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行好事，不問前程。在公主這里，大約要換成，但行好事，多思多慮。”他耐心地同她講著道理，“您來這里，除了徒增陛下的擔(dān)憂，還多了無數(shù)個(gè)遇險(xiǎn)的可能，公主，臣該不該生氣。”

    霍枕寧被這番連捧帶教育的說辭，說的心悅誠(chéng)服，連連點(diǎn)頭。

    江微之微嘆，眼神里星芒閃動(dòng)。

    “何況，”他低聲出言，神情坦坦蕩蕩，“臣生氣歸生氣，又沒說不喜歡您?！?/br>
    作者有話要說：　　作者專欄預(yù)收文《將軍帳里有糖》

    求預(yù)收，包甜。

    文案：

    愛吐槽愛犟嘴可愛小兵vs潔癖高冷毒舌大將軍

    小劇場(chǎng)：

    新兵青鹿第一次做斥候，萬分緊張地刺探來第一個(gè)情報(bào)。

    快馬加鞭，一路喊著“報(bào)——”

    沖進(jìn)軍營(yíng)。

    大將軍無奈地張開了雙臂。

    小親夏，摸摸頭～沒到12點(diǎn)，算是加更吧

    第36章 不軌（上）

    那你也沒說過喜歡呀。

    霍枕寧站在帳門邊上兒, 悄悄地把自己挪到了眼前人的身旁。

    長(zhǎng)發(fā)逶迤在側(cè)，抱膝而坐, 笑意只顯露了一分, 便又隱去了——這樣的時(shí)刻，笑是最不合時(shí)宜的。

    她歪著頭去看他，像是看一顆星。

    江微之把道理掰開揉碎地，說給她聽, 到底是見了一些成效。

    他定了一定神，掀開被欲起身，霍枕寧按住他的腿，詫異地問他：“才好，做什么去？”

    江微之眉間聚了一座山, 陰郁清冷。

    “我不相信父兄會(huì)死在這里。”他掀被而起，卻因起身動(dòng)作太猛，有些目眩, 閉了一時(shí)眼睛，才緩過來氣, “封龍嶺縱貫東西, 綿延上萬里，其間有數(shù)十座山頭, 層巒疊嶂、萬壑綿延?！?/br>
    臨時(shí)而建的牛皮帳低矮, 江微之剛站直，頭便抵到了帳頂，不得不再次坐下。

    “父親駐守邊塞二十年, 和蠻軍交戰(zhàn)無數(shù)，不會(huì)束手就擒?！彼烈饕粫r(shí)，腦中卻回想到了昨夜看到的那凄慘詭異的一幕，“父兄一定還在這山里。”

    霍枕寧輕喚木樨并蘭槳等人進(jìn)來，又叫來戍衛(wèi)的士兵進(jìn)帳撐起帳篷。

    蘭槳身為公主的貼身宮婢，自然要為公主整理一番，木樨卻揮手示意她侍候江微之穿衣。

    蘭槳自然而然地上前，服侍他穿衣，并打來熱水為江微之洗漱。

    霍枕寧在一旁心中微嘆，“我聽聞這封龍嶺下，駐扎了四萬各部精兵，都在搜尋國(guó)公同幾位將軍的下落……”

    話音未落，便有一個(gè)清亮的嗓音在帳外響起。

    “人再多，心不誠(chéng)有什么用？來了四日，每日派出去幾千人，又有什么頭緒了？”這聲音一聽，便是那女將軍海鏡，“公主，外頭飄了雨，您要不要出來看看？不想看的話，出來也行?！?/br>
    霍枕寧本來緊繃的一顆心，瞬間放松了幾分。

    “你和姜鯉打架，誰贏了？”

    江微之在一旁聽到姜鯉的名字，眉心一跳。

    姜鯉乃是侍衛(wèi)親軍步軍的指揮使，肩上之擔(dān)重中又重，圣上既派他而來，其心有多憂，可見一斑。

    大概是和姜鯉打架，又輸了，帳外頭好一會(huì)兒沒吱聲。

    “公主的賞銀燙手，末將不敢拿，便宜姜鯉魚那小子了?！?/br>
    霍枕寧一笑，還未說話，便聽海鏡又在外頭悶悶不樂地說，“駙馬爺，您好好兒的別跑了啊，您的父親和兄長(zhǎng)，包小妹身上?！?/br>
    沒聲兒了。

    霍枕寧偷著樂了一會(huì)兒，仰頭去看江微之。

    甲衣質(zhì)硬，觸手冰涼，襯的眼前的青年將領(lǐng)愈發(fā)地清俊。

    蘭槳為公主奉上一盞熱茶，又為江微之奉上粥食，笑著同公主說：“殿下，這海將軍真是有趣的很，駙馬爺都叫出了口，趕明兒您蘭臺(tái)選婿，選著誰做駙馬還不一定呢！”

    江微之眉心又是一跳。

    蘭槳摜來口快，說完吐了吐舌頭，偷偷看了看江微之的臉色。

    還好還好，沒什么反應(yīng)。

    霍枕寧一顆心滿是江微之，聽了蘭槳的話，歪著頭問她：“駙馬早就選定了呀，只是不知道什么時(shí)候才能嫁人呢？”

    木樨笑她，“您就這么想出降？”

    霍枕寧捧著熱茶，水汽騰了一臉，眉眼融融的，尤其的動(dòng)人。

    “對(duì)呀，嫁了人，我便能可勁兒地花駙馬的錢，住駙馬的屋子，乘駙馬的車子，不叫爹爹cao心?！?/br>
    江微之在一旁安安靜靜地用飯，不動(dòng)聲色。

    木樨又笑公主。

    “便是江都一城的賦稅，公主已是富甲天下，為何還要花駙馬的銀子？”

    霍枕寧深明大義，義正詞嚴(yán)。

    “爹爹給我的土地、湯沐邑里收取的賦稅、皆是民脂民膏，本宮豈能安然受之？自然是花自家的銀子才心安理得?！?/br>
    都說家天下家天下，如今是霍家的天下，花誰的銀子不是自家的呢？

    木樨聽聞了這番話，不禁虛情假意地恭維起來：“果然經(jīng)一事成一人，公主長(zhǎng)大了?！?/br>
    江微之沉重的心多了一分輕快，他耐心地進(jìn)了早餐，細(xì)細(xì)地凈了手，這才站起身，掀簾欲出。

    霍枕寧喚了一聲江遲，后面的話卻遲疑了，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江微之的心，忽的有幾分悸動(dòng)——大抵是那怔忡之疾還未好透。

    他眼望著帳外的涳濛山色，清清朗朗地落下一個(gè)字

    “好?！?/br>
    帳簾落下，許久才有馬蹄踏踏，想是他騎馬走了。

    霍枕寧不禁陷入了沉思。

    好什么？

    沒頭沒腦的，他說話怎么就那么費(fèi)勁呢？

    木樨喚了一聲公主，莞爾一笑：“駙馬呀，覺得此事甚好！”

    既然千里迢迢來到此地，那便是要做好多待幾日的準(zhǔn)備，霍枕寧昨夜至今，只得些清水凈身，早已渾身不爽，聽聞那瓦橋關(guān)內(nèi)，肆鋪云集，便命姜鯉護(hù)衛(wèi)著，乘了馬車往瓦橋關(guān)而去。

    瓦橋關(guān)才解了圍困，然城中仍哀戚一片，霍枕寧乘的黑楠木馬車一路行在蕭條的街市，看見路邊尚有未來得及收斂的尸體，有些婦孺相偕著悲泣而過。

    霍枕寧不忍再看，在車中靜坐。

    一路到了縣驛，那驛館上頭掛這匾牌，上書“瓦橋關(guān)縣驛”，圍墻卻是夯土堆的。

    那縣驛破敗不堪，那驛館的驛丞姓陳，領(lǐng)著幾名驛夫在堂下迎接，口中道：“不知貴客前來，小人已安排上廳歇息?！?/br>
    陳驛丞見這馬車華麗，其后又有護(hù)衛(wèi)隨行，心下忐忑，待那高頭大馬上的姜鯉下來，氣宇軒昂的，愈發(fā)的惶恐。

    姜鯉不耐寒暄，木樨下車，和緩了聲氣兒道：“多謝驛丞?！?/br>
    蘭槳下了車，扶了霍枕寧下車，那陳驛丞哪里見過這等雍容之人，一顆心在胸腔里待不住，膝蓋一彎，跪下便道：“貴人大安?！?/br>
    霍枕寧不以為意，木樨叫了聲起，自腰間繡囊取了一顆金豆子，給了他。

    那驛丞結(jié)結(jié)巴巴地跪下，心中不禁揣度：“這來的到底是何方的神圣?！?/br>
    鄉(xiāng)野之地，便是上房也是一片簡(jiǎn)陋，到底是個(gè)容身之所，木樨同蘭槳燒水為公主沐浴更衣，待收拾齊整，已是暮色四合，鴉雀還巢之時(shí)。

    霍枕寧惦記著山里的江微之，匆匆自驛站而出，還未及上車，便見那夯土圍墻外頭，一列的縞素之婦哭泣著行來，其中一位老嫗懷中還抱了個(gè)襁褓娃娃。

    她停駐在那里，眼見著這些著喪服的婦人哭泣而過，心下有些意動(dòng)，那一旁送行的驛丞小心翼翼道：“她們是從武州來的，兒子丈夫前些日子戰(zhàn)死了，朝廷撥了撫恤金，她們卻一分也沒拿到，如今聽說軍隊(duì)在這里打仗，一路討飯過來，想問個(gè)說法。”

    霍枕寧雖不懂軍務(wù)，卻知將士為國(guó)捐軀不但該拿撫恤，還應(yīng)封賞，此時(shí)有些不解，姜鯉在一旁為公主釋疑：“……不是上憲貪墨，便是被人冒領(lǐng)?！?/br>
    霍枕寧見不得凄苦，命木樨上前去問，木樨細(xì)細(xì)盤問了一番，這才來回稟：“她們身上俱有路引文書，又有相公兒子的名字，不似作偽?！?/br>
    霍枕寧便命木樨給了她們銀獎(jiǎng)先安頓下來，自乘車往封龍嶺而去。

    在車上她有些疑惑，去問木樨：“他們失去了丈夫和兒子，往后該怎么過呢？”

    木樨嘆了一口氣，道：“左不過一個(gè)人撐起門庭，將孩子拉扯大。所以這些撫恤金十分的重要。”她想到了齊國(guó)公府的那一家子女眷，多說了幾句，“您瞧那齊國(guó)公府，那樣大的一個(gè)家業(yè)，便是國(guó)公這些年掙來的，若是國(guó)公爺真有什么不測(cè)，家里便多了三個(gè)寡婦，這日子還怎么過？推己及人，更要善待他人。”

    霍枕寧若有所思。

    她先前責(zé)罰那齊國(guó)公府的三少夫人程丹宜，現(xiàn)下想起來，倒有些歉意了。

    她的丈夫在封龍嶺下落不明，此刻的她一定十分的難熬吧。

    到了封龍嶺下，已然是月上密林、山色空寂。

    那封龍嶺下的營(yíng)地上又燃起了篝火，隨著山勢(shì)起伏，火光密布。

    姜鯉前去朔方軍、河陽軍的帳營(yíng)詢問撫恤金一事，霍枕寧同木樨坐在帳前的篝火旁，呆坐不語。

    良久才有人聲響起，高問公主安。

    卻是那朔方節(jié)度使常申之子，常少鈞。

    霍枕寧心下厭煩，并不作回應(yīng)，站起身回帳，木樨?cái)r住了他，常少鈞手拿一紙，恭敬叩首道：“公主高義，那些未拿到撫恤金的兵士皆是我朔方軍營(yíng)下，因人數(shù)存疑，故而延遲發(fā)放，公主今日過問此事，臣便擅作主張，自掏腰包先犒賞他們，公主大德，實(shí)乃萬民之福啊?！?/br>
    帳中傳出公主的聲音，在寂夜里尤其的清洌冰冷。

    “……犒賞我大梁的將士，憑你也配？”公主清冷之音，一字一句地說到常少鈞的臉上，“你又算什么東西，敢在本宮帳外稱臣？”

    常少鈞一張玉面憋的通紅。

    他聽聞公主連夜趕往封龍嶺，為的是那新上任的河西節(jié)度使，心下又是不甘又是懊惱，想著如今駙馬未定，還是要多在公主眼前博些好感，今日便以軍令為由，一日疾行而來，又恰逢姜鯉過問撫恤金一事，正有理由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