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著?！瘪R懷真炯炯，面色不改。

    等著面前這菩薩會(huì)有什么動(dòng)作。

    過了大概有一炷香的功夫，突然間，面前這尊菩薩像緩緩地開始動(dòng)了。

    菩薩睜眼。

    果然不出他所料，馬懷真扯動(dòng)頰邊肌rou，冷笑。

    這座塔里，沒一個(gè)佛，全是邪神。

    “上供的祭品越多。”馬懷真道：“這些菩薩修為也就越高?！?/br>
    “一開始只能在這蓮花臺上待著。”馬懷真冷冷道：“后來就能走下神壇，走出鬼市?！?/br>
    繼而走向人世間。

    這和鬼，和魔屬于一個(gè)性質(zhì)，靠同類相食來變強(qiáng)。

    “有人在這里豢養(yǎng)鬼?！?/br>
    “那……”喬晚嗓音干澀：“楚嬌嬌？”

    話音剛落，丑時(shí)到了。

    樓梯、磚縫上散落著的供果、香灰，眨眼之間，變成了碎rou、指甲和頭發(fā)絲。

    “在這兒?！瘪R懷真目光冷酷地拈起桌縫里這一片指甲。

    這是片小巧的，瑩潤的指甲，沾了點(diǎn)兒油彩。

    這是做皮影的油彩。

    “她在這兒?！?/br>
    每一層人牲的料理方式都有所不同，至于第八層，全都是剝了皮的，像牛羊一樣被赤裸裸地呈上了桌。

    喬晚一愣，突然渾身發(fā)冷。

    那小男孩懷里的皮影，究竟是用什么做的。

    “這家人果然不對勁。”馬懷真眼神冷漠，眼含譏諷，“剛巧，這做娘的帶著兒子出去之后，女兒就沒了？”

    喬晚目光微閃：“楚嬌嬌她？”

    “閻世緣不是說過嗎？這家人常來這塔里禮佛參拜。”

    楚嬌嬌恐怕根本不是失蹤，而是被自己最親近的家人剝皮供上了香案。

    “怎么？”察覺到喬晚臉色不對勁，馬懷真問：“不甘心？”

    少年雖然一聲不吭，但眼睛卻亮得驚人，倒映著一團(tuán)蓬勃的怒火。

    “恨嗎？”

    喬晚喉口滾了滾，一聲不吭。

    所謂的神佛，都在吃人。

    或許是因?yàn)榕畠菏翘帲ǎ┡?，或許是因?yàn)樯岵坏脙鹤樱@家人將自己的女兒親自供上了香案，供人供鬼享用。

    丑時(shí)一到，諸天神佛紛紛轉(zhuǎn)動(dòng)眼珠，重新活了過來。

    馬懷真非但臉色沒變，反倒還老神在在地找了個(gè)地方一窩。

    “時(shí)間到了?！?/br>
    抬眼看著漫天神佛，牽著唇角，眉眼含笑，肌骨豐潤，走下了神壇。

    馬懷真道：“這專業(yè)的就要交給專業(yè)的來處理?！?/br>
    沒等喬晚開口問，馬懷真突然開始報(bào)數(shù)。

    “一。”

    “二。”

    “三。”

    時(shí)間到。

    一道清正威嚴(yán)的怒喝，猝不及防地在耳畔炸響！隨之而來的是一陣沛然耀眼的佛光，巨大的金色掌印盤旋而出。

    這是，光照無間??！

    第150章 暴力拆遷

    這是妙法尊者的招式！！

    前輩？！

    喬晚心神巨震！

    馬懷真挑眉笑道：“來了?！?/br>
    耀眼的金光之中, 一個(gè)玉色袈裟，藏藍(lán)色長發(fā)的佛者緩步走來。

    喬晚瞠目結(jié)舌，磕磕絆絆道：“前前前輩？！”

    妙法沒往她這兒多看一眼, 紺青色的眼一瞥, 落到了馬懷真身上：“今日多謝馬堂主替我轉(zhuǎn)圜。”

    佛者一來, 馬懷真徹底甩手不干，毫無負(fù)擔(dān)地笑道：“好說?！?/br>
    救場就交給專業(yè)的。

    之后, 喬晚就眼睜睜看著, 佛者面沉如水, 走向了這諸天神佛面前！寬大的袍袖無風(fēng)自動(dòng)，藏藍(lán)色發(fā)絲飛揚(yáng)間, 一張美艷冷厲的臉, 剎那間如同冷芒出鞘。

    目光掠過了香案上的碎rou, 雖然臉上還看不出來有什么變化，但喬晚立刻敏銳地察覺到了四周氣流的涌動(dòng)變化。

    饒是喬晚也不由得一個(gè)哆嗦, 前輩他, 絕對生氣了?。?！orz

    據(jù)說大光明殿的妙法尊者，善惡分明，嫉惡如仇, 對待敵人那叫一個(gè)冷酷無情，不留情面，這還是喬晚她第一次看到這么生氣的尊者。

    佛者手上迅速捏了個(gè)佛印，目光冷冷地掃過了面前這數(shù)尊菩薩像。

    或坐或臥的諸天“神佛”, 走下了神龕，越過了繚繞的煙霧。

    “文殊菩薩像”騎著巨獅, 一聲雷鳴般的獅吼，眨眼間躥了上來！

    菩薩微笑, 頃刻間，就是殺招，手中智劍眼看即將刺入佛者胸膛。

    于此同時(shí)，“文殊菩薩”的容貌也慢慢發(fā)生了改變，血盆大口怒張，臉色黧黑，身下巨獅的鞍轡是一張血淋淋平鋪著的人皮，人皮在呻吟，在嘶吼在扭動(dòng)。

    喬晚不自覺地微微睜大了眼。

    第一掌。

    妙法眉眼冷冽，一舉撥開了“文殊”手中的智劍。

    咔嘣——

    隨手折斷，當(dāng)啷一聲丟在了地上，緊跟著發(fā)出了第二掌。

    第三掌。

    “……

    接連贊出三掌，轟然一聲巨響，泥塑的菩薩像片片碎裂，丹唇上疊著細(xì)眼，蓮花臺上疊著散落的四肢，一片一片，宛如飛花，一簇簇爆裂。

    諸天菩薩紛紛都圍了過來，三丈高的旃檀佛像，高高在上地俯瞰著喬晚等人。

    巨斧、寶劍紛紛高舉。

    這個(gè)時(shí)候，妙法終于對喬晚說了第一句話，斷然輕喝道：“還不快走！”

    見勢不妙，喬晚趕緊背起馬懷真轉(zhuǎn)身就跑！

    夜深了，佛塔外面兒的鬼市好像有什么游行活動(dòng)，喬晚透過小窗往外面看了一眼。

    絢爛的煙花噴涌而出，燈火熙熙攘攘，擁擠成了一團(tuán)。看上去和人間的元宵會(huì)沒什么不同。

    瓷新婦子一塊兒走宵行，穿著朱衣的魁梧巨人，身短腰闊穿著皂衣的多年老酒壇子妖來來往往，還有捶著太平鼓的。

    時(shí)而正面敲，時(shí)而反面敲，時(shí)而顛鐵環(huán)，時(shí)而搖鐵環(huán)，鼓聲鏗鏘，環(huán)聲清脆。

    咚咚——嘩——

    白色“東方持國天王”，撥弄手中人骨琵琶。

    鼓音一緊。

    持國天王手中琵琶錚錚作響！

    袈裟嘩啦作響，一個(gè)閃身的功夫，佛者就已經(jīng)搶過了人骨琵琶，左手抵住琵琶，頸上佛珠因?yàn)閯?dòng)作，輕輕揚(yáng)起，右手掌心一團(tuán)佛光越來越熾盛，轟然一聲。

    反手一擊！

    琵琶聲驟然走了調(diào)，一路走高，戛然而止。

    窗外鼓聲一頓。

    怒目金剛忿怒的眼，停頓在了這最后一秒，緊跟著，一顆彩漆華麗的頭顱，從脖頸上跌落了下來，身首分離，摔在地上，化為了一地齏粉。

    只剩下半截?zé)o頭的空蕩蕩的泥身。

    下一秒，太平鼓鼓聲又重新?lián)P起，密集如雨，驟如爆豆，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在這密集的鼓聲包裹之中，妙法一聲清喝，掌氣接二連三地砰砰砰打在佛龕，畫壁上，畫壁崩塌，鮮艷絢麗的彩漆落了一地，露出粗劣丑惡的磚瓦。

    咚咚咚——

    佛者姿容娟麗美艷，出手卻狠厲迅疾如雷，身形宛如山岳拔高，聲如雷鳴獅子吼。

    這一掌，擊碎了“神佛”色身。

    這一腳，將菩薩像直直踩入了腳底。

    一拳一掌，短促激烈，又如行云流水般流暢，和著窗外蓬蓬嘩嘩的動(dòng)靜，交織成了讓人眼花繚亂的一幕。

    馬懷真瞥了眼喬晚，又看向了佛塔中金光沐身的佛者，好心提醒面前這一臉懵逼的少年后輩。

    “多看看。”換了個(gè)姿勢，馬懷真撐著下巴，目光沉沉，“對你修為也大有裨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