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節(jié)
他修道,但也知道西來的佛教里,有魔障一說?;蛟S她就是魔障業(yè)障里的一道。 玲瓏沒有察覺到他已經(jīng)出來了,對著手里的小鳥玩得不亦樂乎。 她在這里,少能見到什么人,至于讀書打發(fā)時日,她實在是不愛讀那些經(jīng)書和醫(yī)書。讀著讀著,她就能頭一歪,自己睡了過去。 到了現(xiàn)在,看著這些小東西,玲瓏都覺得好玩。 她手指點在小鳥腦袋上,正輕輕的揉弄,只聽到院門那邊傳來三聲叩擊聲響。 這里鮮少有人來,玲瓏一愣,還沒等她反應(yīng),原本緊閉的門就被人從外面推開。只見到一個高大的男人從門外進來。 男人身著短骻圓領(lǐng)袍,頭發(fā)披散在身后,只是額頭前的頭發(fā)全都向后編成辮子。 北朝是拓跋鮮卑建國,幾年前先帝從平城遷都洛陽,并且發(fā)動了漢化。就算是鮮卑人,除去那些年紀太大,實在是改不過來的,其他的人都必須穿漢服,說漢話。 現(xiàn)在洛陽里頭,光是聽口音,看穿著,根本就分不清楚哪個是鮮卑人,哪個是漢人。 她望著外面的鮮卑男人,滿臉驚愕,而對方也滿臉驚訝。 “郎君,這是你房內(nèi)人嗎?” 玲瓏一聽,頓時臉上似笑非笑起來。她那張面孔,可柔媚也可凜冽的濃艷。她手臂一振,原本佇立在掌心里的小鳥展翅飛走。 往日收斂的艷意,從眉梢眼角全數(shù)袒露,凌厲非常。 “我不是道長的房內(nèi)人,我是他心上人。” 作者有話要說: 玲瓏:請叫我綠?心機?茶 男主:為什么我說什么你都能撩 第10章 心亂 年少的美人端坐在胡床上,揚眉一笑,眉宇間就生出許多令人不敢正視的艷色。 面前的男人嘴張的老大,怎么也合不攏。卻還記得去看玲瓏背后站著的人。 “郎、郎君?”樓璨舌頭都快要捋不直了。不過是一段時間沒有來,什么時候自家郎君竟然多出一個心上人來。 一段時日沒見,站在那少女身后的年輕男子依舊挺拔俊美,面貌還是和以前一樣的面貌,可是看在眼里,總覺得有什么不一樣??梢屑氄f出來,也說不上來,只是覺得,那之前如同冰雪的俊美容貌里,似乎是多了一縷活氣。將原本的冰封萬里變成了,初春時候的美景。 “不可胡鬧。”玲瓏聽到身后的道士開口道。 明明不過二十不到的年歲,偏偏把自個活成了個七老八十的老頭子,老氣橫秋的。 玲瓏故意不讓他如愿,回頭沖他哼了一聲,“我胡鬧甚么呀,他剛才還說我是你的房內(nèi)人呢。你怎么不說他胡鬧?!闭f著,她哼哼了兩聲,很是不滿,“道長偏心,只說我,不說他。” “……”他無奈的看向門口站著的樓璨,“這位小娘子不是那種人,快道歉!” 樓璨此刻也看出不對勁了,他立刻對坐著的少女彎腰一禮,“剛才我說錯了,還請小娘子不要放在心上。” 玲瓏坐在那兒,不說話,頭點了點。像是氣還沒消,只不過看在身后人的面子上,才勉為其難的放過他。 她一聲不吭,但妍麗的面龐往旁邊一扭,哪怕半句話都沒說,也能察覺到她的心情。 元泓不說話了,低頭看她。在他面前伶牙俐齒的小女子,到了這會,臉蛋低垂,嘴唇嘟了那么點,彰顯出一絲半點的怒氣。 兩人相處有段日子了,他還是第一次見著她的怒火。不過也正常,但凡正經(jīng)人家的姑娘,聽到那話,都會生氣,更何況還是她這種自小嬌養(yǎng)大的姑娘。 他正要開口,玲瓏卻不搭理他,“你們應(yīng)該有事吧,道長還是快去談?wù)掳??!闭f著她干脆連側(cè)臉都不想要他見到了,直接整個人都轉(zhuǎn)過去,就拿著后背對著他。 他無奈嘆氣,沖門邊還在傻眼的人招招手,“過來吧?!?/br> 樓璨經(jīng)過玲瓏的時候,兩只眼睛忍不住在她身上黏了下。 鮮卑女人生的五大十粗,只要換身衣裳,手里馬鞭一拿,真的和男人也沒啥差別了。漢女倒是長得個頭嬌小,但身段長相,這個全憑運氣。 坐在胡床上的少女,年歲不是很大,婀娜多姿。不僅僅是身段好,眉眼里那股天生具來的誘人風情。更是勾住人兩眼,忍不住往她身上看。 元泓回頭看到樓璨一面走,眼睛還一面黏在玲瓏那到纖細的背影上,心下不悅。正要提醒,只見得樓璨只顧得上看那邊的美人,根本沒有注意腳下。腳勾到了門檻,還沒等得反應(yīng)過來,只來得及驚叫一聲,然后整個人就哐當?shù)乖诘厣稀?/br> 樓璨身形高大壯實,站在那里,就和頭熊似得。 一下倒地上,好像地面也跟著那熊一樣的身軀抖了抖。 玲瓏這下回頭過來,看著地上爬著的人,原本的怒容一下化了個干凈,噗嗤笑了。 她這一笑,嫵媚絲絲縷縷從眉眼里露出來。不是故作的媚態(tài),而是天生而成。元泓的眼眸在她身上頓了下。 少女那雙漂亮的眼睛卻在這個時候抬了起來,和他對了個正著。那雙眼眸里有星辰,對視的時候,可見她眼里辰光閃爍。 他別開了眼睛,幾步上去伸手就提起地上人的后衣領(lǐng),把人從地上提起來。 看著地上樓璨狼狽不堪,玲瓏忍不住笑出聲。 樓璨灰頭土臉抬頭,見到小美人的笑臉,不但不生氣,反而坐在那兒傻乎乎的笑。 “坐在這里作甚么,進去!”元泓眉眼沉了下來,帶上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的怒意。 樓璨還想躲看玲瓏幾眼,看到元泓眼里的怒意。頓時訕訕爬起來,跟著他老老實實往內(nèi)室里去了。 到了內(nèi)室,樓璨看到內(nèi)室里還是和以前一樣,只有一張床榻。 元泓是不可能去睡在柴房的,但是那個小美人渾身干干凈凈的,更不像了。 難道說。 樓璨心里還在胡思亂想,這個時候元泓卻說話了,“你來有事么?” “是,家里郎主讓小人來,問問郎君甚么時候打算回洛陽?!?/br> 元泓坐在書案之后,聽到他的話,坐在那里不動。 他自小修道,后來更是遠離塵世,到了此刻,渾身上下當真出塵超世,似乎已經(jīng)入了道,跳出塵世之外。 “你回去告訴外祖父,就說我還未曾想回去?!?/br> 樓璨一聽,似乎急了,“郎君已經(jīng)在這兒好幾年了,再這么呆下去,恐怕那個人還不知道要多得意,郎君……” 玲瓏坐在外面聽到里頭的說話聲。這里的屋舍只是作為讓人修道之用。修建的并不很牢固,里頭的人說話只要大聲點,就能傳出來。 不過里頭人用鮮卑話嘀嘀咕咕,她只能勉強聽懂一兩個詞,后來干脆就聽不懂了。她聽不懂也不急,這些原本就是他自己的事,她還是別知道最好。 玲瓏半點也不怕自己的攻勢太急,讓他看低自己。 他清冷的很,如果真端莊了,恐怕她才不能看到他方寸大亂呢。 玲瓏聽到屋子里的聲音高了幾分,聽著是之前那個進門的人的聲音。那聲音又高又急,說話的速度極快,但接下來的那聲音,聲調(diào)平穩(wěn),哪怕不如之前那聲音高亢,但就是更沉穩(wěn),令人信服。 果然那高聲頓時就平靜了下來。 緊閉的門開了,之前那個大漢走出來,腳步帶風。玲瓏看著元泓出來,“道長,你們爭吵了么?” 她滿心好奇,見著元泓出來,問了一聲。 “沒有,只是家里老人有事,他著急了點而已?!?/br> 玲瓏聽到解釋,哦了一聲。 幾日之后,那個男人又回來了,這次回來,他帶了不少東西來。其中有好些是女子的東西,還另外帶了一只貍貓,說是給她賠罪的禮物。 玲瓏對那些脂粉釵環(huán)根本就不感興趣,相反對那只小貓兒倒是很感興趣。 樓璨送來的是一只貍花貓,才斷奶沒多久,圓滾滾的在地上匍匐前行。 元泓看著她一上來就抱著那只貍花小貓,簡直愛不釋手。 樓璨人粗心細,小貓送來的時候,已經(jīng)洗過了,連身上的毛都仔細梳過。送來的時候,干干凈凈,特別討人喜歡。 “你喜歡這個?”他袖手問道。 送來的小貓乖巧的趴在她的懷抱里,玲瓏低頭在小貓的下巴上撓了撓,小貓呼嚕呼嚕的打著呼嚕。 “是啊,道長總是有不少事,我也只有找它啦?!绷岘囋捳Z里半真半假,就算是他,一時半會也分辨不出她到底是真的在抱怨,還是在逗弄他。 “我此人甚是無趣。你受不了也平常?!?/br> 玲瓏一手抱住懷里的貓,眨眨眼,模樣無辜的厲害,“道長這是怪我了?” 他不知她這話到底從何而來,玲瓏卻笑了,“我聽出道長的話下有幾分譏誚之意?!?/br> 元泓愣住,沒有想到她竟然會說這個。他只有道,“沒有,是你想多了?!?/br> “那道長是真的想我覺得你古板無趣,甚不可愛?”玲瓏特意在‘可愛’兩字上咬重了音節(jié)。 她說話軟軟糯糯,可愛兩字從她的嘴里說出來,別樣纏綿悱惻。但說出來就和大錘似得,一記悶捶,直接讓他恍惚了好會。 這話從來沒有人敢在他面前說的,可是她卻膽大包天。 玲瓏見他僵在那里,也不理會,低頭逗弄懷中的貓。 少女輕聲緩語,柔聲切切,他低頭來看的時候,她像是感應(yīng)到了什么,抬頭和他對視。視線才對上,還沒來得及說話,他就先轉(zhuǎn)頭下去。 “道長要是有事的話,那么就先去忙吧?!绷岘囉行┎荒蜔┧鲜窃诟罢局?,干脆出口趕人。 她話下的意思,他哪里聽不明白,可是聽明白是聽明白了,可眼前的人越發(fā)得叫他琢磨不透了。 她說她傾心于他,可是剛才這做派,卻一點都不像是傾心他的樣子。他心下復雜難言,正主就在面前,卻不能問出口。不然還不知道她會如何調(diào)笑他。 他只好默默走開。 這一日都是有些魂不守舍,頭一次研了墨,提筆卻不知道寫什么。下筆了,卻寫出連自己也看不懂的東西出來。 始作俑者還什么都不知道,她自顧自的和小貓玩耍,也不知道從哪里尋來一支枝條逗貓,左右揮來揮去,那貓兒就跟著她手里的動作,左右撲閃。 歡聲笑語在外面不斷傳來,那些聲響并不高,低低的。只要集中點精神,就能把那聲音驅(qū)逐出去。 他也并不是輕易受干擾的人,可是此刻他卻怎么也靜心不下來,清心經(jīng)在心里默念了好會,不但沒有往日那樣讓他心神安寧,反而越發(fā)躁動起來。 那股躁動隨著窗外她低低的笑聲,越發(fā)洶涌。 他越是想要壓制,心下的躁動就越發(fā)兇猛的反抗。 躁動在心下不安分的蠕動,眼見就要破土而出。 筆尖凝在紙上,他抬手,直接把筆摔在案幾上。吸飽了墨水的筆被他那么一摔,立刻一道墨痕印在他的衣襟前,和青色衣襟映襯的格外觸目驚心。 外面的笑聲停了,她就在外面不遠處,聽到聲響,從窗口那兒看到他面前書案前的狼藉,微微一愣。 而后她笑,“道長,你心亂了?!?/br>