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節(jié)
這些動靜哪里躲得過玲瓏,她輕輕的咦了一聲,低頭看了一下,發(fā)現(xiàn)不過是露出稍許鎖骨,根本沒有放在心上。 洛陽最近興起了一種露肩的風潮,也不是那種把肩全都展露出來。只是把里頭圓領(lǐng)衣改低,原本在脖根那兒的衣領(lǐng),改到肩膀那兒,露出一點鎖骨的痕跡。 遮遮掩掩,欲說還羞,最是勾人。 這種衣裳在夏季的時候格外受貴女歡迎,玲瓏也穿過好幾次。別說只是露出來一點,就是整個肩膀袒露出來也無所謂。 她毫不在意,不過當著他面,還是裝模作樣的抱起被子把自己給包結(jié)實了。 “道長怎真的一夜未睡啊?”玲瓏用被子把自己包的只剩下一顆腦袋在外面,還不忘問他。 話是那么問,玲瓏看到了他眼下的青黑。 “昨日想起經(jīng)書還未讀熟,所以起來讀書?!?/br> 他說完,看到她目光炯炯,眸光閃爍了下,不由得眼睛轉(zhuǎn)向別處。 玲瓏聽他嘴上說的義正言辭,心里笑了又笑。 “那……道長見到我晚上睡著的時候,是甚么樣子了?”她道。 她就見到他抬眼看著她,眉頭蹙起。一副似乎生氣了的樣子。 玲瓏心里吐了吐舌頭,“我打小開始,睡相就不好,阿娘說了我好多次了,我還是改不掉。”說著,細白的手指伸出來,摸摸嘴角,滿臉的不好意思,“昨夜里,我沒有甚么失態(tài)的地方吧?” “沒有?!彼@話才說出來,自己一愣,覺察出不對來。 玲瓏滿臉懵懂,似乎完全沒有覺察到他話下的蘊意。 他站起來,呼吸略有些急促。玲瓏臉上越發(fā)純良了,他伸手拉了下青色的衣襟,徑直到屏風后。 玲瓏目送他一直到屏風后面,“道長昨夜未睡,現(xiàn)在要不要休息一會?” 屏風后傳來衣物的窸窣聲,過了一會,他衣冠整齊的出來。 胸腔里憋著一口氣,對著她,不管如何都不能發(fā)出來。 他抬腳就到了外面。 玲瓏才不管他如何,自己該吃的吃,該喝的喝。他今日不知道從哪里弄來的rou,燉爛給她。 修道和做和尚不同,此時做和尚還能蓄發(fā)吃rou,修道更加。只是對葷腥還是稍稍約束一點。不過是給她吃,就沒有那么多的講究了。 玲瓏心滿意足的吃完東西。坐在院子里曬太陽。 “說起來也奇怪,我昨夜里,還問著阿娘要鹿rou吃呢,今天就有了?!彼f著,坐在胡床上,都是滿臉的雀躍。 他讓她好好坐著,別一不小心跌下來。 “道長該別是聽到了我的夢話了吧?” 他站在一旁,“未曾?!?/br> 玲瓏點頭,“謝謝道長了?!?/br> 說罷,她沖他甜甜一笑。 甜美的笑容刺痛了他的眼睛,“對我你知道多少?” 話語說出口,才覺得不妥,可是已經(jīng)止不住了,“對我,你知道多少,你不知我姓名,也不知我過去,你對我情誼,如何長久,又怎能長久?” 他這質(zhì)問來的突然,甚至有些沒沒頭沒腦,她一愣之下,很快反應(yīng),“道長是不是想錯了。” “我從未想和道長長長久久呀?!绷岘嚨馈?/br> 少女坐在陽光下,對他淺笑,“道長也未曾想要和我長久呀?!?/br> 她笑容明艷而妖冶,盈盈眸光,幾乎要鉆入人的心底。 作者有話要說: 玲瓏:我的套路千千萬,你永遠都猜不出我的套路。這是作為綠茶的cao守。 男主:小心把我逼急了。 第9章 心上 四周的一切似乎都在此刻沉靜了下來。 有風吹過,庭院里冠蓋亭亭的樹葉,被吹的颯颯作響。他 他站在那里,雙手收入寬大的袍袖中。聽到她的話,那雙眼眸冷了下來。冰冷的怒意在琥珀眼眸中翻涌。、 凜冽的怒意從他身上散出,哪怕面上沒有流露出半點怒容,但渾身上下的氣勢也足夠令人兩股戰(zhàn)戰(zhàn),肝膽俱裂。 玲瓏覺得周身涼了不少,哪怕日頭猛烈,日光明晃晃的照在她身上。也沒有生起半點暖意,反而心底里冒出一股森森的涼意。 玲瓏面不改色,她抬頭望著他,微微歪了歪,“道長生氣了?” 她膽子大的很,哪怕這個時候,也沒有從她面龐上看到半點懼怕。他袖手站在她面前,眼眸沉沉望她,并不說話。 玲瓏見他不答,長長的哦了一聲,“那我知道了,道長在生氣。” “我未曾,小娘子想多了。”說罷,他轉(zhuǎn)身就要走。 步子才邁出兩步,就察覺到袖子的拉扯。他停下回頭看去,果然見到一只纖纖素手抓在他的袖子上。抓住袖子的那只手,纖細的很,白皙的肌膚和手下青色的布料,相互映襯,青如碧,白如雪。 “小娘子這是做甚么?”他沉聲道,“男女拉拉扯扯,不成體統(tǒng),就算貧道是世外之人,也不能同小娘子如此胡鬧?!?/br> 說著他抬起手來,要把玲瓏抓在衣袖上的手給抖開。 玲瓏見狀,不但不放,反而抓的更緊些了,“我腿上還沒好,腰上也沒力氣,要是落到地上,觸碰到傷腿,要是骨頭移了位,到時候豈不是讓道長之前的心思付之東流了?” 他抬起的手臂僵在那里,垂眸看她一眼。她眉眼里沒有半點得逞之后的得意,反而依舊還是一副為他著想的模樣。 “……”原本抬起的手臂,又放了下去,“小娘子放手吧?!?/br> 少女睜著眼睛,她生的貌美,眉眼乃是容貌之君,她的眼睛生的好,不同于大多數(shù)漢人的丹鳳眼,她眼眸生的很大,內(nèi)里眸光流轉(zhuǎn),光落在眼里,似乎有星辰落入,一眼看去,有細碎光輝閃動。 玲瓏拉住他的袖子沒放,傻子才聽他的話。要是他真的不耐煩,想要自己放開,不等她松手,早就掙開了。 “道長還生氣嗎?”玲瓏問。 她見著他眉頭鎖起來,咬了咬唇,“難道道長希望我對道長情誼長久?” 說完,她看到眼前的年輕道士身體僵硬,他垂下眼眸,不經(jīng)意間和她的眸光對上,望見她眼里閃爍的點點光輝,他不自覺的挪開眼,不和她對視。 這個時候,抓在他袖子上的那只手一松,之前墜在袖上的力道突然消失,他心頭不但沒有隨著力道的消失還好過半點,反而還生出難言的悵惘。 “道長也太難為人了?!彼痤^,控訴道,“道長處處都拒絕我,卻還想要我對道長情誼長久?!?/br> 那張俊美的臉也跟著僵起來。 他眼眸轉(zhuǎn)動了下,可是和她雙眸對上,望見她那眼底盛滿著的清晰見底的清輝,渾身一震,又轉(zhuǎn)頭過去。 “你誤會了,我并不是那個意思?!?/br> 言語之中,竟然難得有了幾分服軟的意思。玲瓏卻不理會,乘勝追擊,“不是,那為何道長會聽到我那話的事,滿臉怒容。就算想要騙我,我也不是三歲小兒,任人騙的?!?/br> 說著,她扭頭過去,整個身子也跟著一同轉(zhuǎn)了過去。不肯再看他一眼。 他站在那里,失了言語,好半會沒能說出一個字來。他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女子,鮮卑女子自幼當做男子養(yǎng)大,不僅和男子一樣能騎射,性情也和鮮卑男子一樣暴烈如火。她們是絕對不會這樣的做派,兩句不到,就能和他吵了個天翻地覆。 漢女也不會有她這等行徑,漢女不管心里如何,露出給男子看的全都是溫婉。不會不順著他的話說下去。 她這性情,真是他這么多年來,第一次遇見。 他站在那里好會都沒能說出一字,也未曾聽到她那里似乎有聲響。最后還是他低了頭,“你身上有傷,別再氣惱了。” 哪怕沒有說自己說的錯了,但這態(tài)度已經(jīng)不復(fù)之前的慍怒。 玲瓏回頭,“道長,是真想我長久喜歡道長?” 話語一出,她就見到他再次楞在那里,可能沒有想到她竟然還提起此事。她一改之前的怒容,“其實……道長若是想,那也不是不行。只是就我一個人,那也太沒意思了。這種事,有來有往才能有趣不是?” 她說著,一雙美目狡黠的眨了眨,里頭的清輝隨著她眨眼的動作,動了又動。風姿卓越,又引人入勝。 “道長既然想我繼續(xù)喜歡下去,那么道長也喜歡喜歡我好不好?”她仰頭起來,笑意盈盈。 他望著她的雙眼,嘴動了動。最后還是沒能說出一句話。 玲瓏等了好會,卻還是沒能等到他的話,不由得泄氣,手又抓住他的袖子,撒嬌的左右搖晃,“道長說好不好?” 她這孩子撒嬌一樣的行徑終于把他驚醒了。 抓在自己袖子上的那只手,越發(fā)誘人起來。他望著她,“這樣不合規(guī)矩?!?/br> 玲瓏裝作不知道,“可是我喜歡你,這又要甚么規(guī)矩不規(guī)矩?!?/br> 她說著,面上是一派的天真爛漫,“難道道長還想做甚么不合規(guī)矩的事么?” 他頓時被針刺了一下,向后退了幾步,玲瓏抓住他袖子的手原本就沒有抓緊,他向后一退,抓在手里的袖子就隨著他后退的步履從她掌心里抽過。 他瞪大了眼望著自己,玲瓏看著他這么個驚慌失措的樣子,不由得心里覺得好笑。但臉上還是裝的什么都沒有。 “道長,難道我說得哪里不對嗎?”玲瓏無辜問道。 他掉過頭就走,背影里甚至都透露出一股落荒而逃。 玲瓏看著他青色的背影消失在門后,自己坐在胡床上,樂得前俯后仰。 真沒想到,他看起來那么正經(jīng),逗弄起來,卻這么的有意思。 她樂了好幾回,門內(nèi)的人似乎真的被她給逗弄出火氣來了,過了好會,不管她在門外如何呼喚,就是不肯出來。 玲瓏見狀,知道自己方才把他弄得惱羞成怒了。干脆收了聲響,坐在那兒看鳥雀吃食。 庭院里種了一棵果樹,天氣熱了,樹枝上也有些果實的影子,掉落在地上,來不及打掃,就會有鳥雀飛下來吃。 這里的主人看上去,并不是一個厭惡鳥雀的性子。因為玲瓏看到不少山雀飛下來,落到地上啄食地上的果實。哪怕玲瓏就坐在那里,這群小東西也是完全不怕,性情是真的野,完全不是洛陽那種。 洛陽里除非是富貴人家豢養(yǎng)的那些鳥兒,不然其他的東西都怕人怕的很,別說像這樣,悠然自得的落在地上吃東西,稍微有些動靜,就會和受了驚嚇似得,紛紛散去。 甚至還有兩三只,膽子大的跳到她身邊來,她伸手去,那鳥兒也不躲閃。玲瓏手指輕輕在它的小腦袋上摸了摸。 山林中的鳥雀不如家里養(yǎng)的那些鸚鵡富貴,但是勝在身形小巧目光圓滾可愛。玲瓏還沒怎么摸過這些野物,見手下的小東西不躲閃,也輕輕摸上了癮。 門內(nèi)的人收拾好了心情,他站在內(nèi)邊往外面看。見到玲瓏正捧著一只小鳥輕輕撫摸,山林里的東西很少見人,也不知道人到底是個什么東西。站在少女白皙柔軟的掌心里,不但不害怕,反而歪了歪頭,望著面前的少女。 她興致勃勃的摸著手里的小東西,把原本野性十足的鳥兒弄得在掌心里服服帖帖。 他望著她,見著她滿臉笑容,好像并沒有將之前的事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