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舒信嘆了口氣道：“有些人為了錢真是什么都能做得出來。”

    張念祖道：“然后呢？”

    張舒信把他這一天的經(jīng)歷講了一遍，張念祖他們在他的幫助下終于捋順了一條線：彭隊長載著毒品私自出發(fā)，是為了引出賈霸。杜恒他們配合賈霸伏擊彭隊長，是為了等張念祖上鉤，典型的螳螂捕蟬黃雀在后。在雙方兩敗俱傷的情況下，劫持了張舒信的綁匪們誤打誤撞地到了現(xiàn)場，而且他們的頭頭跟雷遠征是相識，在張念祖他們馬上要被團滅的時候，又出現(xiàn)了一個和雙方都有仇的邊世杰……

    阿三聽著聽著忽對張舒信：“我的命是你救的？”

    張舒信赧然道：“也是為了自救。”

    張念祖笑瞇瞇道：“想不到張總工程師也有cao著斧子和人拼命的時候。”

    張舒信認真道：“有些人平時選擇忍讓只是想息事寧人，可不代表他們會任人宰割，我也是個大男人，憑什么要俯首帖耳，尤其是他還想要我的命？”

    李長貴道：“說得好，不枉曉亮跟了你姓。”

    張念祖怕李長貴說些有的沒的，馬上用眼神制止了他。

    不料張舒信撓撓頭道：“我能有這樣的覺悟，還真是受了曉亮的影響。”說到這他有些擔憂道，“也不知道曉亮聽了這事兒以后會怎么想，我總覺得心里不踏實，曉亮雖然還是個孩子，可他表現(xiàn)出的自立、仁義、遇到突發(fā)事件的應變能力，都不太像這個年齡段能有的……”

    李長貴道：“這事兒你別管了，交給曉亮處理吧?！?/br>
    張舒信詫異道：“啊？”

    張念祖打岔道：“說說那兩個騎摩托的人吧?！?/br>
    張舒信道：“這兩個人很古怪，好像是半道突然跟著綁匪的車出現(xiàn)的?！彼忉尩?，“我那個時候比較敏感，總希望能天降救星，所以這兩個人不遠不近地綴著，我印象很清楚?！?/br>
    張念祖他們對視了一眼，要說這兩個人是跟蹤他們到的現(xiàn)場那還可以理解，為什么會盯上張舒信這個八竿子打不著的人的？

    張舒信繼續(xù)道：“其實說了半天最后我也沒幫上什么忙，要不是這兩個人，咱們可能都死了。他們走的時候讓我別忘了這一點，不知是什么意思?！?/br>
    就在這時，一個人直手直腳地出現(xiàn)了，之所以這么說，是因為他的胳膊和腿分別被固定在鋼管上，關節(jié)不能彎曲，像支成了精的圓規(guī)一樣劃著半圓挪了過來，他一邊挪，一邊氣急敗壞地喊：“念祖哥我對不起你，我沒能保護好阿嫂！”來人正是李阿四。

    張念祖大驚道：“怎么回事？”

    一個警察原本扶持著阿四，這時候反倒被甩到了后面，他滿頭大汗地一邊攆一邊道：“不是跟你說你的朋友都沒事了嗎？”

    張舒信見他們之間有話要說，于是接住警察，向他道謝并送走了他。

    張念祖抓住阿四焦急道：“婷婷怎么了？”

    阿四滿臉懊惱道：“你們走了以后，修車鋪來了一個老女人，對，就是以前綁架過阿嫂的那個，她……她是蟻族的頭頭……”阿四把雷婷婷怎么接到了張曉亮的求助電話，怎么推測張舒信被人劫持、以及雷婷婷怎么和錢夫人打賭的事說了一遍。

    阿三恍然道：“原來那兩個家伙是這么跟著張舒信找到我們的。”

    張念祖急道：“然后呢，婷婷現(xiàn)在在哪？”

    阿四道：“阿嫂為了履行賭約，就跟著老女人走了。”他蒼白著臉道，“念祖哥，你打我一頓吧！”

    第193章 清算

    聽了阿四的這句話以后張念祖反而沒那么緊張了。

    阿四說得嚴重，張念祖還以為雷婷婷出了危險，人要有了不好的預期結果并沒有那么壞之后反倒會有賺了的感覺——不管因為什么，既然蟻族有招募雷婷婷的想法，至少她暫時是安全的。

    張念祖安慰阿四道：“這事兒不怪你，婷婷是為了救大家才這么做的。”他穩(wěn)了穩(wěn)心神，覺得現(xiàn)在去找雷婷婷還不是時機，于是問阿四，“你怎么來了？”

    阿四道：“小芹派了一個同事去找我，說什么讓我去見三叔最后一面。”

    阿三道：“那你是不是被嚇死了？”

    阿四想了想道：“那倒沒有，因為我問過那個警察具體情況了，他說三叔沒缺胳膊沒少腿，頭也沒掉，我就知道你們八成不會死，倒是念祖哥讓我憂心了半天。”

    張念祖道：“這么說你是從小芹他們那里過來的？”

    “是的。”阿四道，“雖然沒見著你們，不過我看到彭隊長了?！?/br>
    眾人一起問：“他怎么樣？”

    阿四道：“說是脫離危險了，麻醉勁兒還沒過，中間睜了會眼睛，第一句話就是問抓住賈霸沒有?！?/br>
    張念祖嘆氣道：“等他醒了以后恐怕是要失望了。”

    阿三道：“只要有命在，抓賈霸算什么大事？”他訥訥地補了一句，“就是千萬要小心那個老變態(tài)的血，我這輩子再也不想體會那種感覺了?！?/br>
    張念祖道：“杜恒的血里到底有什么鬼只怕得等徐大夫做完手術問他了。”

    阿三道：“也不知道里邊什么情況了？”

    這時張舒信和老吳夫婦又守在手術室門口，三個人來回交錯地走來走去，張舒信雖然自己經(jīng)歷了生死，可這并不能讓他看淡別人的生死，尤其里面躺的是兩家人的希望。

    張念祖看著他們，忽然開始劇烈地思念雷婷婷，以她活潑調(diào)皮的性格這種時候一定會開個玩笑，甚至連會說什么張念祖都替她想好了——她一定會笑著說：

    “你看老張和老吳像不像兩個老東家在等孫子出生？”

    手術室的門開了，徐贏東乍著雙手走出來，徑直走向張念祖。他帶著口罩帽子，只露出一雙眼睛看著張念祖道：“我盡力了?！?/br>
    張念祖一驚，徐贏東接著道：“所以手術很成功?！?/br>
    張念祖無語凝噎，他發(fā)現(xiàn)這位徐大夫不開玩笑的時候還挺酷的，一幽默起來簡直又冷又喪，這可能和他搞的專業(yè)有關……

    徐贏東皮了一下之后沖張念祖攤了攤手道：“有些玩笑只敢跟你們開，因為你們心大?！?/br>
    張念祖咬牙道：“勸你下次不要了，我萬一要是個暴脾氣不等你說完后面的話就動手，你現(xiàn)在已經(jīng)死了?！?/br>
    徐贏東恢復了一貫的漠然神情，沖身后的三個家長一指道：“手術結果你去告訴他們好了，該注意什么護士會轉達的——”

    張念祖點點頭，他看出徐贏東是真累了，醫(yī)生這個職業(yè)，一天要面對一百個問題，三百句廢話，一萬句喋喋不休，日復一日下來，不崩潰的都是真愛。

    張念祖道：“我們也有些問題要問你?！?/br>
    徐贏東道：“我知道，去辦公室等?！?/br>
    徐贏東走后，張念祖和護士一起向兩個孩子的家長通報了好消息，手術確實非常順利，骨髓移植最大的難點在于尋找配對的骨髓，一旦萬事俱備，對徐贏東這種技術大拿來說可謂毫無難度。

    兩個孩子還要留在監(jiān)護室里觀察，三個大人都情不自禁地抱在了一起。老吳偷看看向張念祖，神色復雜。移植了張曉亮的骨髓的副作用他是清楚的，那就是擺脫不了四十五歲的詛咒，不過他只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目前豆豆能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張念祖的心情更難以說清，他不但欠老吳一個說法，同樣也欠張舒信的，從血統(tǒng)和種族的意義來說，他是張曉亮先天的監(jiān)護人。

    ……

    徐贏東的辦公室里，徐贏東已經(jīng)換下了無菌服穿上了白大褂，這時是深夜，屋里只有他們四個，徐贏東進門后靠在墻上道：“你們有什么問題，問吧?！?/br>
    張念祖直奔主題道：“白天我們和人打了一架，要不是各種巧合，我們幾乎打輸了。”

    徐贏東道：“嗯，然后呢？”

    阿三瞪著眼睛道：“你就不奇怪什么人能把我們干躺下嗎？本來我們穩(wěn)贏的，有個叫杜恒的老家伙從自己身體抽出一管血給我們扎進去了，然后……”

    徐贏東道：“我知道?！?/br>
    李長貴詫異道：“你知道？”

    徐贏東道：“你們在手術室門口的話我都聽見了?！贝蠹疫@才想起他是強人族的斥候，有千里眼順風耳的本事。

    張念祖無奈道：“你做手術的時候還有心思聽別人聊天？”

    “怎么了？這也是為了配合治療嘛，從閑聊中推斷出一個家庭的經(jīng)濟條件、家長受教育程度、對病情是持消極還是積極態(tài)度，也好安調(diào)整術后康復的思路，有什么不對嗎？”

    張念祖半天說不出話，最后放棄爭辯道：“你是大夫你有理?！?/br>
    徐贏東道：“況且這個手術又沒什么難度，我聽你們說得勾人，就聽了一會……”

    阿三道：“這才是主要原因吧？”

    張念祖道：“那我們就不重復了，來找你就是想請你幫我們分析分析這個杜恒的血有什么古怪？”

    阿三道：“說細點，就是為什么會讓我和三叔又綿又疼，不行你一會幫我們抽個血查一查，不會是老變態(tài)真有艾滋病吧？”

    徐贏東道：“以你們身體的排斥能力，就算對方真有艾滋病，病毒在你們體內(nèi)也存活不了?！?/br>
    李長貴道：“姓杜的血里的毒比艾滋病還厲害？這是什么道理？”

    “道理很簡單?！毙熠A東緩緩道，“因為杜恒是一個強人族的戰(zhàn)士，他今年已經(jīng)四十五歲整了?！?/br>
    張念祖等人一起迷茫地看著徐贏東。

    徐贏東道：“戰(zhàn)士逃不脫四十五歲的詛咒，從科學意義來說我給不出解釋，但冥冥之中似乎自有天意，戰(zhàn)士之所以強大，主要是因為痛覺遲鈍和再生能力卓絕，概括成一點，就是身體構造異于常人，到了四十五歲這年，這些特征都會突然消失，而且會對你這一輩子享受過的優(yōu)待進行清算。”

    第194章 胸懷

    杜恒是強人族的事張念祖他們已經(jīng)猜想到了，不過今天終于從徐贏東那里得到了證實。他剛想說話，阿三已經(jīng)道：“你說的清算是什么意思？”

    徐贏東道：“你們從小到大，可曾生過病？哪怕是發(fā)燒感冒，可曾因為受傷而感到不可忍受的痛苦？”

    阿三搖頭道：“老聽別人說發(fā)燒，我從沒有過。”

    徐贏東道：“發(fā)燒本身是一種普通人正常的防御現(xiàn)象，身體要通過發(fā)熱抵御病毒，你們血液里自帶的病毒非常強大，根本不會給入侵的病毒任何機會，就像尋常老百姓過日子總會有和鄰居磕碰的時候，而皇帝有侍衛(wèi)，就沒有這樣的經(jīng)歷?！?/br>
    李長貴忽道：“侍衛(wèi)也有造反的時候。”

    徐贏東接口道：“對，你們到了四十五歲那年，侍衛(wèi)會集體造反，皇帝失去威信和特權，立刻變得不如平民，這一年，血液里所有以前有益的病毒全部倒戈變成了有害的病毒，所以戰(zhàn)士在四十五歲這一年會對疼痛特別敏感，迅速乏力、器臟衰竭，這一切都是在極短的時間內(nèi)集中爆發(fā)的，帶來的結果就是死亡，這就叫清算。”

    阿四道：“杜恒到了該死的時間，他的血里都是有害病毒，所以他的血打到三叔和阿三身體里開始搗亂了？”

    徐贏東道：“沒錯，它讓你們提前體驗到了瀕死狀態(tài)，這時候的戰(zhàn)士特別虛弱、痛覺加倍敏銳，恢復能力喪失，恐怕連普通人都能輕易打倒你們。”

    阿三心有余悸道：“怪不得我覺得像是把這輩子沒受過的疼都受了一遍。”

    李長貴道：“我們?yōu)槭裁礇]死？”

    徐贏東道：“因為你們自己身體里的血液進行了防御，畢竟進入你們體內(nèi)的只是一小部分毒血，客不壓主，最后被消滅干凈了。”

    張念祖道：“杜恒該死不死，靠的是不斷地更換血液，所以我們在他住的地方發(fā)現(xiàn)了很多血袋?！彼粗熠A東，終于問出了他一直想問的問題，“這一切你是怎么知道的？”

    徐贏東很隨意地說：“他已經(jīng)找過我了?！?/br>
    “啊？”眾人一起看著他，等他解釋。

    徐贏東攤了攤手：“他是以病人的身份來找我的，向我尋求幫助?！?/br>
    李長貴沉聲道：“他可是跟祖爺作對的人?！?/br>
    徐贏東看著張念祖道：“抱歉，我知道你們是敵人，但是我無意探究你們誰對誰錯，在這場戰(zhàn)爭中，我只想保持中立?！?/br>
    阿四大聲道：“別忘了你是強人族的人，念祖哥他是祖爺！”

    徐贏東道：“從這個角度來說，杜恒也是我的族人?！?/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