的包裝袋和塑料泡沫，會議所需的各類物資，小山一樣地堆放起來。

    會場正前方在架設(shè)led大屏幕，一個個大黑箱疊得有人高。

    主辦方的會場負(fù)責(zé)人名叫張明宇，他正指使工作人員搬礦泉水箱。

    他們從箱子里抱出礦泉水瓶，挨個往桌上擺放——還得注意位置對齊。

    坐席區(qū)被劃分成三塊，vip區(qū)、a區(qū)和b區(qū)。

    vip區(qū)來的都是重量級嘉賓，a區(qū)坐的是各公司單位與會人員，b區(qū)則分配給媒體和其他人等。

    只有vip區(qū)和a區(qū)的人有名牌，b區(qū)原則上可以隨便坐——當(dāng)然，位置也最靠后。

    顧新橙的任務(wù)是對照座次表將嘉賓名牌放到桌上去，她掃了一眼座次表，意外地在vip區(qū)看到一個名字。

    傅棠舟。

    他，也來嗎？

    顧新橙望著那三個字，愣怔了好幾秒。

    “快點兒，一會兒還有別的事?！睆埫饔畹穆曇魝鱽?，“座次表有問題嗎？”

    顧新橙連忙搖頭，“沒問題?！?/br>
    她和幾個工作人員分工合作，先把對應(yīng)的名牌從袋子里找出來，再依次放到桌上。

    傅棠舟的名牌在vip區(qū)第一排，靠中間的位置。

    除了高級別的政府官員，他的位置堪稱最好。

    而他右手邊，是周化川教授的名牌。

    竟然在這種地方和傅棠舟再度產(chǎn)生交集，這是顧新橙始料未及的。

    *

    清晨，第一縷陽光刺破云層。

    云影浮動著飄過會議中心的建筑外墻，整個圓形建筑沐浴在晨曦里。

    紅色條幅迎風(fēng)鼓動，一條紅毯通向會場內(nèi)部，兩側(cè)擺著彩色花籃，黑衣保鏢背手站在門口。

    個個西裝革履，戴耳麥，掛工作牌，時刻注意周圍的動向，偶爾對著耳麥低語幾句，維持整個會場的秩序。

    空曠的停車場逐漸變得繁忙，工作人員正指揮司機停車。

    一輛黑色邁巴赫緩緩?fù)５酵＼噲鲋醒?，副駕駛室的車門被推開，一個穿著正式的年輕男子下車。

    是傅棠舟的秘書于修。

    他往后一步，躬身打開后車門，畢恭畢敬對里面的人說：“傅總，到了?！?/br>
    傅棠舟正在閉目養(yǎng)神，膝上放著平板電腦。屏幕亮著，上面是一份演講稿。

    陽光從洞開的車門直射入車內(nèi)，在男人臉上撒落一道光。

    傅棠舟緩緩睜開眼睛，劍眉星目分外英氣。他瞥了一眼手上的機械腕表，將平板電腦放到一側(cè)。

    傅棠舟面無表情地從車上下來。

    灰色西裝裁剪合身，版型挺括，襯得他高大又挺拔。

    黑色皮鞋踏上紅毯，一路向前。

    這不是傅棠舟第一次來這兒，時隔半年，心境完全不同。

    一行人大步流星地走進玻璃門，于修小聲提醒：“傅總，先去簽到。”

    他的手往右側(cè)指引，傅棠舟在同一時間向右邊轉(zhuǎn)。

    會議中心內(nèi)部寬闊明亮，锃光瓦亮的地板映著一道道人影。

    周教授在一塊中英文的指引牌前研究路線圖，后方傳來一陣匆匆的腳步聲。

    他一回頭，見到傅棠舟，打了個招呼：“棠舟?！?/br>
    傅棠舟頓住腳步，思索一秒，開口道：“周教授，是您。”

    周教授笑容滿面，與他短暫握手：“好久不見，你爸最近身體還好嗎？”

    傅棠舟禮貌性地點頭，說：“挺好。”

    “上次我跟他通電話，他在海南休假?！?/br>
    “已經(jīng)回北京了?！?/br>
    于修和其他助理下意識地避開一段距離，跟在兩人身后。

    傅棠舟和周教授一路談話，向簽到處走去。

    “我看了這次的會議議程，對你的演講主題挺感興趣?！?/br>
    “哪里，在周教授面前班門弄斧罷了。”

    “你呀，太謙虛了?！?/br>
    簽到處的紅色背景板分外醒目，顧新橙正在迎賓。

    她今天畫了淡妝，唇紅齒白，氣色不錯。

    一身黑色西服套裝，白襯衫纖塵不染，包臀裙恰到好處地勾勒出曲線，并攏的雙腿纖細修長。

    主辦方給了vip嘉賓的資料名單，告誡她務(wù)必將每位嘉賓的長相記住，以方便接待。

    她在這兒站了快兩小時，高跟鞋令她的腳酸痛不已。

    趁現(xiàn)在沒有嘉賓過來，她的手撐著桌子，悄悄松了一秒高跟鞋。

    就在這時，前方走來兩個人。

    一位學(xué)者裝束，一位西裝筆挺。

    定睛一看，竟是周教授和傅棠舟。

    顧新橙立刻站直身子，叫了一聲：“周教授，您來了。”

    她與傅棠舟四目相接，兩人同時瞥開視線。

    她沒有叫傅棠舟，好像不認(rèn)得他一般。

    “就在這兒簽到，是吧？”周教授親切地問。

    “是的?！鳖櫺鲁入p手將筆遞給周教授，兩支。

    周教授分了一支筆給傅棠舟，他接過來，在簽到簿上簽名。

    傅棠舟的簽名龍飛鳳舞，遒勁有力，筆觸里蘊含著張揚的力道。

    兩人簽完字，周教授對顧新橙介紹說：“這位是升冪資本的傅總。”

    接著他又對傅棠舟說：“這是我學(xué)生?！?/br>
    顧新橙抬起眼睫，看向傅棠舟。

    他也在看她，可深邃的眼眸里捕捉不到任何情緒，仿佛一泓黑潭。

    她的半身倒影映在他眼里，格外清晰。

    顧新橙微微一笑，說：“傅總，您好。”

    完全是公事化的笑容和口吻，不帶任何溫度。

    傅棠舟微微頷首，并未言語。

    周教授：“你忙你的，我們先過去?！?/br>
    顧新橙點頭，“周教授，慢走?！?/br>
    周教授側(cè)身，說：“棠舟，走吧。”

    傅棠舟轉(zhuǎn)身便走，腳步?jīng)]有絲毫遲疑，只留下一個倨傲的背影。

    顧新橙松了一口氣，兩人形同陌路，真是難得的默契。

    不過，他怎么會認(rèn)識周教授呢？

    顧新橙來不及多想，又有嘉賓趕到。

    她立刻投入到工作中，微笑著將筆遞過去，說：“王總，您好。請這邊簽到?！?/br>
    傅棠舟和周教授一同踏入會場，越大牌的嘉賓來得越晚。

    后方的位置早已熙熙攘攘，vip區(qū)卻稀稀拉拉，

    “棠舟，我倆坐一塊兒?！?/br>
    “巧了?！?/br>
    周教授讓傅棠舟先進，兩人在第一排中間位置落座。

    傅棠舟松開西服扣子，將桌上的礦泉水瓶擰開，飲了一口水。

    會議室的大門向內(nèi)敞開，他遠遠一瞥，隱約可見顧新橙忙碌的身影。

    他莫名冷笑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