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懷疑剛才是幻覺，思念成疾產(chǎn)生的幻覺，其實梁澈根本沒有回來。

    這么一想，心臟又被揪住，她做了個深呼吸，光腳下床，像個幽魂似的往衛(wèi)生間走。門推開，里面站了個人，她愣住，瞪大眼驚呼出聲。

    梁澈剛洗完澡，正拿毛巾擦身體，光著什么都沒穿。

    蘇善捂住嘴，立在原地懵了。

    梁澈愣怔片刻，不緊不慢走向她，然后握住門框一推，把她關(guān)在了外頭。

    “……”

    幾秒鐘后蘇善回過神，雙頰發(fā)燙，她趕緊拍拍臉，晃晃頭，迅速清醒，接著一溜煙跑回了臥室。

    昨晚停電，她本來想逃出去，找個人多的地方待著，但想到最近接連暴雨，不好打車，于是乖乖留在家里睡覺。一邊玩手機，一邊咕咚咕咚喝酒，試圖轉(zhuǎn)移注意力?？墒侵钡狡【坪裙庖矝]能入睡，恐怖電影里的畫面不斷浮現(xiàn)腦海，咒怨，午夜兇鈴，被子里的小孩……蘇善嚇得要死，痛恨自己小時候怎么看過那么多鬼玩意兒。

    然后她聽見依稀響動，緊跟著梁澈出現(xiàn)在眼前……是的，沒錯，他真的回來了。

    堆在床邊的啤酒罐被清理干凈，煙灰缸也洗過，看來都是他的功勞。

    蘇善又想起剛才的一幕，懊惱地抓抓頭發(fā)，又不是沒看過，她叫什么叫呢……誒，不對，梁澈那是什么態(tài)度，居然把門關(guān)了，當她偷窺狂嗎？

    蘇善郁悶。

    這會兒內(nèi)急，她跑到浴室，梁澈已經(jīng)擦完，腰間裹著浴巾，正站在盥洗臺前刮胡子。

    門開著，蘇善瞥他，干巴巴地問：“你還要多久？”

    他正眼也沒瞧她，只說：“待會兒?！?/br>
    蘇善憋不住了，擰著腿，告訴他：“我要尿尿?！?/br>
    梁澈聞言轉(zhuǎn)過頭，目光不解：“馬桶在那邊，你去啊?！?/br>
    她語塞，表情別扭，站著沒動。

    他又說：“難道你要尿在洗手臺里嗎？”

    這人怎么這么刻??？

    蘇善瞪住：“你在這兒，我怎么尿得出來？”

    梁澈愈發(fā)奇怪地看著她：“你是第一次在我面前上廁所嗎？”

    “……”

    不說還好，此話一出，她更不好意思脫褲子了，只能急得干跺腳。

    梁澈若無其事地刮完胡子，慢條斯理放下剃須刀，回房穿衣。蘇善趕緊沖向馬桶，舒舒服服解決完，渾身輕松。

    這一覺醒來，她與梁澈又變回冷冷淡淡的樣子，昨夜大雨滂沱，雷電轟鳴，加之她醉酒，心防松懈，兩個人陷入曖昧的旋渦，耳鬢廝磨，現(xiàn)在天亮，人也清醒過來，自然不會輕易袒露真心，任由對方搓揉。

    蘇善一邊刷牙，一邊看看鏡子，發(fā)現(xiàn)自己瘦了許多，下顎線條尤其明顯，憔悴得厲害。仿佛患病，相思病。

    不行，不可以，她要立刻去化妝。

    于是匆匆洗完臉，急忙走向臥室，而梁澈正從里面出來，跟她撞個正著。

    蘇善難過地看見一張與她同樣清瘦的臉。

    一時無語。

    低頭揪著手，腳趾挪動。

    蘇善余光瞄見他喉結(jié)微滾，說了句：“多吃點兒。”

    然后從她身邊走過。

    第24章

    那天早上梁澈沒有等到蘇善開口讓他留下，所以他又回到單位宿舍去了。

    沒過幾天，倒是在一個意想不到的地方遇見她，當時她和一個男人在外面吃飯，慶幸的是那個男的不是陳北路。

    “某些人呢，見色忘義，談個戀愛就把朋友給丟了，還不是普通朋友，從小一起長大的死黨，為他打過多少架，說消失就消失了，連個屁都不放?！?/br>
    商紹被她說得蠻不好意思，連連賠笑，主動報上近況：“那個，我跟冼平煜已經(jīng)住到一起了?！?/br>
    蘇善吃著冰粉，把嫩豆腐下到鍋里，隨口問：“同居的感覺如何，沒有幻滅吧？”

    “暫時還沒有?！鄙探B眼里透出綿延的笑意：“但是家里多個人，吃喝拉撒都在一起，有點不習(xí)慣……”他忽然停了停，清咳一聲，湊近蘇善，遲疑開口：“問你個事兒?！?/br>
    “嗯。”

    “梁澈給你洗過內(nèi)褲沒？”

    “……”蘇善險些被嗆到，用稀奇古怪的眼神瞥過去，本要罵人，但見他一副眼巴巴的樣子，覺得好笑，說：“洗過啊，怎么啦？我也給他洗過。”

    商紹忙問：“不會覺得別扭嗎？就是，怪難為情的。”

    蘇善頓時明白過來，樂不可支：“有什么別扭的，一起生活就會變成這樣啊，代表你們關(guān)系更親密了，很正常的一個過程。”

    商紹又問：“那，你們在一起多久才到這一步的？”

    蘇善想了想：“同居之后不久吧，你知道我很懶的，衣服都堆起來再洗，可梁澈不是，他生活習(xí)慣很好，當天換當天洗，所以有時看我丟在洗衣籃里，他就順手搓了?！?/br>
    “……”

    蘇善忍俊不禁：“怎么啦，冼平煜給你洗內(nèi)褲了？”

    “嗯?！?/br>
    她噗嗤一聲，搖搖頭：“洗就洗唄，你是不是怕上面有不干凈的東西被他看到，不好意思？”

    商紹清咳：“不是這個原因?！彼杂种?，覺得難以啟齒：“昨晚我也打算給他洗，然后下意識拿起來聞了下……就是很本能的一個舉動，結(jié)果被他看到了……”

    “哈哈哈哈哈！”蘇善中氣十足，笑得眼淚快飆出來，整個人歪在小沙發(fā)上滿臉漲紅，半天說不出話。

    商紹斜眼瞪她，強自鎮(zhèn)定：“你煩不煩？”

    “對不起，”她抬起手：“我腦子里有那個畫面了，好尷尬，好變態(tài)……”

    商紹又氣又臊：“所以我現(xiàn)在該怎么辦！都不敢直視他了！”

    “哈哈哈哈，”蘇善捂住肚子，喘著笑著：“沒關(guān)系，人之常情，我可以理解你的感受，多聞幾次就好了。”

    這下商紹也憋不住，癱倒沙發(fā)，自暴自棄。

    兩人好半晌才稍微緩解，刻意避開對方的視線，以免再次抽風(fēng)。

    “我去下洗手間?！鄙探B起身離開，蘇善一個人繼續(xù)吃烤魚，一想到剛才的話題就肚子發(fā)痛，直不起腰。

    生活當然不只有風(fēng)花雪月，相戀初期總把好的一面展現(xiàn)給對方，時間長了，住在一起，每天都要面對吃喝拉撒，各種日常瑣碎，很多人熬不過這關(guān)就散了，熬過去的，被日子磨成熟悉的左右手，彼此之間再無神秘，天長地久，平淡如白開水，所以有的人跑出去偷新鮮。

    她和梁澈是否也逃不出這魔咒？

    思索至此，蘇善長長吁出一口氣，不愿再細想。

    商紹那小子去了很久，不曉得是不是掉進了馬桶。蘇善吃得七七八八，正準備買單，這時卻接到了他的求救電話。

    “這么大個商場，保潔工作爛死了，紙巾沒了也不及時添置?！鄙探B罵罵咧咧埋怨一通，然后說：“你快給我送紙?！?/br>
    “啥？”蘇善擰緊眉頭扯了扯嘴角：“你要我去男廁所給你送紙？”

    “不然我怎么辦？”

    “你，你問問隔壁有沒有人，讓他們幫幫忙?！?/br>
    “沒人！連個鬼都沒有，你趁現(xiàn)在趕緊過來?！?/br>
    ……這個小王八蛋。

    蘇善無語，當即結(jié)賬，又買了兩包紙巾，心情復(fù)雜地往這層洗手間方向找去。

    “真是懶人屎尿多，拉這么久就算了，居然還讓我去男廁所，我一個斯斯文文漂漂亮亮的女孩子，跑到男廁所干什么……”她嘴里碎碎念，抓著手機，一路來到衛(wèi)生間的小走廊，隔著門口幾步遠，偷偷往里瞄。

    “死商紹，大白天的，要是被人看到，我跟你沒完?！?/br>
    蘇善暗暗給自己打氣，拿包擋住臉，心想一下就好，速戰(zhàn)速決——進去之前，她最后一次左右張望，本想確保沒人看見，不料竟然發(fā)現(xiàn)身后站著一個牛高馬大的男人，正抱著胳膊靠在墻邊閑散地瞧她，也不知瞧了多久。

    蘇善石化。

    梁澈從上到下細細打量，確定眼前這個貓在男廁所外鬼鬼祟祟偷窺的女人是他娶的老婆沒錯。

    “……”

    蘇善尷尬地摸摸鼻子，試圖解釋給他聽：“那個，這里的壁燈挺好看的哈，還吊著一顆水晶?！彼S手指了指，強顏歡笑。

    梁澈覺得好笑，沒吭聲，徑直走過去，蘇善愈發(fā)難堪，立馬抓住他的衣袖：“你來了正好，幫我把這個給商紹送進去?！?/br>
    梁澈垂眸看看她的手，以及那兩包紙巾，然后目光移到她臉上，問：“我為什么要幫你送？”

    蘇善語塞，張張嘴：“你這人也太小氣了吧，舉手之勞而已，搞不好你也有忘記帶紙的那天啊?！?/br>
    梁澈聽她說自己小氣，還詛咒他上廁所沒紙，當下不由分說地抽出自己的袖子，直接走了。

    蘇善咬牙切齒，一股火上來，心想：難道我非要求你不成？于是不管不顧，昂首闊步地沖進男廁。

    小便池前站著兩個中年男子，正在方便，只聽“咯噔咯噔”，蘇善的鞋跟踩在光滑的地面，發(fā)出急促而凌厲的聲響，梁澈回頭一看，沒想到她真那么大膽，心里頓時又氣又笑，當即把人攔住，迅速拽了出去。

    “你還真是……”他簡直找不到話語形容她，此刻歪頭打量著，要笑不笑的。

    “我怎么了？”她抬起下巴，理直氣壯：“別以為你不幫忙，我就沒辦法了?！?/br>
    梁澈瞧她那小樣子還挺倔，心里動了動，忍不住掐她的臉：“你就是為了跟我較勁，什么都干得出來?！?/br>
    蘇善反駁：“才沒有?！?/br>
    話音落下，愣了愣，咦，她怎么像在撒嬌？

    “別動手動腳?！?/br>
    加了這么一句，結(jié)果更像調(diào)情了。

    梁澈大發(fā)善心，幫她把紙拿給商紹，然后洗了手出來，滿臉嫌棄：“交的什么朋友?！?/br>
    蘇善努努嘴，問：“你來這里吃飯？”

    他點頭：“跟兩個隊友，在那邊吃火鍋?！?/br>
    她想起什么，忙又問：“明天清明，你放假嗎？”

    “不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