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京紀(jì)事_第36章
晉雪年抿了抿唇,大抵是在黑夜的掩護(hù)里人總是更愿意放縱自我,他眼底涌現(xiàn)出很多復(fù)雜的情緒,便是顧淮生抓到了,卻也難以解讀,很快的,這些情緒就被晉雪年收了回去,他垂下頭,再一次低聲道謝:“多謝?!?/br> 第13章 風(fēng)云漸起(二) 次日一早,顧淮生去找文景州商談昨日之事,誰知一進(jìn)屋子就被拉住了,“你來得正好,”文景州指著屋子中一名約摸十七八的少年笑著道,“母妃擔(dān)心我走后你的安危,把聽涯也派來了,今日剛到。他在西京是生面孔,有些葉珈兒做不了的事他可以做,你最好貼身帶著他,這樣我離開的時候也能放心一點?!?/br> 那名少年笑著走上前,腰板挺直如松,步履帶風(fēng),雖然看著瘦削,舉手投足間卻都充斥著不可小覷的力量。少年朗聲道:“天翎衛(wèi)楚聽涯見過顧公子。” 天翎衛(wèi)? 這也是一名天翎衛(wèi)?要知道平淮長公主十七年前就帶著天翎衛(wèi)去了平國,怎么會有這么小的天翎衛(wèi)?顧淮生微微挑眉,詢問般看向文景州,文景州了然,解釋道:“當(dāng)年母妃帶走兩名天翎衛(wèi),除了葉珈兒之外,另一人姓宋,叫宋風(fēng),這孩子是三歲那年宋風(fēng)撿回去的,是宋風(fēng)的徒弟,三個月前宋風(fēng)去世了,按例他便是新的天翎衛(wèi)。” 文景州又道:“你別看他小,本事卻絕不輸于你,這孩子天賦奇絕,是宋風(fēng)手把手教大的,天下高手能打得過他的不超過百人,而且他還有個別人沒有的天賦?!?/br> “是什么?” 文景州神秘兮兮地拍了拍楚聽涯的腦袋,楚聽涯會意,閉上眼一動不動地站了一會,再睜開眼時便自信滿滿地道:“東面池子邊上有兩名丫鬟在偷閑聊天,她們在說,”說到這里,楚聽涯忍不住咧開了嘴,“她們在爭論世子爺和顧公子哪個更好看。” 顧淮生若有所思,問道:“你能聽多遠(yuǎn)?” 文景州與他同時開的口,問的卻是:“那誰更好看?” 楚聽涯左右看了看他倆,最后還是選擇先回答顧公子的問題,畢竟這個看起來緊要些,“大約能聽一里內(nèi)的聲音,再遠(yuǎn)些也能聽到,但不是很確定了,水里能聽得更遠(yuǎn)?!?/br> 是個很有用的特長,顧淮生點點頭,贊許地道:“不錯?!?/br> 楚聽涯臉一紅,有些不好意思地?fù)狭藫夏X袋:“公子過獎了?!?/br> 顧淮生看向文景州:“沒別的事的話,我把昨日發(fā)生的事同你說說,你也好幫我參謀參謀?!?/br> “也好?!碧岬秸?,文景州頓時就變得正經(jīng)起來。他和顧淮生面對面在書案旁邊坐下,沒有人讓楚聽涯出去,楚聽涯便守在窗戶邊,正好可以監(jiān)聽外面的動靜。 “你今早才來找我,想必昨夜之事一切順利,”文景州道,“不過我倒是很好奇你是怎么在這么短的時間內(nèi)說服賢王的,難道你自爆了身份?” “沒有,他還不知道我是誰,”顧淮生垂下眼,淡淡地道,“要說服他也不難,一是讓他看到我的實力,我先聲奪人,故意按照他的喜好布置了屋子,以他如今的心智不可能看不出這一點,而一旦察覺到便會相信我的實力深不可測,足以助他一臂之力。第二便是小七他早就有了反心,何澤多疑暴戾,登基沒多久就將兄弟們一個個都鏟除了,下一個恐怕就是小七,他不愿坐以待斃。人心都有弱點,一旦找準(zhǔn)了,很多事就容易多了。” 顧淮生給自己倒了一杯蜜水,他喜甜,顧及到他的喜好,便是文景州這邊書房都會為他備上一份茶水點心。 甜膩的味道入口之后仿佛把喉嚨里的苦澀也沖淡不少,顧淮生喝了兩口才放下,慢慢地道:“不過光憑這兩點還不足以打動小七,我們要做的是大事,就是涉世未深的孩子都知道不能隨意相信一名不知根底的陌生人。真正打動他的,是我——或者說,是已經(jīng)故去的何睿?!?/br> “這也是為什么我沒有向他袒露身份的原因,有時候一個死人能做的遠(yuǎn)比活人要多得多?!?/br> 當(dāng)年若不是何睿把何桓護(hù)在自己羽翼下,何桓早就死得不能再死了,何睿于何桓來說,亦兄亦父,亦師亦友,是何桓年少時期所有回憶的依托,是他藏在心底最柔軟角落的一片凈土。 可那也只是回憶。 人心難測。如果是活著的何?;貋砹耍嬖V他要怎么怎么做,一開始固然皆大歡喜,可隨著時間的推移,或許會帶來猜忌,懷疑,回憶里的美好如夢幻泡影一碰即碎,留下冷冰冰的現(xiàn)實,但是何睿死了,人對死人總是很寬容,只會在回憶里將他無限美化,死去的何睿成了何桓心頭的一道疤,是促他下定決心的最后那根稻草。人心有時候就是這么奇怪。 屋內(nèi)靜了片刻,文景州按了按好友的肩膀,他知道顧淮生臉上總是一派云淡風(fēng)輕,但心里的苦比誰都要沉重,很多東西他放不下,也不得不背負(fù),外人誰也幫不了他。只是文景州也相信,顧淮生能走到最后,他的信念有多強大自己早就知道了,當(dāng)年他能憑著這股信念撐著一口氣從亂葬崗里爬出來,現(xiàn)在就一定能在風(fēng)雨飄搖里踩出一條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