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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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鳳姐將這事看得很重, 姑娘們自然不敢怠慢,依次按心意捐了香火錢, 進正殿恭敬請三柱清香,閉目,跪在神像前的蒲團上。 金鳳姐恭敬將香插入鼎內(nèi),雙手合攏,細聲念叨:“神明在上,保佑我身體健康,聽雨軒的姑娘個個紅顏永駐,人見人愛?!?/br> 原本老城隍廟沒有供奉花蕊夫人,也不知是何人捐了一尊花蕊夫人神像,花蕊夫人是美和忠貞的代表,紅樓姑娘終身無法與忠貞清白這些字眼劃等,但心中最敬的卻是這道神。 棠兒脂粉未施,素面素衣,虔誠跪在花蕊夫人神像前。曲不可爭,直不可訟。絕對的男權(quán)世界,女子多是籠中囚鳥,男子的私有物品,或殺,或贈,或吃,都無不可。 美色總會成為爭奪的目標或者借口,一旦出現(xiàn)沖突,前者便成了被推出來平息怨氣的犧牲品,這世間的多數(shù)戰(zhàn)爭皆因掌權(quán)者的私欲而起?;ㄈ锓蛉擞腥?,兩位落了紅顏禍水,身首異處的結(jié)局。她們因善良智慧與忠貞被奉為神,本身在亡國干政等天大的錯處上占有多少比例? 出了廟堂,賞花者圍得里三層外三層。各紅樓間雖無過多交集,但mama們都是認識的,金鳳姐心情大好,熱情與眾人互捧寒暄好不得意。 “糖葫蘆,賣糖葫蘆喲!”小販沙啞著嗓子沿街叫賣,肩頭扛的稻草靶上山楂色澤鮮亮,裹了一層薄薄的糖衣,酸溜溜串在一起,像是亮晶晶的小紅燈籠甚是好看。 棠兒由青鳶護著擠出人群,喚來小販:“我要兩支?!?/br> “好嘞?!毙∝湼吲d地伸手去抽糖葫蘆簽兒。 天氣這樣暖和,小販的手虎口處裂著口子,紅rou可見。棠兒一陣心酸,從錢袋內(nèi)拿出兩錠金元遞過去,“這些我全買了?!?/br> 小販一驚,不敢伸手,激動地說:“全部拿去也值不了一兩銀子,姑娘給銅子兒吧?!?/br> 棠兒將金元放到他手中,“不是給,你按這些錢的份,每日將糖葫蘆送到聽雨軒?!?/br> 小販感激得熱淚盈眶,連連點頭答應。 人聲嘈雜,姑娘們追逐嬉鬧間已經(jīng)擠了過來,人人抽一支糖葫蘆吃得高興。 金鳳姐指一指姑娘們,好聲好氣道:“回去再吃,大街上吃東西多掉身價?!?/br> 棠兒大口嚼著,不刻便吐出果核,“吃完再回去?!?/br> “就是,吃了再說?!倍湃暨B連點頭,兩側(cè)鬢角下,金累絲嵌珍珠葫蘆長耳墜映得脖頸亮澄澄的。 “盡不帶好頭?!苯瘌P姐忙從懷里抽出帕子替棠兒接著,又回頭對姑娘們喊:“我可當你們是金枝玉葉,矜持點不要亂吐,拿帕子包好尋地方再扔?!?/br> 棠兒含著一整枚山楂,嘴角鼓起個大包兒,見金鳳姐明顯不如先前高興,不禁問:“這是怎么了?” 金鳳姐猶豫片刻,壓低嗓門道:“先前我罵雷彬那瘟神不得好死,哪曉得他真死于非命。方才聽瀟玉樓的人說,白蓮教日漸猖獗,雷彬辦案途中被歹徒砍去首級?!?/br> 棠兒不敢相信,只覺口中的糖葫蘆驟然變成了冰疙瘩,噤得齒關(guān)都打起顫來。 金鳳姐伸手拍一拍棠兒的后背,“人各有命,他也算因公殉職,死得其所了?!?/br> 棠兒的思緒莫名混沌,心沉到了極處,直是落不到底。 聽雨軒滿堂結(jié)彩早早開了門,炮仗聲聲,香火供奉,自有一番熱鬧。 紅樓講究體面,除非離開江寧,幾乎沒有拍屁股就走的客人,每逢過節(jié),老客人對相好過的姑娘多少會給些賞錢。門口張貼著大紅榜,客人與姑娘先前就約好,顯排場比闊氣不在話下,擺花酒翻倍給錢,也叫做局。 金鳳姐打扮得風韻十足,掠鬢扭腰,收銀子打招呼,忙得不可開交。 棠兒妝容精致,發(fā)間簪著一只雙蓮金釵,執(zhí)檀香扇慵懶地依在欄桿邊,看著樓下熱火朝天的場面,委實提不起半分興致。 青鳶腳步輕快地跑上樓,笑吟吟道:“姑娘不必應酬,打賞遙遙領先。” 棠兒心如曉鏡,這些都是大小官員暗里孝敬,聽雨軒表面是一間紅樓,背地里卻為玄灃大肆收賄斂財。她移步回房,從福壽雙全桃形盒里抓一把松子,無聊地擺玩,露出一個半笑不笑的表情,“一年三回,他們敢不送么?” 青鳶眼波一閃,輕笑道:“姑娘,我真羨慕你?!?/br> 棠兒心事沉沉,隨手竟擺出了一個’玄‘字,蹙眉將松子抹亂,凝望青鳶片刻,“我有什么可羨慕,那些銀子又進不了口袋?!?/br> 青鳶的眼睛有些發(fā)紅,扶椅子坐下,“不只是銀子,更是一份自在灑脫。” 棠兒不由苦笑,遞一把松子給她,撿一粒剝?nèi)蕛悍胚M嘴里,“男子出名,招來的是功名富貴,女子出名,只能是禍患隨至。都是替九爺辦事,沒有自由哪來自在一說?無論你忠于誰,我都當你是姐妹,給你存著一份嫁妝?!?/br> 青鳶目光游移,又是好一陣猶豫后,低聲說:“知道了。” 棠兒一邊吃松子,故作漫不經(jīng)心,“雷彬的事與你有關(guān)嗎?” 青鳶剝著松子,一臉疑惑道:“他有什么事?” 到底這話多問了,棠兒只感覺心驟然就空了一般,整理不出個所以然來。 過節(jié)總免不了酒桌上的應酬,入夜,打賞基本到位,姑娘們各自奔赴酒局,上門客少聽雨軒顯得清凈。 錢貴被月娥哄得高興,帶著幾個生意上的朋友過來,砸千兩現(xiàn)銀一口氣擺了十個雙臺。 酒席中錦衣繡裙,琵琶樂聲,月娥珠玉滿頭,蓮步翩翩,使出最佳才藝費勁唱跳賣弄。錢貴喝多了,剛從凈房出來就見一個綠裙楂髻的小丫鬟守在樓梯口,一見他,扭身就往樓上跑。 錢貴記得她是棠兒的丫鬟小翠,臉上多少生出幾分歉疚,猶豫片刻后去了棠兒的屋。 棠兒俏生生立在書案前練字,回頭,粲然一笑,擱下手中的筆,拂袖為他沏茶。 錢貴心中本是忐忑,見她面色尋常頓時寬慰不少,拿出厚厚一疊銀票,“都說你當紅,我倒沒見有求你的達官貴人,女子終歸要嫁,你有錢不要全貼給弟弟,自己多少要存幾個。” 棠兒雙眸清亮,嘴角微微上翹,輕聲道:“我不要你的錢,年年上新茶,你記得給我?guī)┚秃谩!?/br> 錢貴心中一陣感動,將銀票放進她的妝臺內(nèi),“那邊還有應酬,我下回再來瞧你?!?/br> 棠兒頷首,送他出門后神色轉(zhuǎn)而輕松,拉開抽屜,淡然數(shù)起銀票來。 青鳶嘴一撇,含著氣道:“姑娘,就這種人,還有月娥那囂張的樣,你怎么咽得下這口氣?” 棠兒抬目凝著她,勉強一笑道:“發(fā)泄怨氣是人的本能,沒脾氣才是本事,你沒見他將幾個錢都給了我?我才犯不著和月娥慪氣,為個客人爭得面紅耳赤,那才叫人笑話?!?/br> 一輪半月在云層中緩慢穿行,月光朦朧,輕紗般覆在亭臺水榭,花草修竹間。 杜若支開丫鬟,獨自走過彩燈通亮的長廊,繞到園子的僻靜之處,冷不防被嚇了一大跳,忙回身去打那雙不老實的手,氣鼓鼓道:“死張超,大騙子,嚇得我魂都快散了?!?/br> 張超死皮賴臉,一雙賊溜溜的色眼看著杜若,像只小狗將鼻頭探過去,“meimei,你熏的什么香,真好聞?!?/br> 杜若一躲,皺眉捏了鼻子道:“什么人啊,這么臭?!?/br> 張超抬袖一聞,不禁委屈,“金mama不讓人給我洗澡水,我身上有跳蚤,頭上生了虱子。” 聞言,杜若嫌棄地避開更遠。張超兩眼放光,花言巧語道:“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meimei美若天仙,乃人間珠玉,你我緣分天定?!?/br> 一聽這話,杜若怒目而視,生氣地說:“死騙子,你害我還不夠,少拿黃湯灌我。” 張超見她眼中含怒而有情,觍著臉道:“我也是逼不得已,當初入幫派只想混口飯吃,誰知一出事那幫人走得無影無蹤。好meimei,你我好歹有過魚水歡情,大過節(jié)的,若能給我拿點葷rou吃食感激不盡。” 杜若見他十分可憐,不免動了惻隱之心,嘟著嘴道:“你等著。” 月亮鉆出云縫,灑下一片清輝。趁杜若離開的間隙,張超脫得赤條條下到湖里將自己渾身上下洗個干凈。 不一會兒,杜若拿油紙包著半只燒鵝回來,聞到香味,張超急得抓起就啃,狼吞虎咽,口里“咂咂”有聲。 好了傷疤忘了疼,杜若被他的饞樣逗得直笑,“餓死鬼投胎吶,慢點吃,又沒人跟你搶?!?/br> 張超滿臉是油,感覺一陣受屈,囫圇不清地申辯:“好meimei,你都不知道我過的是什么日子,他們簡直不把我當人看,光讓干活,好吃食一樣不給?!?/br> 話音猶落,張超哽咽著流下眼淚。杜若頓時同情,帶著幾分嬌蠻道:“說來說去還不是你自己活該,往后我給你偷偷拿吃的,別哭了?!?/br> 張超吃完燒鵝,嘴在袖子上胡亂一抹,從懷中拿出一本畫冊送給杜若。杜若不接,沒好氣道:“春宮冊還是擦屁股紙,我才不要你的東西?!?/br> 張超嬉皮笑臉道:“好meimei,這是絕版西廂記話本,有錢也買不著的好東西,你不要我可拿去討好別人了。” 杜若半信半疑,揚手去奪,張超將手一收趁機攏她入懷,一張油嘴朝那香噴噴的臉上親去。 第50章 醉花間 (25) 尚譽官居三品, 一臉嚴肅從不與倌人玩笑,因身體有恙不能多喝,但凡有重要的酒局便會來一道官條子。棠兒知道他為人正直, 故而樂意應酬。 戌時已過, 看來不會接到局票了, 棠兒想著許久沒見過花無心, 心中念得緊。于是,這為滿腹相思的妓, 躊躇再躊躇,終于決定去見見那位思慕許久的’枕衾恩人‘,一解相思之苦。 喜氣洋洋的萬年歡,臺上正上演跳加官的開場式。花兒般美好的年紀,粉撲撲的臉, 小水仙坐最前邊,笑臉幫胡爵爺嗑瓜子。她束著最時興的發(fā)髻, 珠釵步搖奢侈精巧,衣裳是最好的綢緞,膚似白雪膩脂,脖頸上佩戴金螭瓔珞圈, 鳳眼彎月眉, 鼻下的櫻桃小嘴含嗔帶笑。 這樣的熱鬧下,棠兒靜靜看著小水仙,眼神中充滿憐惜。 小水仙扭頭,發(fā)間的蝴蝶簪金光燦燦, 對棠兒露出一抹笑中帶刺的神情, 兩片唇鮮紅欲滴。 油彩重妝的旦角滿頭璀璨,雖是男兒身相貌卻嫵媚至極, 手執(zhí)拂塵,《孽海記》緩緩開唱:“昔日有個目蓮僧,救母親臨地獄門,借問靈山多少路,有十萬八千有余零……” 漫長半個時辰后,棠兒感覺乏味,鼓起勇氣去了后臺。 銅鑼,掌聲,喧鬧聲不斷,大箱子,戲衣,冠面,亂七八糟的道具擺得幾乎無法插足。 花無心青衣打扮,濃妝坐在銅鏡前,將小生扮相的非花抱在懷中,親密貼面,輕聲細語正說著什么。 棠兒怔住了,睫毛微微一顫,心怦怦跳得又急又痛。 花無心見了她,扶非花坐好,淡定立身,微笑道:“棠兒,好久不見。” 早該想到他們親密非同,棠兒感到無比別扭,轉(zhuǎn)身準備逃離,一只亮閃閃的珠釵飛過來,至鬢發(fā)而過,“錚”地釘在門框上。 樂聲,鑼鼓聲驟然銛噪,非花疾步而過,仿若根本令人聽不見腳步聲。 這世間的任何感情都應該被尊重,棠兒強制鎮(zhèn)定,心中卻無比委屈,“是你殺了雷彬?” 花無心未置可否,一雙眸子依舊清澈,帶著笑道:“怎么,你怕我?” 棠兒只感覺后背生出一股寒意,深吸一口氣稍作緩解,淚水卻不爭氣地滑落下來,“你不再是那個我信任的花無心?!?/br> 花無心無法控制情緒,目光驟然冷冽,“我能將你的表現(xiàn)定為,你在意我的感情問題嗎?” 棠兒轉(zhuǎn)身看著他,自嘲地反問:“我是你的誰,有什么資格在意?” 花無心臉色一變,突然捏住棠兒的下巴,霸道的吻狠狠奪去她的呼吸。強烈的厭惡感瞬間爆發(fā),棠兒伸手去推,無奈他的力道大得驚人,越掙扎那吻越深。 陌生的情愫滲入四肢百骸,唇瓣間的甜美令花無心全身一麻,心猛地一動,貪心想要嘗到更多,柔韌的舌企圖抵開她的齒。 棠兒被他禁錮在懷中無法掙脫,淚水如珠子般落下來,狠心咬上他的下唇。濃重的血腥味充斥著口腔,花無心吃痛地皺眉,恢復理智將她松開。 棠兒倉皇逃出去,如同一直驚慌失措的鹿,暗下決心,一定要盡快忽略,淡忘花無心這個性情乖僻,如同鬼魅般的人。 一輪殘陽逐漸西沉,入夜后的秦淮河一如既往,華燈高懸,聲色迷離,煙花不謝。 花無心來了,罕見沒有帶著非花,穿一身白衣,整個人秀若可餐,清如浣雪,更如不食人間煙火者。 驟然相見,棠兒心中生出萬般苦楚,斂眉如煙,似有許多悲辛無法言說。 燭光下,花無心軒朗飄逸,眸子近乎明澈,茫然地說:“棠兒,我默默關(guān)注,想見你笑的樣子,想了很久?!?/br> 棠兒臉頰飛起兩片淡紅,發(fā)髻中僅簪著一支珍珠花釵,膚色本就白皙,穿一襲素白裙裝氣質(zhì)更顯純凈。垂目,上下眼睫緊密交錯在一起,心酸地說:“我不想見你。” 他心中似煎著一團火,努力隱忍著,拿出大疊銀票放在桌上,“有錢了,你能笑一笑么?” 棠兒望向他,目中瞬間凝滿淚水,她尚存廉恥之心,不畏冷言羞辱,卻接受不了他也拿錢要求自己回以笑顏。 花無心見她流淚,心中亦是難受,“你哭起來一點也不美,這里都是千兩龍頭銀票,你數(shù)數(shù),興許會高興起來?!?/br> 強烈的屈辱感令棠兒明白了緣由,她從開始就存著一份期待,奢望能擁有他。試想,這樣完美的男子,如同這世間最昂貴的珠寶,華麗璀璨的外表,不菲的身價標簽,沒有一個女子能拒絕虛榮,不想據(jù)為己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